这话算是劝告,也算是警告。
叶弘无奈叹息,“眼下是他们在寻我晦气,我躲还来不及呢”。
“但若是他们执意要认定我就是凶手,或是对安邑县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就别怪我了”
叶弘话锋一转,也毫不示弱和闳七对视。
“放心,那些人虽说都是一些武人,却也是恩怨分明汉子,他们只会对付你这样穷凶极恶之徒,绝不会伤及无辜百姓以及你的家人的”。
闳七这番话一说,叶弘心也定了。
至少证明安邑县眼下是安全的。
“好吧,只要闳前辈能保证安邑县安全,我绝对不会去主动招惹那些武林人士的”
“很好,小子,若真让我闳七查出你是被人陷害的,我闳七会帮你洗刷冤屈的”
“多谢前辈”
叶弘一拱手拜谢。
可是当他抬起头一瞬间,那个闳七早已消失不见。
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侠客啊”
叶弘追出帐篷,依旧没有看到他影子。
甚至连护卫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异常。
“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就在叶弘转身一瞬间。
陆明以及几个特卫跟过来。
“刚才你们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叶弘狐疑目光扫视着陆明等人。
要知道眼下陆明在武学造诣上已经超越了自己。
以他的武学造诣都无法查觉那人身法。
可想而知,那人武学修为绝对已经达到何等境地。
陆明迟疑一下,才呢喃道,“刚刚我是感觉到一丝异常”。
“但太微弱了,我并未把它当做一回事”
叶弘点了点头。
“有谁把一个武学宗师和那个人形象联系在一起啊”。
“他是什么人?可是要对大人不利吗”陆明面露紧张之色。
叶弘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这一次他没有恶意,但不知道下一次会怎样了”。
陆明急道,“那我立刻加派人手,日夜守卫大人营帐”。
叶弘摇头,“护卫只能阻挠一些普通刺客,面对这种级别武学宗师,他们再多也无济于事”。
陆明也清楚这一点,默默点头。
“要不我让蔡旭过来吧”。
眼下也只有祝宴武以及蔡旭这样武学宗师才可能忽护的大人安全。
叶弘继续摇头,“没事的,无需大惊小怪的”。
“记住,这事不可以告诉夫人”叶弘走了疾步,又转身叮嘱陆明。
“是,大人”陆明默默点头。
离开营地。
叶弘便骑马绕着河东郡几座县城打转。
在这里每一座县城外面都有数不尽武林人士来回穿梭。
他们人数虽多,可是却没有什么纪律。
都是三五成群,或是白人一簇。
各自行动。
若只是这样松散联盟,对上安邑县新兵,也只是一个照面便会溃散。
叶弘对于这种不正规军队,根本就不在乎。
只是让叶弘内心无法释然的,还是自己那屠人满门罪证。
自己该如何洗刷这些别人刻意栽赃给自己罪证啊。
若是任由这种势头发酵下去,势必要影响到自己在安邑县内声望。
到时,恐怕整个安邑县都会人心离散。
毕竟安邑县是建立在安邑县民众对于县尉大人崇拜上来的。
不能在任由着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了。
与其等待着那老者被动给自己洗刷冤屈,道不如自己亲自去河东郡走一遭。
以叶弘眼下武学造诣,只要不碰到类似于老者
那种武学宗师。
他足以应对,况且他易了容。
以吴先生鬼谷子独门秘技,这里人根本没有资格看透他的真实身份。
于是叶弘便以一个游侠身份混入这一群武林人士中。
当叶弘走出这座只有区区千丈方圆小镇时。
便被眼睛里面看到一幕震惊了。
但见这条只有十数米街道上,汇集了竟然不下于几千个武林人士。
他们衣着装扮各异,极具性格特征。
比如那个提着大环刀的,则是涉猎着怀,露出胸口黑漆漆胸毛。
而左侧那个面黄肌瘦书生,则是满脸阴险诡诈。
手里还始终握着一把匕首,时不时朝着路人比划。
在他们左侧,还有道士,和尚,尼姑。
更远处,则是一群公服,看起来那行头像是捕头,却又没有编制。
总之一眼望去,这里的人就像是大杂烩。
现在叶弘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武林。
不是那些专业杀人刺客,也不是行侠仗义游侠。
他们只是武林中最特殊存在。
而真正武林就是这些有利于底层和贵族之间一群人。
他们不甘心被贵族通知压迫,又没有足够能力去颠覆整个政权,于是他们就采取这种游离于制度之外,以侠义武术方式解决自己困窘。
这样人也不仅仅只存在于中国,就连西方佐罗,以及各种西部牛仔也是类似于武林的存在。
但只有中国才将武林演变成一个江湖。
提起江湖,叶弘脑海中浮现出很多后世电影片段。
那是一个手起刀落快意恩仇的世界。
在哪里有传奇,有英雄,还有罪恶和风流。
哪一个男人没有武侠梦啊。
叶弘便也不例外。
带着些许崇敬。
带着些许激动,叶弘逐渐融入这一群武林人士中。
走到一处小摊位,叶弘点了几个小菜,一壶酒,像很多落单游侠一样,自斟自饮。
耳畔传来嘈杂喧哗声,还有各种嬉笑怒骂的荤言混语。
但最多的,还是对于眼下局势声讨。
比如有一个侠客便痛斥当今士大夫群体,他们不思报国,只想着安逸享乐,甚至还有一些人深山大泽内修行。
对于武林人士来说,所谓那些修道长生,是绝对不信的。
他们只相信手里刀剑,而不是那些玄之又玄法术。
对于这个侠客论点,叶弘也很赞同。
毕竟他来到西晋之后,也对士大夫群体感到十分厌恶。
接着又有人指责氏族们相互勾结,不肯救济百姓,甚至还霸占百姓田产。
这事情也是大汉之后,不可调和矛盾。
氏族总是向着要多占有一些土地,而农民却想要多收获一些土地。
二者矛盾便在旧的土地制度没有改变之前,无法化解。
这个问题一直延续到皇权覆灭才被彻底解决。
因此叶弘也清楚,哪怕他们再愤怒,再不甘心。
却依旧无法改变这些事情。
哪怕他们中有人效仿陈胜吴广起义推翻了晋朝,但之后王权依旧会继续沿用这一套体系。
对于做一个人们思想观点,甚至制度形态改革者,叶弘可没有此等圣人心性。
因此听到这两个游侠的议论,叶弘也只是听听,并未放在心上。
接着有人开始议论关于奴兵入关,以及被他们践踏蹂躏的民众。
说道这,叶弘明显感受到来自于这些人发自内心底那种苦闷和压抑。
“老子去的晚了一步,那些狗~娘养的都滚回了草原了,不然我一定要用这铁锤打碎他们脑袋”
一个五大三粗壮
汉,挥舞着手里流星锤。
“我也是,我也是亲几日才追到洛阳城的,谁知哪里早已没有奴兵了”。
又是一个侠客,纵身跃起。单脚踩着板凳吼道。
之后还有人表达义愤填膺。
没错,汉人骨子里面那种守家卫国信念并未变。
从这些武陵人身上,叶弘看到这种民族凝聚力底气。
但这些人信念,却无法转变成实质战斗力。
单凭一两个人莽夫行为,根本无法抵挡铁弗部十多万铁骑步伐。
正如被铁蹄践踏千千万万老百姓,他们何尝不是热血,不是坚决抵抗外族入侵的。
然而他们力量无法汇集在一起,他们就像是一盘散沙,一旦分开便只是一粒粒无不足道砂砾。
可是只要这些沙子被凝固在一起,他们便可建造坚固城墙堡垒。
然而历史上历代王权统治者们,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往往把民众当成愚民来忽悠。
什么君为重,社稷次之。
什么忠君爱国,孝义之本。
君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民却被当成一种附属存在。
那些高高在上士大夫以及官宦世家,他们平时最看不上的民,却是拥有足以颠覆世间一起秩序力量。
他们可以衣冠南渡,他们可以继续那种纸醉金迷花天酒地。
然而民呢。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
他们不肯放弃这一片土地,之后他们就会被异族人铁骑践踏蹂躏。
叶弘越想越生气,不经意间竟然把手里酒杯捏爆。
幸好这里是武林,在场每一个人都有武艺,对于这种小手段,几乎无人会理睬。
叶弘急忙压低视线,再次把自己内心情绪遮掩起来。
武林还是那个武林,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各种声调嘈杂着,宣泄着,最终也只是换做共谋一醉而已。
叶弘略感一丝失落,原本想要找寻后世那种武侠世界梦想的快感,逐渐被现实所取代。
任何游侠,或是侠客,都无法摆脱时代束缚。
因此他们最终还是会固定在自己历史局限中无法挣脱。
而这些所谓豪情,侠义,也只不过给说书人添一点精彩剧情而已。
大事依旧,历史车轮滚滚。
逝去的终将失去,未来的,也终将会发生。
一种对于历史,对于现实深深无力感席卷了叶弘心头。
使得他失去继续待在这里兴致,准备起身离去。
也就在此时。
忽得一个人跳起来,然后冲着众人高升喧喝说,“诸位有所不知,眼下比奴兵更可恨的,就是那些奴女干,他们勾结奴兵,里应外合,意图将我们汉民土地拱手让给外族,此等人人人得而诛之”。
“人人得而诛之”此人话立刻得到数百个人响应。
闻声,叶弘被迫又做回来,他道想听听那人说得奴女干是谁?难不成是说颖王。
这一次刘渊南下主要推动力,就是颖王。
然而在封建体系之下,谁敢质疑一个亲王呢。
“你说,那个奴女干是谁,我血屠第一个要去杀了他,提着他的脑袋来当夜壶”还未等那人说完,便有侠客起身,纷纷摇晃着手里大环刀。
“好汉稍安勿躁,让这位侠客把事情说完”见到有人起哄,又有人主动站出来维系秩序。
这一幕都看在叶弘眼中,觉出事情不简单啊。
这不就是后世拖吗?
没想到在西晋也有人搞这些鬼把戏骗人啊。
叶弘快速锁定了几个人,他们肯定和之前那个青年认识。
不过叶弘也不去点破,毕竟是江湖事,和自己无关,又何必去多管闲事的。
“此人就是朝堂刚刚任命不久平虏大将军,叶弘,此人之前只是安邑县一个小小县尉,因为有些带兵天赋,便被朝堂破格提拔成将军,原本朝廷以为他会忠心报国,对得起平虏大将军之名,谁知他竟然背信弃义,私下于奴兵勾结,将十里坡以及数百个军堡拱手于人,还利用其在洛阳城生意为奴兵开通物资渠道,甚至还密谋打开城门让其入城.....”
我靠、听到这,叶弘差点就跳起脚来骂娘了。
这不是诽谤,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啊。
自己什么时候勾结奴兵,还要开城门放奴兵进城。
还有十里坡之外那些军堡分明都是晋兵主动放弃的。
怎么又是自己管辖之下送出去的。
这些话叶弘知道都是胡扯,可是那些游侠却深信不疑。
毕竟他们不是亲历者,更不清楚十里坡那一阵细节。
于是既然有人说得头头是道,他们便信了。
于是便有人气得呲牙咧嘴起来,“老子受不了了,老子要去宰了这狗~娘养的东西”。
“也算俺一个”很快便有几十个侠客起身,要去杀叶弘。
而作为当事人叶弘,却是一脑门黑线。
就在此时。人群中又有人惊呼一声,“叶弘,咱们不是来诛杀的那个血魔屠门也叫叶弘吗?难道他们是一个人?”
很快便有人附和起来,之前那个青年似乎察觉时机成熟了,于是便把一张画像拿出来。
这就是叶弘,他既是血魔图门,也是奴女干。
此话一出,人群炸锅了。
无数游侠纷纷拔出武器,整个长街上杀意弥漫。
此时叶弘就算是亮明身份辩解,也无人会信他了。
于是叶弘只能压抑内心怒火,悄无声息走出人群。
但他并未走远,而是躲在暗处观察那个青年游侠,以及他的几个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