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夜长梦多, 沈知倦就把时间约在了第二天。
沈知倦并且相当符合人设的，找了一家女仆咖啡馆，只不过他早已将咖啡馆给包了下来, 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哦不，自己鬼。
鬼演员们都是从秦颂烟的公司借来的，都非常有职业道德, 在画皮鬼的化妆技术下，一个个都娇俏甜美, 声音软糯，空气中都弥漫着粉红泡泡。
因为表现得太好, 薛礼还没来, 咖啡馆就已经快要爆满了。
沈知倦：“……”
大意了！
酆都大帝蹙着眉, 虽说薛礼昨天的表现已经令他失望透顶，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薛礼傻，不可能整个轮回司都傻吧, 那么多鬼吏，总有一两个能劝住他吧。
此时的轮回司, 薛礼站在幽冥的入口, 双手握拳, 却迟迟没有踏出那一步。
虽说他昨天答应得爽快, 但真的需要走出去的那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身后的几名鬼吏绑着“加油”的头带, 鼓励地说道：“殿下！走出去就是胜利！”
薛礼抬起脚, 刚刚伸出去又立刻缩回来, 转过头看向这几名鬼吏：“要不……还是算了吧。”
鬼吏们都急了。
在没有网络以前, 殿下虽然也不爱出门, 但三不五时的也还会出去几次。
可自从有了网络，这几十年来，殿下基本上就再也没有跨出过轮回司，他们就如同每个担心子女沉迷网瘾的父母一般，想尽了办法让殿下走出去。
然而薛礼我行我素，在网络上的生活格外富足，就更加不想出门了。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借口让他出门，鬼吏们都是严阵以待，这次一定要让殿下走出轮回司！
见薛礼还在犹豫，一名鬼吏连忙道：“殿下！这可是你最渴望的苍耳老师的涂装啊！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薛礼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意动的神情，但还是犹豫道：“但万一是骗人的呢？我思来想去，也觉得不会有人舍得卖苍耳老师的涂装……”
鬼吏：“是真是假您去了才知道，如果是真的，您不得后悔几十年，属下查过苍耳老师的寿数，他可长寿了，还有六十年的寿命呢！”
薛礼：“……”
他心中去的砝码又增加了一块，但还在进行最后的挣扎，“网上都说了，这种网友线下见面非常危险，骗局多着呢……”
鬼吏：“殿下您清醒一点，您可是十殿阎王啊！哪个凡人敢骗您，这是嫌自己命长吗？”
薛礼：“……”
好像也是，社恐发作得连自己身份都忘了。
在鬼吏们的百般劝说之下，他终于下定决心，勇敢地迈出了轮回司。
鬼吏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幽冥中，纷纷留下了欣慰的泪水。
一名鬼吏边擦眼泪边说道：“殿下终于走出去了，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另一名鬼吏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点不安，觉得这事透着点诡异，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怎么可能啊！殿下平时装得还是很好的，心腹也只有我们几个，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喜欢手……”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几名鬼吏都沉默了。
许久，才有一人颤颤巍巍道：“那天，陛下和黑白无常可都看见狐耳娘的手办了……”
“不可能！”一名鬼吏立刻反驳，“我跟黑白无常打过交道，这哥俩特别老派，这么新潮的玩意儿，他们肯定不知道，至于陛下……他刚刚才从沉睡中醒来，应该手机都用不明白吧，怎么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钓殿下？”
他这话出来，其他几名鬼吏都长舒了一口气。
“就是就是。”
“别自己吓自己，陛下行事向来光明正大，我宁愿相信他把殿下给打一顿，也不信他会用这种阴谋来骗殿下……”
“但是……”之前那名鬼吏小声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些八卦，说陛下和一个凡人谈恋爱了，那凡人……好像还是个C站的up主……”
所有鬼吏：“……”
-
薛礼从幽冥踏入人间，有些不适地拉了拉帽子，又看了一眼手机上对方发给他的地址信息，左右打量，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那家爆满的女仆咖啡屋。
看到那么多人，薛礼吓得差点又退回幽冥。
他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最终还是对老婆的爱，支撑着他勇敢地走进了咖啡馆。
他在内心疯狂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就把这些人都当成鬼，当成鬼……
大概是心里安慰真的有效果，他竟然真的在这群女仆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若无若无的鬼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请进了沈知倦准备好的那个包厢。
薛礼抱着对手办的爱，勇敢地抬起头，然后就看见坐在对面的领导。
“！！！”
君臣二人同时感受到了一种绝望。
薛礼第一反应就是逃，但酆都大帝已经扬手，将他困在了原地。
薛礼：“……”
沈知倦看见他悲愤欲死的表情，连忙上前打圆场：“转轮王殿下，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要找您询问，并不是有意冒犯的。”
薛礼恨恨地看着他：“你们这样对我，还想我回答问题，休想！”
“这样啊……”沈知倦露出纠结的表情，“您要是不合作的话，会有点难办诶。”
薛礼的脸上刚刚露出畅快的表情，然后就看见沈知倦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纯良又无辜的笑容。
“那我只能把转轮王殿下是二次元死宅，喜欢兽耳萌娘，粉红制服控的社恐纯情男这种消息传出去了……”
薛礼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
沈知倦微笑着继续道：“你太久没出轮回司，应该不知道现在地府变成什么样了吧，到时候就在幽冥的入口立一个大的广告牌，我会把这些专门剪成视频，在那边循环播放……”
薛礼一想就觉得自己要厥过去了，他嘴唇颤抖，色厉内荏：“你你你……你敢！你下辈子不想做人了吗？！”
酆都大帝淡淡道：“你敢！”
薛礼：“……”
薛礼：“呜呜呜，你们太欺负鬼了！！”
沈知倦都呆了。
他原本还准备了一堆办法来吓唬薛礼，没想到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看到薛礼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他甚至还有些惭愧。
他拉了拉酆都大帝的袖子，小声问：“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酆都大帝：“确实。”
他伸出手，一缕至阴之气抵住了薛礼的额头，薛礼的哭声顿时卡在的喉咙眼里。
酆都大帝满意地收回手。
沈知倦：“……”
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转轮王过分啊！！
薛礼生无可恋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杀要剐都随你们，给个痛快吧！！”
“杀了你谁来管理轮回司？”酆都大帝理所当然道，“就是问你点事情。”
薛礼敢怒不敢言，蔫蔫道：“问吧。”
酆都大帝和沈知倦对视一眼，问道：“你知道凡间有人被拿走了寿命吗？”
薛礼一怔，随即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寿数天定，入了轮回后，寿数就写在生死簿上，板上钉钉，绝无可能更改！”
谛听藏在酆都大帝耳朵上，小声道：“陛下，他没有说谎。”
其实不用谛听说，酆都大帝也看出薛礼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不像是作伪。
他手一挥，三人瞬间就来到了医院外，隐匿在半空中，透过窗户看向病房里的彭娟。
薛礼看了一眼她，纳闷道：“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看的？”
酆都大帝：“你再仔细看看。”
薛礼狐疑地又看过去，表情突变：“怎么会！她……她的寿命不对！”
他急忙掏出生死簿，找到韩娟的名字，看到上面只剩下三年的性命，他呆住了。
酆都大帝淡淡道：“她并不是个例，就我们现在查到的，已经有不少人或多或少都被拿走了一部分寿命。”
薛礼突然反应过来：“您怀疑我？”
酆都大帝也不瞒着他：“整个地府，除了你，没人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修改凡人的寿命，就算不是你，这事也会跟轮回司有关。”
薛礼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轮回司的数据我每三天都会查一次，若是如您所说，有这么多人被拿走寿命，那我早就该发现了……”
他怕酆都大帝不相信，又急忙道，“轮回司的数据，我每月都会派人抄送一份，呈递第一殿和酆都，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来查。”
酆都大帝不置可否。
薛礼也知道，凡人寿数被修改，轮回司的嫌疑是最大的额，就算他是酆都大帝，也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辩解就相信的。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大概半年前，轮回司出了点乱子，孽婴井的井盖不知道被谁给打开了，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他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他原本要抢苍耳老师这个涂装的，就因为去处理这件事，回来晚了没有抢到。
沈知倦好奇地问：“孽婴是什么？”
酆都大帝解释道：“孽婴就是无法容纳人的三魂七魄的死胎，因此一旦发现，就要被投入孽婴井中。”
沈知倦有些明白过来，如果把轮回司当成是一家公司的话，孽婴就好比是不合格的产品，要被统一销毁。
但他随即又疑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幕后之人偷拿这些不合格产品有什么用？
薛礼也不理解，喃喃道：“可是谁会这么做呢？擅动天数，可是万劫不复的死罪啊！”
沈知倦脑中灵光一闪，问酆都大帝：“那些被修改寿命的凡人都查出来了吗？”
谛听跳下来，说道：“数量太多，现在还只查出来一部分。”
沈知倦：“拿给我看看。”
谛听请示地看了眼酆都大帝，然后乖觉地将一本册子递到沈知倦手中。
沈知倦飞快地翻了几页，越翻脸色就越难看。
他想起之前和彭娟聊天时说的话，心渐渐沉了下去。
酆都大帝意识到了什么，扶住他的肩膀：“你发现了什么？”
沈知倦咬着牙道：“娟姐之前跟我说过，她跟张鹏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因为试管婴儿成本太高，便一直到处找偏方，后来张鹏说，他一个兄弟的老家信奉送子娘娘，特别灵，于是就带她过去求了一次。”
“回来之后，娟姐就一直不舒服，想吐，本以为是怀上了，她高兴得不行，谁知去医院一检查，不仅没有妊娠，还查出了癌症……”
他将手中的册子展示在酆都大帝和薛礼面前：“而这些被修改寿数的——”
“全是女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