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倦和裴青麓刚把东西带到家, 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外面晃荡,竟是值日神周登。
裴家宅子很大,又有门神看管, 周登进不去, 委屈巴巴地站在外面, 看到沈知倦, 便连忙给他挥手。
沈知倦按了按额头,让裴青麓先停车。
裴青麓莫名:“怎么, 你不跟我回祠堂了?”
沈知倦轻咳一声:“我还有点事,你先过去。”
他说完,就下了车。
等裴青麓的车进了大门, 才装作不经意拉住大门, 对外面的周登轻声道:“请进。”
周登理了理衣服,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裴家。
裴青麓就这么领着周登一直到了自己的房间,才关门上锁:“好了。”
周登长出一口气, 抱怨道:“你都不知道,越到年底就越忙,晚点我还得把这些资料发给灶神。”
沈知倦疑惑道:“为什么要发给灶神啊?”
说起这个, 周登就更加郁闷了:“本来是不用的, 但现在的人都不怎么开火做饭,也不祭灶神了, 除夕夜的时候, 灶神没法跟玉帝陛下交代, 只能找我们借, 勉强糊弄过去。”
沈知倦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不禁好奇起来。
年底四值功曹都忙得不可开交, 周登也没什么人可以聊八卦, 眼下可算是找到了机会,说道:“说起灶神,也是惨,前头几千年都是风光无限的,哪家不做饭啊,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侯贵族,灶都是最重要的东西,谁不知道灶王爷的大名,那会儿,家家户户祭灶神,灶神的香火之盛,整个天庭都嫉妒。”
“不过,近几十年这风俗慢慢变了,别说是祭灶神了,听说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自己做饭,都是叫外卖,这灶上都生灰了,灶神的香火也就一落千丈……也就是他老人家心态好,要换成是我,早就受不了了。”
沈知倦顿时脑补了一个发须花白的老人家,捧着那点可怜兮兮的香火,却还强颜欢笑的样子。
裴家一直都保留着□□俗,小年夜祭灶神更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只不过以前沈知倦不信这些,一直比较敷衍,但想到他脑补的那个形象,顿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决定今年小年祭灶神的时候,要恭敬认真一些。
周登说了会八卦,便想起正事,拿出他的小本本,只是正打算记录,却忽然一愣:“你身上怎么会有日游神的标记?”
沈知倦:“什么?”
周登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挥过,沈知倦便看到他手背上出现一个金色的日字。
“这是?”
周登皱起脸:“这就是日游神的标记了,我跟你说,这老小子可奸诈了,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知倦便把今天在民俗街发生的事情告诉周登。
周登想了想,说道:“这老小子就喜欢捉人小辫子,打小报告,他肯定是注意到你身上的功德了,你之后可要注意一些,不要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否则他扣起功德来可狠了!”
周登紧张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在他面前暴|露我们认识,否则我们都会很惨的!”
沈知倦点点头:“你放心吧。”
“哦对了……”他压低声音,“你别看这老小子看着还行,实际上嘴特别碎,但凡被他看见了什么八卦,定会宣扬得三界都知道!!”
沈知倦:“……”
这倒是真没想到。
周登再三嘱咐后,才终于干正事。
等到核对完功德,周登叹道:“就你这攒功德的速度,要是放在以前,那妥妥的飞升成仙,哎,可惜了,生不逢时。”
周登说完,本以为沈知倦会垂头丧气,却没想到,他神色不变,以为他是宠辱不惊,又暗暗地感慨了一番。
他却不知道,沈知倦是因为他才对成仙没什么兴趣。
沈知倦默默地算了算,他就算是成仙,以他的资历,大概率也是小仙,就跟周登这样,最后不还是苦逼打工人吗?连退休都没得,那成仙又有什么意思?
周登拍了拍沈知倦的肩膀:“年轻人,你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沈知倦:“……”
-
很快就到了小年。
往年这时候,都是长辈们在忙碌,不过今年,沈知倦却主动申请帮忙,还特别卖力。
四叔公和五叔公本来就喜欢他,见状更是把他狠狠夸了一通。
二舅妈房雅兰经过之前裴家旁支的事情后,老实了许多,只是多年养成的性子不是一时半会能改的,见沈知倦被几位长辈夸奖,忍不住嘴角一撇:“哗众取宠。”
裴青妍按了按额头:“妈,你少说两句吧。”
房雅兰不满道:“你们几个都护着那小子,我说几句都说不得了是吧?”
裴青妍叹了口气:“不是说过年的时候,要少说坏话,免得被灶王爷听见了,上天去告状吗?”
这话出来,房雅兰总算收敛了一点。
而另一边,裴青麓正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没想到队友特别坑,还一直在频道里骂骂咧咧,裴青麓气得大喊“卧槽”。
谁知话刚出口,就被沈知倦捂住了嘴巴。
裴青麓:“唔唔唔!!”
沈知倦语重心长道:“不是说了吗?过年的时候,要多说好话,免得被灶王爷他老人家听见。”
裴青麓:“……”
一旁的裴青崮却笑道:“什么年代了,你们还信这些?什么灶王爷,都是古代人蒙昧,造出来的,家里老人信这些也就算了,你们念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裴青崮从小就比较心高气傲,和沈知倦关系很一般。
只是想着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沈知倦还是劝了一句:“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习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尊重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裴青崮却不以为意:“反正我不信,真要有,就让我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他话音落下。
沈知倦和裴青麓都不约而同地往旁边坐了一个位置。
裴青崮:“喂!”
裴青麓虽然大大咧咧,但还算是听话,沈知倦不许他说脏话,他就乖乖闭嘴,哪怕被气得狠了,也只是很有礼貌地说一句“新春佳节,替我问候您全家”。
沈知倦:“……”
此时在厨房,裴老爷子亲自进行祭灶神的仪式。
灶上已经摆好供品,裴老爷子亲自点燃三支香,领着家人一同祈告灶神。
这些仪式,从沈知倦他们很小开始,每年都进行,只是除了前面的几位老人认真,像是裴青岳他们这一辈,都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裴青崮甚至还在仪式过程中,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裴青麓原本惦记着那局没有打完的游戏,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别过头,看着认真恭敬的沈知倦,受到触动,态度也诚恳了许多。
等祭祀完灶神,就要分食灶果。
俗话说:“二十三,糖瓜粘,灶君老爷要上天”。相传灶神会在小年这一天上天庭述职,汇报每家每户这一年来的善恶,玉帝则会根据情况降下下一年的福气和财运,由灶神大年三十下界时又带回来。
因此,人们就会上供又甜又黏的灶果,希望灶神吃了灶果,能黏住他的嘴巴,多说好事,少说坏事,
灶果都是用糖和芝麻花生等东西制成,裴青妍作为演员要控制饮食,是从来不碰这些的,裴青崮则是讨厌甜食,所以两人一口都没吃。
等到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做完,便是焚烧旧的灶神像,换上新的。
这却是跟沈知倦他们没有关系了。
小辈们回到客厅,打游戏的打游戏,玩牌的玩牌,聊天的聊天。
沈知倦正在跟胡不斯视频,原本他还担心他和李星然都回家了,胡不斯今年过年得一个人过,不过年前,冷斯淮竟然主动过来,说要接胡不斯一起回去过年。
胡不斯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道:“没事,你不用管我,我这挺好的!”
话还没说完,一张湿巾从天而降,伴随着冷斯淮冰冷的声音:“把手擦干净,沾了油的手不能碰沙发!”
胡不斯不满地抬头:“我正在跟人视频呢,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不知道冷斯淮在那边说了什么,胡不斯敢怒不敢言,委屈地擦着手指,还不忘在沈知倦面前强撑面子:“我做爷爷的,让着孙子那是应该的。”
沈知倦:“……”
嗯,这家庭氛围确实挺和谐,他也就放心了。
他刚挂断视频,就被裴青麓一把勾住脖子,拉过去玩牌了。
拉起牌局的是裴青崮,他看了眼沈知倦,轻蔑地笑道:“我还以为你去找谁当救星,沈知倦他会玩牌吗?到时候输了,可别怪哥哥不让着你们。”
裴青麓哼了一声:“话别说得太早。”
他把沈知倦按在座位上,“只只,我信你的运气!放心,一会输了,我来喝酒!”
沈知倦这才看到旁边的两瓶酒。
他知道裴青崮的牌技很好,但也不怕,笑着道:“不用,万一输了,我跟你一起喝。”
裴青麓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好兄弟。”
裴青崮嗤笑一声。
可是真正开始后,裴青崮就笑不出来了。
他牌技虽然好,但奈何手气差啊,想要什么牌都抽不到,竟然被沈知倦和裴青麓两个新手弄得连输两把。
裴青崮喝了两杯酒,不信邪地又来一把,还是输了。
沈知倦和裴青麓兴奋地一击掌。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能连赢裴青崮三把呢!
他们这边的热闹很快吸引了其他人。
裴青崮听着兄弟们的议论,有些挂不住脸,又喝了一杯:“再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了,犹豫了片刻,看到裴青妍在人群里,便让她过来给自己摸牌。
裴青妍从小运气就不差,闻言充满自信地摸出一张牌。
裴青崮看到牌面:“……”
裴青妍愣住了,不信邪地又摸了两次牌。
裴青崮看着越来越差的牌面,哪怕他从来不迷信,也忍不住对妹妹说道:“要不……你去洗个手?”
裴青妍气得踹了一脚他的椅子,怒冲冲地走了。
只是她离开后,裴青崮的运气也没有好起来,最终一瓶酒下肚,直接醉倒,被抬出了牌桌。
不过裴青崮到底厉害,哪怕运气这么差,也还是凭借自己的技术赢了几局。
沈知倦和裴青麓也不可避免地喝了几杯。
沈知倦的酒量并不算好,几杯下去,也有了醉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再回来。
谁知刚走出人群,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沈知倦迷迷糊糊地接通。
电话那头是个温润清雅的男声:“沈知倦,你好。”
沈知倦此时醉得更厉害,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请问你是?”
对方:“哦。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全衔是‘九天东厨司命太乙元皇定福奏善天尊’。”
沈知倦:“?”
对方:“你也可以简称我为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