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秦满江三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民宿,好说歹说,加钱人家才让住。
不过,当秦满江对店主说只需要一间房时,还是遭受了一些很微妙的眼神。
进了屋子,秦满江早就站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鱼清欢被聂云真放到了床上,仍在昏迷。
他看了一眼聂云真,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早就想问问聂云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聂云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扭头朝他看来,脸上带着一些毫不掩饰的疑惑。
这果然是自己一开始认识的那个聂云真……
秦满江对她摇了摇头,说:“休息吧,这场游戏才刚开始。”
聂云真点点头,和衣睡在了鱼清欢旁边。
见她刚下后,秦满江的视线落回了自己的手臂。
不止这条手臂,四肢的血肉还在不断地流失,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吸管插进了血肉里,在不断吮吸一样。
】
如果不能尽快阻止,他会死。
这也是他并不阻止樊城一个人去调查的原因。
虽然离游戏的正式开始有三天,但照这个肢体萎缩的速度进行下去,最多明天晚上,他就会虚弱到死亡的地步。
不止如此,鱼清欢的脸也在慢慢地变成另一个人。
既然聂云真使用道具得到的有利信息是异性组队,那自己和鱼清欢以及许一和钟雪燃身上发生的状况就不能分开看。
不出意外的话,男性玩家血肉流失,虚弱至死的那刻,也是女性玩家彻底变成鬼的那一刻。
这是一场共同的危机,但同样,这也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只要弄清楚男女玩家之间异变的关联,应该就能找到那个被隐藏起来的规则。
“江渡,你在吗?”
秦满江在脑海中问道。
他知道江渡已经醒了,事实上,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得接受江渡迟早会彻底醒来,并取代他成为这具身体真正主人的事实。
“当然。”
脑海中,出现了江渡温和的回应。
“怪谈,到底是什么东西?”秦满江问出了心底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一场最终解释权不属于人类的无聊游戏。”江渡的声音回荡在秦满江的脑海中,甚至没有出现半点迟疑和沉默。
显然,这是江渡早已想好,也已经确认过的回答。
“它真的是一场游戏?”秦满江仍是不解。
“对。”江渡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一切行动,都有其逻辑动机。你认为,将人和鬼关在同一个逻辑框架下,让它们分出生死……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江渡的问题提到了秦满江从未思考过的方向。
是啊……一次又一次,一场又一场,这么多的怪谈,这么多殒命其中的玩家,【童界】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它没有意义。
“和斗兽场一样,这只是高位者的一场游戏,只是奴隶和野兽,换成了人类和厉鬼。”
江渡说得轻描澹写,但秦满江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蔑视。
“说到底,他们口中的神,那个她,无论与生俱来的能力有多匪夷所思,本质上也只是一个无聊又低级的蠢货。”
秦满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这游戏有最终的胜者吗?”秦满江好奇地问。
“也许吧,”这一次,江渡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片刻后,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可能那所谓的神,就是上一次的最终胜者呢?”
“他通关了最后一个怪谈,然后自己成为了最大,最恐怖的怪谈。”
江渡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不是经常有吗?屠龙者成为恶龙的故事。”
“对了,这一次的【嫁衣】,你要小心哦,不要陷进了故事里,忽略原本的逻辑。”
“你这是在好心提醒我吗?”秦满江问道。
“我只是不想你弄坏了我的身体。”江渡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回答道。
“我说,我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二十年前你既然能造出一个我,二十年后我也可以帮你重新造出一个更完美的身体,对吧?”秦满江试着说道。
他不想和江渡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虽然说起来很奇怪,但这个叫江渡的人,秦满江的内心深处是不反感他的。
“哈哈……”江渡忽然笑了,“以我的个性,如果我可以创造出你这具身体,那你绝对不会是唯一的那一个。”
秦满江愣了愣,仔细一想,也对。
这副身体本该没有意识,本该是江渡给二十年后复活的自己准备的容器,却偏偏诞生了“秦满江”这个灵魂。
如果江渡有能力创造一副身体的话,先不说他为什么不给这副身体换个容貌,好躲避仇家之类的事,单单是只有一个“秦满江”存在,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说明……自己这副身体,并不是江渡创造的,他也只是被动获得了“一副身体”。
“能说说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吗?”秦满江格外好奇。
这一次,江渡沉默了。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秦满江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忽然听他说道:“人类的灵魂独一无二,个性,经历,渴望,血脉……种种因素叠加,能创造出唯一的,专属于玩家的永久道具,这份特殊的唯一,即便是所谓的神也无法更改与掌控。”
“你……就是我的永久道具。”
江渡的声音,宛如一道霹雳闪进了秦满江的大脑中,晃得他眼前一白。
“你以为,你的永久道具是那个名为【我】的玩偶,是我动了什么手脚是吧?”
江渡出声说道。
“所以你将它交给了今晚独自去探索的那位樊城先生,想验证我与【我】之间的联系。”
江渡几乎毫无掩饰地说出了秦满江内心的想法。
“很遗憾,我没有动过任何手脚,此时的我,也没有那种能力。”
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地印在了秦满江脑海中。
“当年,我觉醒的永久道具就是它……一个名为【我】的玩偶。”
“当它吸收了越来越多我的情绪时,它变成了我,而我……不再是我。”
“它从一个玩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婴儿,我能确切地感受到我与它之间的联系,我虽然恐惧,但也欢喜,因为我知道……我多了一条性命。”
“我将它送到其他城市,远离月城的怪谈游戏,好好成长……”
“二十年间,它长成了一个很棒的年轻人,也许是命运,那个年轻人卷入了新城市的怪谈游戏中。”
“在历经生死,获得足够的灵童后,那个年轻人也获得了自己的永久道具。”
“还是它,一个……名为【我】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