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月她们离开不久后,阿瑶也的戴着帷帽出了门。
她走了一段路,便到了欧阳家门外,在门外那段路上来回走着。
虽然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不回家了,但她还是想要远远的看父母和弟弟一眼。
她不能直接进府,也只能如此在府门外徘徊了。
在她走到第十八个来回时,大门开了,她顿时紧张地背过身,朝右边走。
大门内,欧阳无患带着小厮走了出来。
“马车怎么还没备好?”欧阳无患看着空荡荡的门外拧着眉问。
他早就吩咐过的,今日一早要出门巡视药铺,这会儿马车还没有备好。
小厮忙道:“小的去催催。”
欧阳无患皱着眉点了点头。
小厮又转身往府内走,欧阳无患跨过门槛,站在屋檐下背着手等着。
一步一步缓缓朝前走的阿瑶,听见父亲熟悉的声音,死死地咬着唇,已经是眼泪盈眶,却不敢回头看。
想走到前头的小巷子口,藏着远远地瞧父亲一眼。
欧阳无患站在屋檐下,一双眼睛随意看着,突然他的目光一顿,注视着大道上戴着帷帽的女子。
女子步履轻缓,戴着帷帽看不见脸,他这么瞧也只能瞧见一个背影,但是他却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很快他似乎想到了在哪里见过,跑下台阶,对着女子的背影颤声唤:“云瑶……”
阿瑶脚步一顿,整个人僵住,心中又震惊又难过。
她都伪装成这样了,父亲甚至没有看到她的正面,却还是将她认了出来。
顿时眼泪横流。
见女子停下了,欧阳无患心中更加认定,这女子就是自己的女儿欧阳云瑶。
“云瑶。”一边颤声唤着,一边朝前跑。
回来了,他的云瑶回来了。
再次听见“云瑶”二字,阿瑶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也不想要回到家中累及家族名声,她只有跑。
那怕听见父亲在心碎地唤她的名字,哪怕知道父亲在身后追赶,她依旧不能停下来。
“停下,云瑶停下……”欧阳无患边追边喊。
看着离自己距离越来越远的女儿,他心中害怕不已,怕自己若是追不上,就永远都见不到这个女儿了。
心中更是心疼不已。
阿瑶不敢停,她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奋力地向前奔跑。
她跑上了热闹非凡的大街,左右看了看,跑进了一条小巷子之中。
片刻后,欧阳无患也跑到了热闹的大街上,可却失去了女儿的身影。
他一双含泪的眼睛,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搜寻,都没有寻到方才那一抹身影。
“云瑶,云瑶……”四十对岁的欧阳无患在大街上流着泪大声呼喊,声声如杜鹃啼血。
大街上的人纷纷看向他,认出他的人皆面露惊色。
“云瑶,你出来,你出来呀……”
“哪怕让父亲看你一眼也好。”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父亲最疼爱,最骄傲的女儿。”欧阳无患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喊道。
“父亲会保护你,父亲会保护你一辈子……”
巷子内还没走远的阿瑶,一边捂着嘴流泪,一边朝巷子深处走。
“啧,这欧阳老爷怕是太过思念因落入山匪之手死去的女儿,出现了什么幻觉。”有人摇头看着声嘶力竭的欧阳无患道。
闻言,周遭的人都神色同情地看着欧阳无患。
“是啊,欧阳家家风清正,那欧阳小姐又知书识礼,温柔善良,怕是落入山匪手里的时候,就一死保全清白和名节了,又怎么会回来呢。”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也跟着说道。
“这欧阳老爷可能真是思女心切,悲伤过度,出现了幻觉。”
见不管自己如何呼喊,女儿都没有再现身,欧阳无患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欧阳老爷,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些,仔细身子。”有人上前去扶他。
欧阳无患抬头看着说话的人,厉声道:“谁死了,我女儿云瑶还活着,她还活着。”
“欧阳老爷,虽然现实很痛苦,你还是要接受现实。”
“没错。”
“欧阳小姐已经死了。”
周围的人纷纷出声劝道:“欧阳小姐被教养得那般好,肯定是一个贞洁烈女,早就以死保全自己的贞洁了。”
“她不可能再回来了。”
“都是做爹娘的,我们也能理解你的心情,谁不想自己的女儿活着呢。但是换句话说,这落入了歹人之手的女儿,死了还是比活着体面些的。”死去的人体面,家里也体面。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看着欧阳无患劝说道。
“没错。”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道,非常赞同老妇人的说法。
这也是山匪被缴灭了,钱财也追回来了,为什么却没有人问过那些被山匪掳走的女子们如何了的缘由。
欧阳无患听见这些劝说的话语,却觉得这些话比淬了毒的利箭还要毒。
就是因为有人说这样的话,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他的云瑶才不敢回家。
他愤怒地抬起头看着众人吼道:“你们想自己的女儿死,但我只要我女儿活。”
“我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不该死,也不用死。”
“她应该活着,好好的活着。”
不少人赞同老妇人的话的人,听见这些话,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他们是在好心劝欧阳老爷,他却说这样的话,好似在指责他们不对一般。
他们又哪里说错了,这失了贞洁的女子,本来就是死了比活着体面。
死了还能得一个贞洁烈女的名声,这活着只会落一个不知羞耻的名声,让家族蒙羞。
“谁也没说你女儿有错,但这落入歹人之手,失去了贞洁的女子,又哪里能活得下去?”老妇人拧着眉苦口婆心地道。
欧阳无患自己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扫了一圈,声音冰冷地道:“只要你们闭上嘴,没说人会活不下去。”
这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世人的口舌之中。
人言可畏,这句话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很多人亦不是自己想死,而是畏惧人言。
她们可以在恶人的折磨之中扛过去,撑下来,却在世人的口舌之下活不过半日。
那谢家姑娘便是如此。
说罢,欧阳无患便转身离去,独留下一群,用莫名其妙之眼神看着他离去背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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