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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塔(你们继续)

作者:插柳成荫字数:5608更新:2022-10-25 22:28

简欢和沈寂之约的晚膳时间是酉时末, 此刻离天黑尚早,简欢还约了一年生师弟妹来谈事。

符箓堂外,千年银杏根/粗叶茂, 秋风拂过,金灿灿的落叶从枝头滑落, 坠在少女肩头。

简欢闭着眼,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内心燎原的怒火,换上笑脸,小跑进了符箓堂。

今日中秋, 玉清派上下休沐,符箓堂里静悄悄的,师兄姐们都不在,外出寻欢去了。连姜棉也回了家,和她娘亲过节。

不过此时,一楼堂中等着十几位年轻男女,见到简欢进来,忙作揖道:“师姐好!”

“你们好呀。”简欢笑眯眯的,招呼着大家坐下, “实在抱歉,路上耽搁了片刻,你们等久了罢?”

“没。”开朗的冒出了头, 回道,“师姐, 我们也就刚到。”

“那便好。”简欢给他们沏了茶, 还从芥子囊里取了刚刚在路上买的瓜子糕点,“大家自便, 今日找你们来,便是想当面看看你们这几日画好的符箓,再详细谈谈价钱的事。”

一年生自然都不会有异议,他们才进玉清派学符不久,画出的符能卖出去就很好了。

再加上简欢每看一个人的符,都会针对那人指点几句。金丹期符修的提点,对刚入门的一年生符修来说,是极为难得可贵的。

简欢看过每一个人的符,便让他们走了,不过留下了三个最出挑的。

她忙,做不到一个人对接这么多师弟妹,所以她就对接三个小组长,之后就让这些小组长去收其他人的符箓。

耐心交代了一堆细枝末节,简欢说得口干舌燥,执起茶杯灌了口水,视线落在窗外。

进来时天还大亮,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日与夜的交界,最后一抹天光将掉未掉。

四季常青的樟树和金灿灿的银杏矗立在深蓝的暮色中,绿与黄渐渐趋同,隐于沉沉夜色。

热情开朗的女孩问道:“祁七,我们一会儿都去城里用膳,你真不去啊?”

娃娃脸的男孩摇摇头:“嗯,我就不去了。”

另外一名男子也劝:“去罢,中秋佳节,一个人在门派未免太过凄凉。”

男孩软言软语,乖巧一笑:“真不了。”

望着那名叫祁七的师弟时,简欢秀眉轻挑,晶亮的眸中闪过微光。

这师弟长得很可爱,像精致的瓷娃娃,笑起来时还有小酒窝,十分乖巧的模样。

前段日子,一年生刚进玉清派,姜棉便兴致冲冲地告诉她,说今年一年生有个师弟很好看。

简欢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那会儿,她正在被沈寂之色/诱……

平心而论,沈寂之的五官比这师弟要优越得多,但师弟自有他的特色,确实也好看,只是风格不一。

听姜棉说,这祁七爹娘早逝,是家中奶奶带大的,家境也很贫寒。

简欢若有所思地垂眸,脚在地上用力地碾,就像在踩沈寂之那张脸。

明明早就能还她钱,却拖着不还,骗她,用钱钓着她,且以为自己长得好看,诱惑她,是罢?

不能光明正大先把钱还了,再慢慢追她,非得这么和她玩心眼,是罢?

看着她一点点上钩,像猫抓老鼠一样,很好玩,是罢?

刚刚从藏仙阁出来,她差点冲动着提剑去砍他。

但想想,剑修都皮糙肉厚的,打也不疼,砍死他又要被门派追杀,有什么意思?

行啊,和她玩心眼,可以,她简欢奉陪到底!

他以为这九州大陆,就他一个人长得好看,是罢!

他这些日子怕不是被亲飘了,以为她就非他不可了,是罢!

简欢内心冷笑不止,她将茶盏放下,喊了声:“祁七?”

走在最后的师弟回过身,眨眨大眼睛,很乖:“师姐可还有事要交代?”

“我那有本符书,挺适合你的符文风格,可以借你一看。”简欢道,“你和我去取罢。”

她想了想,唇角挂了抹阴恻恻的笑,加重语气,“顺道一起用个晚膳。”

一个半时辰前,沈寂之从炼器堂出来,到膳堂借了厨房,花了一时辰烹制晚膳,才回家。

他打开简欢的房间,在里头敲敲碰碰,四处察看。

窗外枝头,地果小人挂在那荡悠,诧异道:“人类!你装满了啊!你要什么时候告诉她?”

“我真是不懂你们人类。”地果小人甩甩小手,“这不让说,那不让告诉,不像我们果子……”

被吵得有些烦,沈寂之淡声打断:“你的地果何时能熟?”

“……”地果灵气急败坏,“烦死了!都说快了!”

小人骂骂咧咧躲回了地底下,不愿再理任何一个人类。

沈寂之轻扫一眼,唇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下。

至少今晚,地果灵都不会再冒出来,挺好。

沈寂之确认无误后,将简欢的房间恢复原样,关上门离开,在‘一品灵树’下摆桌设宴。

怕灵膳冷了,他在桌上用五色灵力罩了一层,望了望天色,估摸着她应该会踩点到,便坐在一旁,闭目打坐。

灵树种在屋后,往前便是峭壁石崖,对面是秋日层林尽染的群山。

天边晚霞瑰丽绚烂,由浅渐深,深到浓时与落日一起,坠到山下了,天彻底变黑。

树上挂着个灯笼,这是沈寂之当时在宁漳城买来用的,他没扔。

红光笼在少年脸上,五官一如既往的出挑,但却带了抹惊心动魄的气息,像枝头刚熟的杏子,任人采摘。

忽而,沈寂之阖着的双目微动,他睁开眼,喜色还未上眉梢,他便蹙了下眉。

沈寂之起身,刚绕过屋舍,便和进来的两人碰上面。

看到多出的人,沈寂之身形蓦然一停,微愣,看了简欢一眼,带着询问之色。

觑见他,简欢脸上的笑容稍稍停顿了下,但她反应也快,和往常一般,冲着他笑,语气带着与平日无异的活力:“沈寂之,中秋快乐呀!我今早不是和你说我约了师弟妹吗?他就是其中一个,叫祁七,所有人中他的符画得最好。他孤身在门派,我便带他一起来用膳。”

简欢转向祁七,态度亲昵:“师弟,这是住我隔壁的沈寂之,你喊他师兄就行。”

祁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娃娃脸,朝沈寂之行礼:“见过师兄。”

沈寂之盯着祁七,一时之间说不出一个字。

一起……用膳?

气氛有些奇怪。

祁七跟在简欢身侧,看了看笑意盈盈的师姐,再看看另一侧冷着张脸的少年,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小心回答简欢的问题:“羽长老就在先前教过我们几堂课,之后他便没来过了。”

“嗯,可惜了,你们没遇上羽长老有空。”简欢招呼着师弟坐下,“羽长老有要事在身,目前不在玉清。”

简欢回来后还在玄天镜上联系过羽青,但对方忙得都没回。

她估计,羽长老应该是在忙宁漳城城主的事。

当时谷山前辈留了抹神识在那城主身上,目前羽青长老和谷山就忙着探查魔族在九州的各处暗桩。

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看着那个在她身侧亦步亦趋,无辜乖巧的少年,沈寂之平静的面容裂开了一道缝。

在祁七准备坐下时,沈寂之冷不丁开口:“祁七是罢?”

祁七下意识站直,忙道:“回师兄,是。”

沈寂之比祁七要高一些,见状掀了掀眼皮,轻扯了下唇角:“你师姐没和我说你要来,所以——”他顿了顿,微微加重语气,“我只准备了两人的晚膳。”

“沈寂之,你说什么呢?师弟是客人!”简欢不满地瞪了沈寂之一眼,温温柔柔地对祁七道,“没事,师弟你坐,我那份分你一半。”

祁七微微踌躇。

他也不傻,这个沈师兄对他的杀意实在太过明显,但是。

师姐的符书还没借他,且——

祁七看了看桌上丰富的膳食,饿了许久的肠胃正在渴望着什么。

祁七悄悄看了眼沈寂之,想了想,乖巧地在简欢身旁坐下,道:“多谢师姐。”

沈寂之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闭了闭眼,沉默地在简欢另一边坐下,听着两人交谈符学相关,见简欢偶尔给那小子夹菜。

看着看着,火种在血液之中被点燃,火势渐旺,燃起熊熊烈火,烧得胸腔都要炸了一般。

砰的一声,他手里拿着的筷子断成了好几截,滚落在石桌上,发出骨碌碌的轻响。

聊得正欢的两人一停,下意识朝他看去。

沈寂之将手上残留的一小截木筷往桌上随意一丢,执起白玉酒盏,浅抿一口,回望着两人的视线,声音含着冰:“失手,你们继续。”

简欢望着那几截筷子,内心冷笑。

这才哪到哪儿啊,她下午在藏仙阁外,差点气得将她给他买的一万多的玄天镜砸了!

想起花的灵石,她才忍下。

一道森然的剑意悄悄锁住祁七,祁七一时之间筷子都拿不住,掉在了桌上。简欢看过去:“怎么了?”

剑意消失,祁七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看桌上两人,出言道:“师姐,我吃的差不多了。”

把无辜师弟拉来,简欢也很歉疚,温言道:“不再吃点吗?”

祁七摇摇头,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酒窝:“不了。”

沈寂之看见,轻嗤了声。

简欢扫他一眼,突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敛去脸上装了一晚的笑,放下筷子起身,声音有些累:“祁七,你和我来,我把符书给你。”

-

沈寂之坐在树下没动,风轻云淡的浅酌杯中酒,视线透过开着的木窗,落在简欢的房内。

身着白袍的少女推开门,面上没了笑,秀美的五官便静了下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唇角轻翘,灵动的眸会弯成小月牙,生动鲜活。

当年他和她还挤在小木屋,每晚累了一天回来,总能看见这样一张笑脸,像是光,照得他宛若一潭死水的心,都亮堂了起来。

可此刻,她唇角紧紧抿成一条,黑眸也不看他,只在面对她的师弟时,会弯一下。

祁七落后简欢一步,朝书桌走去,看见窗外琉璃眸幽深的少年时,想了想,忽而伸手将面前的窗阖上,阻隔了沈寂之往里打量的视线。

窗外,手执酒杯的沈寂之一顿。

窗内,在给师弟拿符书的简欢也是有些诧异,她看向祁七,带了点困惑:“师弟?”

祁七走过来,拿了笔在白纸上写:师姐,你是不是想气师兄?

简欢看了看,点了下头,也拿笔写:实在抱歉,将你牵扯进来。

祁七不在意:不,要多谢师姐,今晚晚膳很好吃。

简欢没忍住笑了:他厨艺确实不赖。

祁七:师姐借我书,又请我用膳,祁七感激,再帮您一下。

“?”简欢一脸疑惑,正想写字问清师弟的意思时,便见看着她师弟头往下侧,像是要亲她的姿势,她一惊,伸手就欲出剑。

但祁七只是做了下动作,离她还有些距离。

简欢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并没有亲到,不过在某些角度,譬如在窗外,看起来就像亲到一般。

简欢意识过来,收了剑,不敢置信地看着单纯可爱的小师弟。

这师弟,卧槽,人不可貌相啊。

还来不及多想,砰地一声,眼前一整面木窗悉数化成齑粉,一道剑光直朝祁七而去。

祁七忙抱头蹲下,熟练地喊:“师姐,救我!”

以前隔条街的姐姐,家里夫君夜会情人,姐姐便花钱雇他做戏。

所以这个流程,祁七懂。

简欢一道符剑打过去,化解了沈寂之的剑,挡在祁七面前,望着她坏了的窗,瞪大双眸,怒吼:“沈寂之,你疯了吗!”

草,这得要花多少灵石修啊!

沈寂之整个人仿佛刚从雪地里钻出来,透着彻骨的寒意,语调无波无澜,声音很轻,却让风都瑟缩了下:“简欢,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做什么与你有关?”他用钱钓她和他弄坏她的木窗两件事加起来,气得简欢几近冒烟,她剁着脚,恨不得杀了沈寂之,但又怕破坏更多家具,事后修理要花很多灵石,就强忍下来,对祁七道,“师弟,我先送你出去。”并且警告地瞪了沈寂之一眼,“你敢动他,我们就彻底玩完!还有这修木窗的灵石,你出!”

少年立在树下,白色衣摆被崖边刮来的风卷得簌簌作响。

他眸光盯着简欢,一眨不眨,气血翻涌上了脸,眼梢染上一抹艳丽逼人的红。

握着银剑的五指因为她的话,青筋狰狞,但到底没再动一下。

祁七这才起身,在简欢的庇护下,出了庭院,一股脑往山坡下溜了。

也不亏,今晚一顿可以抵三天。

且和简师姐交好,以后他不愁没灵石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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