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枞做了一场久远的梦。
梦里,他住在一个虽然拥挤破旧,但还算温馨干净的小家里。
他不是什么药材世家的小少爷,只不过是妄想改变命运的瘦弱小孩。
他的父母也出身草芥,没有学识徒有害己的善心。
而他,因为幼年一次集市之行,从此爱上了绘画。
可这种家徒四壁的家庭,哪有资格送他去私塾学什么遥不可及的画。
勤勤恳恳劳作,才能勉强解决温饱。
然而他的父母却拼命努力,一家三口攒了好多年,终于有了一次偶然又渺茫的机会,送他出去见识这广阔的天空。
那时的他天真无邪,胸中满怀志气,满腔热血想要刻苦学成归来,从此改变这一成不变的生活。
他那么期待,踌躇满志,连破旧的小屋都变得欢欣了起来。
一切都那么顺利。
只要再等他几年,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
直到有一天,他那无知蠢笨的父母,热情接待了一对迷路的年轻夫妇,因此惹祸上身。
温馨的生活,从此支离破碎。
上天好像和他开了个玩笑。
一场屠杀,用鲜血抹脏了龟裂的墙壁,暗红将整座屋子染成一片,盛夏的烈阳也照不热冰冷的尸体。
酷暑中,年幼的他独自一人,忍受了一场过不去的寒冬。
直到今天,他身体里的冰霜,也还未完全融化。
而那对始作俑者,早已在危险来临时,落荒而逃不知所踪。
等他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后来,有一道古怪的声音,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
他不愿相信,可周围人证实了他的话。
那杀戮的根源,是那对夫妇对于力量的贪婪。
苏枞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想问他们,为什么要偷那本秘籍?
为什么对那虚妄的力量如此贪婪?
又到底为什么,要装作好人,偏偏躲进他那破旧的家?
世间那么多人,灭顶之灾却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的人生,已经被改变得彻彻底底。
既然如此,那这份压抑了数十年的怨恨,定要让他们的儿子,也悉数体会。.
若他能在百转千回中,品尝到胜他百倍的愤恨,也许就能将他的仇恨洗刷干净。
告诉他真相的那人给他指了一条出路,与蔚都的结盟也只是顺势而为。
他要让谢简清体会到更加折磨的离别!
最在乎的人,只有白楚汐?
简直可笑!
那他就让他尝尝,亲手推开这世间唯一所依,到底是什么滋味!
白楚汐从梦里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身起床。
她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梦境,但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有那股不太舒服的情绪,还残留在心里。
她是被一股冷风冻醒的。
松软厚实的棉被也盖不住逼人的寒气,木窗缝隙里吹进强冷空气,白楚汐整个人都一抖。
赶紧挥手催动灵力把屋子暖起来。
“师尊,您要起来了吗?”
白楚汐点了点头,视线看过去,铃儿抱着胳膊瑟瑟发抖,脸都冻青了。
她从半夜就没怎么睡好,没有灵力护体只能蜷缩在被子里。
昨晚听店小二说,这里很久没有这么冷的天气了,最近客人都要添被子,客栈的棉被都供不应求了。
他们来得晚,已经没有多余的给他们了,只能连夜烧暖炉让客栈热乎起来。
但在这急剧降温的天气面前,这点温度也不够看的。
白楚汐和桑颜睡眠很好,铃儿又不想打扰她们,所以一晚上都挨冻硬生生扛过去的。
直到刚刚白楚汐醒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温暖的空气充盈着房间,铃儿暖和得毛孔都舒展开来,一夜积攒的疲倦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热气烘得她脑袋晕晕。
看着眼睛都眨不开的小可怜,白楚汐将她的手握在怀里,赶紧把人推到床上去了。
“你别说话了,先躺一下,能睡多久睡多久,否则待会上路了有得你受的。”
铃儿深知不能耽误,浑身倦意让她顾不得其它,乖乖缩进被窝里闭上了双眼。
“铃儿就睡一会,师尊待会有事记得叫铃儿哦。”
她的眼皮都耷拉下来了,说话也唔哝呆软,还不忘记坚守职责。
白楚汐纤柔的手一把捂住她的脸,稍微渡了点灵力过去,铃儿立刻睡得死死的,她这才放心了不少。
这个时间桑颜也醒了过来,清醒之前刚好看到了这个画面。
她打了个哈欠走过来,带着一丝鼻音说道:“楚楚师姐,外面好像下雪了。”
白楚汐往窗外一看,白茫茫一片。
挡住铃儿的方向,推开窗看了看,入眼是一片白雪,空中还在不停地飘着雪花。
大雪纷飞天苍穹,不远处的小茅棚快被压垮了。积雪在檐边摇摇欲坠。
一阵风吹来,“啪嗒”一声,终于落在地上。
客栈的人不时进出,正在拿着铁锹铲门口的雪,扫清一条路来。
“怎么今年下这么大的雪啊,听附近老人说,上一次下雪我都还没出生呢。”
“听说那次可邪乎了,好多人家里的小孩都被冻死了!”
“不都说瑞雪兆丰年吗?怎么到咱这就这么不吉利了?吓人得很。”
“唉,别说了,快点搞完回去吧,这天气真是冻死人了,恐怕今天没几个客人。”
店小二抱怨的声音传来,白楚汐关上窗户挡住外面的风雪。
看来今天这行程,怕是不能顺利进行了。
大雪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晶莹剔透,然而白楚汐脑子里,却一直回荡着刚才听到的话。
似有一股邪肆的寒意,惹她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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