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肥皂厂现有的工人,安排紧凑一些还是可以应付生产的。
不过王玉堂的目的是想多救人,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王玉堂他们前脚跨出工厂,后脚秀云就立即打电话,重新订购了一些生产粗皂需要的设备,这么一来鲜花肥皂厂就至少能够再容纳多一倍的流民和乞丐了。
时间有限,这次直接就省略了召集和训话的环节,王玉堂直接让闷头他们上前,将土地庙里外的人都驱赶出来,乱糟糟、黑压压的站成了一大片。
他们有的披着麻袋,有的套着纸壳,离开火堆,窝棚被冷风一吹是摇摇欲睡,给人一种下一秒就可能直接倒毙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神态,似乎已经是认命了,此刻就是在饥寒交迫中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算过了,一共三百二十多人,病秧子就占了一大半,其中还有不少的冻伤。”去矮棚中间转了一圈,闷头跑回来小声的报告。
“三百多?不应该呀!我还以为能有五六百那。”
“那边林子后面有条沟,里面都是光溜溜的死人。”
“……”
王玉堂心中一阵难过,既恨老天无眼,又恨自己能力有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直接放饭比较实在。
迅速将带来的布袋打开,雪白的大馒头一人一个,这下子麻木的人群才终于有了些反应,眼中出现了炙热的光芒,渐渐都围了上来,并且开始推搡与叫嚷。
“给我给我,给我一个。”
“别挤,谁踩到老子了?”
“哎你别抢我的呀,我、我跟你拼了......”
看到食物的瞬间,秩序就崩溃了。
王玉堂不得不拔出撸子才控制住局面,连带闷头和江鸿影都被人群挤的是东倒西歪。
在人群一角,有个瘦弱的孩子刚挤出来,手中的馒头就被人给抢了,一个中年人口中咬着自己的,手里还高高举起了原本属于孩子的那个。
“你给我,你给我,那是我要拿给我妹妹吃的……”男孩发出虚弱的哀求,奋力跳起也始终都够不到。
而那个抢他馒头的男人,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就往旁边走去,情急之下男孩干脆抱着对方的大腿,一口就咬了上去。
这下男人终于有反应了,他回身一个耳光,狠狠的把男孩给抽开了。
看他的架势似乎还想再补上一脚,关键时刻幸好江鸿影赶到,一把抱住了那个孩子。
“你干嘛?为什么要抢别人的?”
气愤的江鸿影叫道,可那男人压根就不理会她,低头就钻进了一个四处漏风的小棚子。
“我妹妹,我妹妹……”
“别哭,姐姐给你这个,这个比馒头好吃。”
男孩在失望的低语,江鸿影情急之下在口袋中摸了摸,摸出一块巧克力就塞到了男孩手上。
谁知男孩却一脸的疑惑,还把巧克力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这是巧克力、这是糖果呀?”
“糖?是什么?”
“是甜的,很好吃……”
江鸿影再次惊呆了,语无伦次的跟男孩解释。
关键时刻还是王玉堂简单直接,拿来两个馒头就递给了男孩。
大喜的男孩也不再理会江鸿影了,抱着馒头就往一旁跑去,而江鸿影却缓缓的站起身,满脸的失望,看着被男孩无意中掉落的巧克力。
“他应该从没见过这东西,这不能怪你,只能怪这个世道。”
“我知道租界一直在驱赶流民,但我从没想过……他们会是这副样子。”
江鸿影自言自语的说完,忽然就朝男孩追了过去。
只可惜片刻之后,小声哭泣的男孩却和嚎啕大哭的江鸿影一块又走了回来……
“跟我走的,听我话的,帮我干活儿的,每天能吃到馒头,住进暖和的屋子,有病的还能看病,不愿意的就算了,我王某人绝不强求。”
王玉堂的说明很简单也很直白,谁知那些还在疯狂撕咬馒头的乞丐,居然有不少开始默默的后退,最后又重新钻到了窝棚里面。
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了,看的江鸿影都傻了眼,举着相机都忘记了拍照。
“哎……”
叹了口气,王玉堂就指挥其他人出发了。
大概估算一下,应该有200多人选择跟着王玉堂走,不过女人、孩子、老人居多,几乎看不到青壮男子的身影。
在稀稀拉拉的队伍中,江鸿影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咬牙就冲到了王玉堂面前,死死的揪着他的袖子。
“剩下的人你就不打算管了?他们呆在这儿会死的?”
“死也是一种选择,他们不相信我,我总不可能把他们都抓过去吧?”
“可是……但是,你完全可以劝说劝说他们相信呀?”
“对于彻底失去希望的人,死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你真是冷血!”
“我这叫理智,谁有活下去的念头,那我就尽力帮他,但我没精力去劝说每一个人,有那时间我宁可多救一些愿意活下去的人。”
冷冷的说着,王玉堂就把袖子从江鸿影手中硬抽了出去……
这次王玉堂还安排了肥皂厂的卡车来接应,虽说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拉走,但是一些病人、小孩却可以坐车先走。
将大部队交给肥皂厂的工头、保安率领后,王玉堂自己也坐进了轿车。
而江鸿影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气呼呼的跟了进来。轿车顺着土路往下开,时不时的颠簸一下。
后座上王玉堂和江鸿影都不说话,气氛显得很压抑,连开车的闷头都忍不住往后偷瞄。
看到土地庙的状况,王玉堂心里也很不好受,自然没有耐心跟江鸿影解释自己的举动。
可谁知没过一会儿,江鸿影居然哭了起来,还由无声的抽泣变成了捂嘴痛哭。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还后反劲呀?”无奈的王玉堂只能递过去自己的手帕。
“呜呜呜、我、我进到窝棚里面,那个小姑娘就躺在那,跟睡着了一样,可是我一摸,她的身体早就像冰块一样硬了,她还那么小,呜呜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