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句话后的漫画意志:「……」
它就知道!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心!!
一直等到第二天, 都没见黑发少年心情有任何波动,漫画意志不由得更加郁闷了。
而西泽尔不慌不忙地拿出房间里放着的要用的工具,压根就没有在乎漫画意志此刻的抓狂。
他甚至还有心情慢慢地收拾好自己的衣装, 确保不露出一丝一毫的瑕疵,又给自己画了个堪比换头的妆, 这样就算真的惹对方怀疑,绢布被扯掉,也还有转圜的空间。
他平静地想,如果这一幕被读者看到,大概又会在漫画上打出,“他竟然为了见夏佐化妆, 他真的, 我哭死”之类的话。
不过, 西泽尔觉得, 夏佐应该不会把他和自己之前的身份,看作是同一个人, 更不会失控到直接上手去扯掉他的蒙眼绸缎。
他做这个, 只是出于谨慎。
很快, 他就察觉到了, 另一个神职正在快速靠近的动向。
……
……
夏佐醒来后,天就已经亮了。
一觉就能睡到大早上,中途不用担心有人入室行凶,这和他想象中的荒区……不太一样。
老头此时也醒了, 看到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慢吞吞地说:
“是你小子好运, 我棚屋的位置离那座教堂比较近, 现在以那座教堂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 都由以沫尔神使为首的天赋者小队接管了。”
他表情轻松了些许,耸了耸肩:“单从他们没问我这老头子要过任何物资,甚至还倒贴了点柴火的份上,我还是愿意为高高在上的天赋持有者说两句好话的……”
夏佐见他愿意多说关于那座教堂的事情,眨了眨眼睛,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追问道:“那里的……教众,都是天赋持有者吗?”
“更多的是平民。”老头子摇了摇头:“听说那位冕下对普通人要宽容得多。”
夏佐神色微动,片刻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说道:“我准备现在就去那座教堂。您不是想去看看吗?我可以顺路背你过去。”
谁知老头子却再度摇了摇头。
“想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去又是一回事。”他说道:“你自己去吧。”
“我年轻的时候做的恶太多,就算真的有神,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妄想奢求神明的原谅。”
听到这一席话,夏佐也不再强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再度迎着凛冽的北风,朝教堂的大致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他发现了周边环境潜移默化的改变。
按理说越接近北方,生存条件就该越恶劣才对,可从他刚刚踏入荒区时的荒无人烟,到遇到老头子时的破烂棚屋,再到现在随着他越走越远,甚至冒出青翠绿意的生机盎然的大地,都在无声无息地向他说明一件事——
那座教堂,似乎比他想象中,对这个世界更加友好。
夏佐的精神也稍稍振奋了些许,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缓缓加快跳动,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心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恢宏建筑物。
他一时有些失语,不受控制地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真的是能在短时间内建好的建筑??
“你是来做赞美的吗?”一道小女孩的声音想起,带着夏佐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的活泼:“我也是来给冕下献上赞美的!”
夏佐回过头,发现是一对有着红色头发的兄妹,正在手牵着手,往那座教堂而去。
“……是的。”褐发少年只迟疑了一瞬间,便迅速调整好了表情,说道:“你们能带我进去吗?”
“当然可以,这位先生。”多亏了夏佐的光明偏向天赋,让他比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可靠、更温和也更具有神性,人本来就是要去教堂的兄妹两个没什么戒心,爽快地答应了。
夏佐继续问道:“我记得这里之前是没有教堂的……冕下是怎么做到的?”
一说起这个,小姑娘可就来劲了。她明明没有亲身经历过,却像是与有荣焉一般双眼亮晶晶地答道:
“当然是神迹啦!冕下怜悯我们在寒冬仍要风餐露宿,于是几次扩建教堂,让无家可归之人至少有一个避风挡雨之所。”
夏佐对“神迹”这个词仍然保持着怀疑态度,不过听到他所做的事,脸上的表情难免柔和了下来。
他更加期待见到这位大概率光明偏向的天赋持有者了,不过……如果是天赋持有者,那么西泽复活……
想到这里,他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先不想那么多。”他喃喃自语道:“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可以使死人复活的天赋吗?……我不相信。”
哪怕这一次不行,那就等进入伊斯维特疯人监狱之后再做打算。如果还不行,他就继续找——直到他成功唤醒神明。
那时候,作为唤醒神明的祭司,他或许——可以提复活友人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么想着,夏佐又重新支楞了起来。
他看向四周,发现今天这个时间点似乎是什么比较特殊的时段,许许多多脸上带着笑容的男男女女脚步轻快地进入教堂,看得出来,他们的精神状态甚至完胜其他条件更好一些的边缘区。
他于是跟着她们一同走了进去。
——悬浮雕塑、彩绘玻璃、长桂神谕、银饰白衣。
仙境一般的地方。
还没等夏佐看完,伴随着人们的惊呼,一个有着洁白羽翼的金发少女,身着绣有银纹的白袍,从侧门走了进来,同样带着温柔而沉静的笑容,怀中抱着一把精美的里拉琴。
她轻轻拨动琴弦,唱起了赞美诗,声音空灵,极其富有感染力,夏佐甚至觉得那个琴上带着一丝……精神安抚之类的作用。
他的「牧师」天赋已经A级,对相似天赋的体察已经达到入微的境地,自然看得出金发少女并没有用天赋,可她手中的里拉琴,却像是神明使用的器物一般,就连凡人的随手拨动,都能造成格外奇异的效果。
夏佐活了十几年,还没见过这种带着特殊效果的器具。
琴声和歌声让他的内心沉静下去,他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主殿,去教堂的更深处探查。
这里并没有人守卫,似乎没有任何人觉得,会有人能够在神明的眼皮子底下亵渎他的殿堂。
当然,夏佐也不是来做这个的。
「你是在找我么。」
突然间,一道悲悯而温和的声音响在他的脑海之中,清晰可闻,绝不是一句幻觉就能敷衍了事的。
夏佐瞳孔一缩,连忙向自己的身侧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位黑发神职就站在了这里。
他戴着白金色的兜帽,穿着同色系的祭衣礼服,黑发披散,双眼蒙着和耳饰一个花纹的银色绸缎,只是安安静静、不言不语地立在那里,就仿佛天上的一轮太阳,当你抬起头时,才会发现,他是那么的耀眼而明亮。
那就是……那位先知?
夏佐的目光落在他的赤足上,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冷吗?”
「酷暑严寒,皆不为我所忧。」
黑发神职的双唇没有动一下,话语便再次传达进了他的大脑中。
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一个答案,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答案。
褐发少年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问道:“你……是神吗?”
先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平静地看着他,在夏佐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完完全全看透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又轻轻地响起:
「你希望我是吗?」
“……”
夏佐当然希望。
如果他是,那么就代表,复活一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夏佐不能这么回答,因为身为神职的他——哪怕是未完全觉醒的神职,他很清楚,真正的神明,明明就在沉睡之中。
所以他不能……哪怕是对方真的有使死人复活的能力,他也不能承认,对方是神明。
他是祭司,他只能承认一个真神。
指甲掐进肉里,夏佐深吸了一口气,让有些充血的大脑平静下来。
恍然间,他似乎听到对面的先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而后,对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压力太大,又太过想念挚友,他竟然好像看到那个清清冷冷,又带着点恶趣味的黑发少年,从没有死去过一般好整以暇地走向他。
金瞳蒙上了一层雾,夏佐突然有点看不太清东西了。
那声叹息不住地萦绕在他的耳畔。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已经意识到了……结局。
悲悯众生的先知停在他身前,微微垂首,注视着他的眼睛,话语轻缓而不容置疑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我看到你携所求而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你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实现。」
夏佐眼前发黑。
他只觉得这种命运玩笑一般的荒谬感席卷全身。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到那道声音不徐不缓地继续说道:「因信称义。只要你信,你必得到。」
「——那么,你会信么?」
褐发少年垂下头,死死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神明的祭司。
……无论真假,他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