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人是专门处理皇帝与皇亲尸体的,手艺有高有低,寻常的只能保证下葬前尸身不腐,但有技艺高者却可以直接将遗体做成“僵尸”,从而达到长久不腐不烂的效果,这与制作干尸的方法有些类似,不过肯定不能给皇帝的五脏六腑掏出来,而是会用珍贵的药草去“拿”尸体,以求最大程度吸收水分,如此制作出来的尸体就和青玉石棺内的男尸一样,肤色灰白且皮肉干瘪,不过好处是可以长时间防腐,最少也能扛上十年八载,如果再加上性质寒凉的青玉石棺,那么棺中男尸上百年容貌不变也就不奇怪了。
鬼脸道士看到男尸多少还是有些意外,他好奇的对夏侯云问道:“前辈说衣冠冢也有抓来替死鬼代葬的,是不是就像棺中这种情况?”
夏侯云神色复杂,闻言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似乎不是座衣冠冢啊!怎么棺中躺着的好像是正主?”
“什么意思?这人是石周曷朱?史料不是记载他四十多岁就死了么?”鬼脸道士扭头看了眼棺中男尸,疑惑道:“可这具男尸看模样得过花甲了吧?”
“不是石周曷朱,而是石勒。”
“石勒?!”鬼脸道士与何四娘齐齐惊讶道:“怎么扯到石勒身上了?”
夏侯云回道:“据史料记载,石勒年轻时骁勇善战,有‘拼命三郎’之称,并州吕梁柳林县至今还有为纪念他而命名的地方‘三郎堡’,而拼命三郎这个称号的由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石勒左眼眶上贯有三道刀疤,都是马刀所伤,伤痕异常明显,所以早期也有人把石勒唤作‘三疤郎’的…”
夏侯云说到这,众人止不住看向男尸面部,只见其干枯的脸上,果然有三道刀疤,如同三条隆起的灰虫般穿过左眼窝,除此之外男尸的脖颈与其他外露的地方,或多或少也有些疤痕,但都不如眼眶处的明显,不过从这些疤痕能看出来,男尸生前必定是个久经沙场的主。
何四娘咦了声,口中喃喃道:“还真有三道疤,难道这座墓其实是石勒的?”
“不太可能吧?石勒死时正好六十岁不假,但明明葬在高平陵啊,这段历史贫道读过,而且正儿八经的史书上也都记载了,怎么可能他的尸身会跑到这里来?”
“可是道长你看…”夏侯云接口道:“除了眼眶上的三道疤,男尸长相也与史书中描述的石勒相差无几,‘魁梧壮硕,浓眉赤须,鼻翼宽阔’,说的不正是棺中这具男尸么?而且最主要的是男尸耳朵里这簇黑毛…”夏侯云指着男尸耳朵问道:“道长可想起什么了?”
“耳畔擂鼓!”鬼脸道士眼中一亮。
“是啊,传闻中石勒还是奴隶的时候,在田里耕作经常能听到耳畔有鼓角声,于奴隶间一时还传为奇话,其实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因为他耳朵里长着这簇黑毛,被风吹动摩擦才出现的。”
“耳朵里长毛?”罗老七好奇的探头看了看:“哎他娘的还真有,屁股沟长毛都够稀奇了,这还有耳朵里长毛的,啥情况这是?”
“老朽觉得是人种原因,粟弋(中东)那边的人就常有耳内生毛的,主要是他们体毛旺盛,石勒说不准就有些粟弋的血统。”夏侯云说着转头对鬼脸道士道:“道长现在是不是也感觉此人正是石勒?”
“看模样是像,但你们结合石碑上记载的内容来看,这座墓根本不可能是石勒的啊!”
鬼脸道士此言一出,众人立马又沉默了下来,他确实没说错,墓志铭上明明刻的是石周曷朱的生平,他儿子石勒基本只字未提,怎么可能墓主人就从老子变成儿子了?而且石碑上头建陵的经过也都详细记载了下来,白底红漆写的“石周曷朱衣冠冢”,特别是合钵凝宫不适合葬人这一项,石碑明文都写了,那么石勒会不知道么?
“万一石勒真不知道呢?”何四娘说道:“或者说那时候他已经死了。”
“那和石勒葬不葬到这里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有陵寝,又不是没地方葬去。”
“说的也是…种种迹象都表明陵寝是石周曷朱的,和石勒没关系…但棺中的尸首也太奇怪了,难道仅仅是因为找来的替死鬼和石勒很像?这也太凑巧了吧?”
“其实不然,我们之所以觉得男尸与石勒相像,那是因为我们了解石勒长什么样子,而石周曷朱的长相我们压根不知道,可他们是爷俩,样貌又能差多少呢?谁知道男尸是不是更像石周曷朱?”
“石周曷朱也叫‘三疤郎’么?”夏侯骧插口道。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何四娘叹了口气,无奈道:“说到底男尸的特征还是太像石勒了,才使得事情变得如此奇怪。”
众人围在青玉石棺周围,一时间思路都被墓主人的身份给困住了,场中只有罗老七悠哉悠哉的坐在椁尾,他摸了整整一背囊明器,就像小孩得了糖果一样,也不吵也不闹了,众人在那动脑,他就踩着石棺坐在椁尾,拿狼牙棒捅咕殓被玩,捅着捅着棒头当的一声,似乎碰到了什么陪葬品。
罗老七见青玉石棺内还有陪葬品,人立马坐不住了,跳下石椁就开始在棺尾翻找。等掀开殓被,明器倒没看着,却见在男尸双脚下方,垫着块半大的石板,约有半臂长宽,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小字,罗老七自然一个都不认得,于是朝鬼脸道士招呼道:“道长,你看这是啥?”
鬼脸道士闻言往棺尾凑了凑,见男尸腿脚下压着块带字的石板,便让罗老七小心给石板抽出来。
罗老七拿狼牙棒顶开男尸双腿,左手摸了摸石板的厚度,然后握住边缘往外抽,等抽出来后,两人惊讶的发现石板是座小型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