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完学弟,董菲玲立即联系了景区,那边派了位护林大叔前来查看情况。
护林大叔对发生山火的小山坡再次检查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又对董菲玲和造成火灾的男生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由于山坡上只有一些枯枝杂草,没酿成重大损失,最终罚款五百元以示警告。
董菲玲还向护林大叔承诺,过些日子会再带几个学生来给这片烧毁的小山坡种上些树木花草,算作弥补今日给环境造成的破坏。
护林大叔对她认错道歉的态度还算满意,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事情处理完毕,董菲玲心里悬了大半天的石头才算真的放下。
之后她重新安排了两名男生在远离枯枝杂草的地方生了火堆,烧红炭火支上烤肉架,不多时就飘出一阵阵烤肉的香气。
大伙中午只随便吃了点干粮,这会儿闻着味都忍不住咽口水,纷纷涌向烤肉架子边。
黎原也饿了,望了望那处,没忍住蠢蠢欲动的食欲,将吃了一半的烤玉米塞给男人。
“我去拿点吃的。”
在干饭这事上,他从来不含糊。
盛檩看着自家小松鼠急匆匆的脚步,毫不嫌弃地接着吃那半截玉米。
紧接着,在仅有六人的微信工作群里发了条信息:
【过来吧。】
此话一出,安静许久的微信群又是一阵沸腾,就连跑下山去溪边整理清洗的强子和阿超也出来冒了个泡。
线上线下,一派热闹景象,不远处的烧烤架子边,更是大有超市打折抢购的架势。
没几分钟,烤架子上的甭管肉、丸子、蔬菜都被一扫而空。
黎原捧着个小碗,乐颠颠跑回来,微微喘气,眉宇间俱是笑意:
“来看看,我抢到了什么,三片烤牛肉,翅根两个,香菇丸子三颗,还有你最爱的一把韭菜!”
盛檩:“……”
什么叫他最爱的韭菜?
内心话刚落下,一颗用牙签叉着的香菇丸送到了他的嘴边,被投喂这种事早已成为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他张开嘴咬住丸子。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腻腻歪歪地吃完,黎原又端起小碗奔向烤肉架子。
并非大家带的食物不够,而是吃一种欢快热闹的感觉,抢着吃才有意思。
这次的战况比先前还热烈,黎原细胳膊细腿根本没法挤到架子边。
好在没一会儿杜依依出现了,她气势十足,瞅着个空隙就挤了进去,眼疾动作快,加之其他学弟学妹都惧她三分,不到五分钟就收获了满满一碗。
“我分点给你。”她主动扒拉了一大半到黎原碗里。
黎原捧着碗,随意地瞧了眼杜依依身后,疑惑道:“怎么没见穆师哥,他不饿吗?”
“他啊,”杜依依夹起一块烤得油滋滋的牛肉放进嘴里,美美地眯起眼,“恐怕没什么胃口,诶,好吃!”
“为什么没胃口?”黎原不解地眨眨眼睛,蓦地惊道,“该不会是斗画输了吧。”
胡诌的鬼话,居然也有人信?
杜依依咽下嘴里的肉,揽着黎原的肩往营地方向走,边走边继续编聊斋:“压根就没比成,一个画国画一个画油画,有什么好比的。”
“哦。”黎原讷讷地点点头,“也对。”
由于食物的诱惑,大平台上掀起了一阵欢声笑语的高潮,然而另一处无人的草堆后面,却是吹不尽的瑟瑟秋风。
穆秋峰独自一人坐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的欢笑声逐渐淡下去,他才缓步返回开阔的大平台。
此时烤肉架旁的学生已经不多,大多数人凑了凑热闹便回到了画架前,毕竟这次主要是来采风,可不是来秋游烧烤的。
穆秋峰聚拢眸光看了眼自己摆画架的地方,却没有看到那道萦绕心间的身影。
微风吹起仅有寥寥几撇笔墨的宣纸,画纸上空落落,一瞬间,他的心底竟是升起一股无端而起的愤怒。
是来采风,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这份愤怒并不纯粹,还裹挟着其他的私心。
他心知肚明,但没有关系,只要能驱使自己做出行动就行。
他实在没法坐以待毙,更不愿眼睁睁看着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
这次穆秋峰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向营地,步伐流畅而坚定,一路垂眸,并不为两人肩靠肩说话的亲密行为表露分毫情绪,又好像这刺眼画面根本没入眼睛似的。
到了目的地,他略微低头,声线不见丝毫起伏:“师弟,你的山水画画完了吗?”
黎原正跟老男人腻歪着,不知聊了些什么眉开眼笑的,听见这句稍显严厉的问话,顿时傻眼。
居然完全忘了这回事,色令智昏了。
“还没有!我这就去!”黎原反应过来,蹭地从草地上起身,同时挣脱了某人搂着他肩的那只手。
那手“啪”地摔在草地上,不疼,但很不爽。
“我完成了作业再过来,你先自己待一会。”黎原扭脸扔下一句话,不等男人回应,就跟着穆秋峰走了。
他们的脚步不慢,穆秋峰低头凑到黎原身旁不知说了什么。
黎原刷地抬头,嘴巴微张,看起来像是被吓着了。
沉默一瞬,他大声哀嚎道:“啊啊啊!穆师哥你怎么不早说,师父该不会真的罚我吧!师哥,你教教我吧,我一定好好学!”
这些话声音不小,顺着风传进盛檩耳朵里,几秒钟后,他凝着一双黑眸,冷哼了一声。
夕阳的霞光漫透了山峦,天幕流转,田园山色间已是另一副柔和画面。
某人作画的整整一个半小时,盛檩并没有前去打扰。
他认为,适当给予彼此一些自由和信任,也是很有必要的。
成熟男人要大度一点。
只不过,由于他没带笔记本电脑不能依耐工作打发时间,索性把后面到来的小团队成员召集开了个会。
谁在团建的时候开会啊!
老板您是魔鬼吗?
李檬低头悄悄翻了个白眼,看在钱的份上,方才认真地汇报起最近团队调研的几个项目。
说了片刻,她却发现自家老板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往某处飘去,不由地慢下语速,缓缓转头朝着那处看去。
这一瞧立马明白了,敢情是拿员工做掩护。
李檬虽然先前没在集团总部顶层工作,对于总裁的八卦却听说不少,什么夫人爱折腾啦,夫人其实是男的啦,总裁好像弯了等等八卦,都在她耳边传过。
只是她没想到总裁和夫人又复合了,更离谱的是,临时组织团建居然是为了追老婆。
这些是爬山路上时,逮着新入群的两名壮汉子问来的,两人说得简略,大致意思是这两人阴差阳错又在一起了。
怎么个阴差阳错法,没具体说。
再仔细琢磨下,总裁被骗得那么惨还能继续追妻,只能说妥妥的真爱了。
李檬收起心思,想想团建发放的双倍工资,继续汇报。
具备专业素养的项目调研内容传入耳中,盛檩并不是没听,听到疑惑的部分也会询问两句,但注意力始终侧重于另一处。
等看天色渐晚,陆续有学生收起画板,他则迅速终止了这场匆忙没准备,似乎也不是很有必要的会议。
将万恶资本家的恶行展现得淋漓尽致。
盛檩掐点掐得很好,他才走上几步,认真作画的某人便搁下了笔。
黎原欣赏着自己的画作,禁不住感慨:“穆师哥你太厉害了!要不是有你的指导,我根本画不出来!”
穆秋峰闻言,淡淡一笑,主动凑过去弯腰看画,“其实你悟性很好,就是太爱偷懒,师父放养那套不适合你,以后我会对你严格一点。”
“……啊?”黎原哽了哽喉咙。
他还是头一次听师哥说要对自己严格,感觉怕怕的,讨好地笑了笑,“不要吧,还是放养比较好,压力太大会失去灵感的!”
看他怂怂的可爱模样,穆秋峰顿觉心尖发软,没按耐住那抹悸动就要抬手往他脑袋上摸去。
“小原。”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男声吸引了黎原的注意力,他刷地转回头。
以至于手掌只能从他柔软的头发上遗憾地轻抚而过。
黎原的眸子里还带着画作完成的喜悦与亮色,看见男人,眸光不自觉又莹亮了两分。
迎上去把人拉到画架前,笑盈盈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盛檩并不评价好不好,嘴角润着点从容淡定的笑意,“不拿回家裱起来可不行。”
黎原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趣自己,撩起眼尾斜了一眼:“不行,这画还要交给师父检查的,不能裱起来。”
“这样啊,那可惜了。”盛檩颇为遗憾地说。
随即,用余光瞥见被挤到一边去的男生,突然生硬地转了话题,“对了,你不是说以后成为国画大师养我,让我给你洗衣做饭暖被窝,那你要再努力……”
“说什么呢!”黎原赶紧打断,瞪他一大眼。
这种私下情侣开玩笑的话,怎么能说出来,叫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
黎原红了红脸,悄悄瞟了瞟一旁的师哥,只见这人已经重新铺了张白净宣纸,很专注地盯着画纸,似乎并不关注周围情况。
师哥总是这样的,作画的时候特别专心。
黎原内心再次对勤奋的师哥生出了浓浓的钦佩感。
收好笔墨,他对仍然目不转睛恣意挥洒笔锋的穆秋峰说:“穆师哥,你帮我看一下架子,等墨迹干了,我再来收,谢谢。”
穆秋峰握紧笔,脊背萧肃,不出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黎原不觉丝毫异常,高高兴兴地拉着老男人离开。
两人伴着夕阳的霞光四处逛了逛,逛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交换了一个几分钟的亲吻,才慢悠悠回到营地。
此刻的夜晚早已悄然拉开了星辰的帷幕,不少人坐在篝火边闲聊看星星。
黎原也加入进去,听杜依依说各种奇闻趣事,跟着大伙乐呵呵地笑上一笑。
欢乐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一两个小时过去,大家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便陆续钻进了各自的帐篷。
黎原打着哈欠往自己的帐篷走,也懒得问身旁的男人有没有带帐篷这种蠢问题。
到了帐篷前,他随口问:“你带睡袋了吗?晚上可能有点冷。”
既然这人跟着来了,那肯定做了充足准备。
听见这话,盛檩果断蹲下身,将帐篷旁的背包打开,掏出个更大号的睡袋包,很理所应当地说:“带了,双人睡袋。”
黎原:“……”
果然很充足!
两人是恋人,从前还是夫妻,睡双人睡袋没什么不妥,可就是觉着怪怪的。
仿佛自己一会钻的不是睡袋,而是个圈套。
周遭渐渐安静下来,甚至隔壁的帐篷里已经传出了呼噜声,黎原困得睁不开眼,没心情多想,躺进了男人铺好的双人睡袋里。
下一刻,温暖的高大身躯也躺进来,顺势将他拥入怀里。
陡然,黎原内心莫名警铃大作,赶忙用双手抵住男人的胸口:“这里不行!”
盛檩一听,险些笑出声。
虽说封闭狭小的帐篷确实有点刺激,但周围可有不少人,他还不至于如此禽兽。
不过嘛,趁机逗一逗怀里的人,倒是没问题。
略微一想,他先在那带着淡淡馨香的脖颈边吻了一下,再贴近耳廓,从低沉的嗓子里溢出一声轻笑:“放心,我不碰你,你声音太大了,要是一时忍不住被人听去怎么办?”
黎原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
“你想想,我们旁边是你师姐,再旁边是你师哥,到时候你一出声被他们听见,你清纯小师弟的形象岂不彻底毁了?”盛檩越说越来劲,犯难地叹口气,“唉,今天有点累,但起码至少得一个小时,这么久你肯定没法不出声……”
黎原实在听不下去,狠狠捶了他一下。
“哎哟——”盛檩很不走心地痛呼一声,加紧了怀抱,低头在微撅的嘴唇上碰了碰,“所以一会你乖乖的,别撩我,撩出火你可得负责。”
“谁稀罕撩你!”
黎原气鼓鼓地骂了句,扭身背对着人。
逗老婆确实是件趣事。
盛檩根本压不住上翘的嘴角,很快追上去从背后把人拥住,低声说:“其实啊,你每时每刻都在撩我,我现在就想吻你了。”
……
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后,隔壁帐篷里没了动静,不知是睡了还是正在做不为人知的事情。
杜依依左边耳朵得以放松,又竖起右边耳朵去听另一边帐篷的声音,很安静,安静得过分了。
要不是她亲眼看着那人进了帐篷,恐怕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唉……”
半晌后,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师弟,师姐把帐篷隔在中间,其实是保护你啊!
睡吧,今晚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