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盛春成问。
“没有打算,就这样,铛铛铛,过一天算一天。”余大麻子说。
盛春成看了看他:“这么消极?”
余大麻子苦笑:“我消极吗?”
“你就不准备改变?”盛春成再问。
“怎么改变?”余大麻子反问,“和她离婚?”
“去你的,改变就是离婚啊?”盛春成骂道,“你就不能自己调整一下?”
余大麻子说:“我一个拉小提琴的,怎么调整?每天用QQ音乐去听歌?还是刷抖音里那些无脑的短视频?让自己降智?要说调整,我已经调整了,我不是都不当着她的面拉琴了,她坐我的车,我就听交通九一点八了,还不够?”
盛春成看着余大麻子,说不出话,他也没招,不知道余大麻子还能怎么改变自己,听他说起来,他才是那个被轻视的人,被轻视的人,其实是没有多少主动性的。
你不当着人家的面拉琴了,你还是会被轻视,你都听交通九一点八了,还是会被轻视,就是你真的从乐团出来,也改变不了你被轻视的地位。盛春成想起来,当初雪儿看上余大麻子,不就是因为他是个艺术家嘛?一个艺术家都不艺术了,那不是连根都没有了?
盛春成知道,她也当面和他说过,她可是一直喜欢富二代的,从她读大学开始就这样。虽然她没有那么物质,但她自己就是一直这样宣扬的,有很多时候,人说的话,想的事,说多了想多了,最后连自己都信,都会被潜移默化地影响。
不是没有钱的人才喜欢富二代,有钱人更喜欢富二代,更喜欢门当户对,富二代结婚,找的大多也是富二代。
余大麻子就是离开了乐团,不拉小提琴了,他也成不了富二代。
这个是无解的。
很多时候,这就是一种思维惯性带来的世界观。盛春成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个问题,请教郑教授或者李老师,他们大概就会和他这样说。阶层为什么会固化,也是世界观带来的对价值评判的固化。盛春成想,他们还会这么说。
盛春成想到了,自己要是和雪儿在一起,自己的状况,一定不会比余大麻子更好。如果按阶层来说,一个余首席,他的社会地位,好像还比自己高不止一点。自己根本就不在雪儿的视线之内,所以,雪儿不会和妍妍,和珊珊一样走近自己。
选择是双向的,如果自己真的在雪儿的视线之内,哪怕自己没有尝试着更近一步,雪儿也会做出更近一步的举动。盛春成现在想起来,自己当初听到雪儿和余大麻子走到一起,心里有些失落,还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做更多,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盛春成举起杯子,和余大麻子说:“来,兄弟,我们喝酒。”
“喝酒喝酒。”余大麻子也叫着。
除了喝酒,他们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雪儿和妍妍从门外进来,走过来,盛春成问:“下班了?”
妍妍白了他一眼:“都几点了,不下班我们会在这里出现?”
盛春成嘿嘿地笑着。
雪儿在余大麻子身边坐了下来,妍妍在盛春成身边坐了下来。
盛春成招呼服务员过来,换锅换气罐加餐具。余大麻子手脚麻利,马上把雪儿一次性餐具外面的塑料膜撕开,把餐具用开水洗了一遍。
妍妍看看他们,又看着盛春成,盛春成笑笑,学着余大麻子的样,也把妍妍的餐具撕开,用开水消了毒。
妍妍和雪儿,又加了几个菜,两个人的酒局,变成了四个人,不过,雪儿和妍妍要开车,她们没有喝酒,喝的是可乐。
卡式炉热气腾腾,四个人话语不断,看上去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吃到了一点多钟,雪儿扛不住了,她用手掌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妍妍看了看她,和她说:
“你们先走,我还想再吃一点。”
雪儿说好,她站了起来。她站起来之后,余大麻子马上也站起来,接过雪儿的包,两个人走了出去。盛春成和妍妍,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两个人走着的时候,雪儿手插在兜里,挺胸朝前面走,余大麻子手伸出去,挽住了雪儿的腰。
等他们走到看不见,盛春成叹了口气。
妍妍转过身看着他,问:“你叹什么气?”
盛春成说:“你有没有发现,余大麻子变了,原来那么潇洒和大气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好像很小心了。”
“什么意思?”妍妍问。
盛春成说:“没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他变得猥琐了吧?”妍妍说。
盛春成赶紧辩解:“我可没有这么说他。”
“说不说都一样,他确实变得猥琐,还油腻了,或者是你说的小心,他以为这样,是在讨好雪儿,不知道他越是这样,雪儿反而会越失望。”
“失望?什么意思?”盛春成问。
“雪儿要的,可是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妍妍说。
“不懂。”盛春成摇了摇头。
“那就不要懂了。”妍妍说,“喂喂,你吃饱没有?”
“我早就吃好了,不是你说还要吃点吗,我陪你。”盛春成说。
“啰嗦。”妍妍说着站了起来,“吃好我们就走。”
盛春成还想继续坐着,和妍妍说说余大麻子和雪儿的事,他说:“再坐着说说话也可以。”
妍妍瞪了他一眼:“说话回家不能说?”
盛春成一听大喜,连忙站了起来,这才知道,妍妍刚刚说还想再吃一点只是托词,不过是要和雪儿他们错开。
妍妍也没有叫服务员过来买单,而是朝收银台走去,盛春成看到,赶紧追了过去,还拉了妍妍一下,妍妍站住了,问:
“你发财了,要和我抢着买单?”
盛春成嘿嘿笑着。
盛春成买完单,妍妍还站在原地等他,等他过来,妍妍挽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回到家里,妍妍马上开始收拾自己前几天买来的那些花,盛春成说:“别管它们了,明天我来收拾。”
妍妍摇了摇头说不行:“我就看不了花萎掉的样子。”
盛春成心里一凛,他想到了桃子,想到桃花落的时候,桃子的感伤,看样子这些女孩,都把自己和花联结在了一起。怪不得啊,盛春成又想起来了,朴树要唱的为什么是那些花儿,啦啦啦啦啦啦啦的是那些花儿,那些和花一样的女孩。
盛春成拿着垃圾桶,妍妍拿着剪刀,她把那些已经开始枯萎的花剪掉抽掉,扔进垃圾桶里,把剩下那些还茁壮娇艳的,重新整理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