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关的守将叫阿林,名字意译是“山”,一个毫不起眼的八旗将官。
但就是这个将官,竟然非常谨慎小心。他听说“瑙岱”回来了,亲自来到岸边,只派一艘小船过河,吩咐道:“只准瑙岱贝子过河,最多带他的两个亲随,其余士兵必须我确认贝子身份之后再过来!”
小船划到对岸,林之栋听闻此言,明白诈关已经不可能。
就算不冒充瑙岱,满清的守关敌将,也会找其他方法进行验证。
“过来抬贝子,划船的也来帮忙。”林之栋说道。
等三个鞑子全都上岸,林之栋拔刀出鞘,顺手砍死面前一人。另外两个鞑子,也被龙骑兵们给砍死。
阿林隔河看得清楚,冷笑道:“严守关城,不得外出!”
林之栋叹息:“鞑奴也不都是傻子,这一趟怕是要白来了。回去!”
撤军也有讲究,林之栋故意顺着河岸,径直一路往南撤去。。这就给敌军造成错觉,他们是从通远堡来的,并非从草河堡绕来。
那个满清将官阿林,虽然看似镇定,内心已翻涌波澜:通远堡竟然失守了!
不只是阿林, 普通的鞑子兵,也一个个面色恐惧。
什么连山关, 什么草河堡, 全都是小关卡、小堡垒。
面对大军来袭, 只有凤凰城、通远堡能扛住。凤凰城和通远堡都失守了,连山关就是下一个目标, 他们怎么可能守得住?
却说林之栋带兵南撤,撤出数里之后,再次钻进山林, 足足用了一天时间,去东北方跟龙骑兵主力汇合。
“老林,咱们在山沟里,碰到一些汉民。”藏在山中的宣教官边惠说。
林之栋问道:“山中还有汉奴?”
边惠摇头道:“不是汉奴, 是鞑子治下的汉民。连山关往北六十里就能出山,靠近辽阳和沈阳。听那些汉民说,他们是从北直隶被掳来的,被安置在山沟里编户开荒,鞑子并没有把他们变成农奴。这样的汉民,在威宁、清河那边更多,主要耕种山中贫瘠之地, 每年能为鞑子上交不少粮食。”
“这两年, 汉民日子过得很苦吧?”林之栋问道。
边惠说道:“饿死不少。多尔衮缺乏军粮,就学老奴的法子,规定每个汉民交多少粮。一年交不出, 每家杀一个。两年交不出, 就全家杀光!”
林之栋咬牙道:“鞑子可恨!”
边惠给战马套上鞍子, 说道:“把这些汉民都带回去, 也算没白来一趟了。”
“谁说要撤了?”林之栋笑道。
边惠说道:“携带的军粮已尽,再不走就饿肚子了。你还想留下来找机会?”
林之栋说道:“咱们每人一把斧子, 是带来干啥的?进山砍树做梯子!连山关的城墙不高, 守军也不多,夜里出其不意就爬上去了。”
“吃的呢?”边惠问道。
“杀马!”林之栋斩钉截铁。
两千多龙骑兵,带着山里遇到的汉民,扎进更深处的东北方大山。
这些汉民熟悉地形, 知道怎么绕去连山关北部。就算没有汉民引路,也是能绕过去的, 足足有三条山谷通道,仔细一点就很容易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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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了一天一夜,林之栋让士兵砍树,饿了就杀相对瘦弱的战马。
阿林在连山关紧张了三天,突然有一个鞑子兵奔来报信:“南蛮大军,在围攻草河堡!”
这个消息,让阿林惊恐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庆幸。
惊恐的是,大同军打下草河堡,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连山关。庆幸的是,大同军没有直接来打连山关。
连山关的鞑子兵,得知大同军在草河堡,竟然集体松懈下来。
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晚死总比早死好。而且确认了大同军的位置,这几天还能睡个安稳觉,不用一直提心吊胆的整日害怕。
就连谨慎的阿林,都开始精神放松,拿出酒肉让家人敞开了吃。
吃饱喝足,等着大同军杀来,然后全家一起拼死守关。他们逃无可逃,再逃就是沈阳、辽阳,逃回去百分百要被砍头,一仗未打就弃关可是大罪。
整个连山关,不管是八旗兵,还是旗丁和家人,都陷入一种吃饱等死的状态。
但凡家里藏着酒的,必然拿出来喝光。
好多鞑子兵整日大醉,阿林也不阻拦惩罚,只是派人去东南数里外放哨。一旦遇到大同军的踪迹,便全军誓死守关,在此之前好好享受吧。
阿林万万没有想到,林之栋竟然从北边山中杀出!
夜间,关城一片死寂。
阿林规定,只准在天黑前喝酒,入夜之后谁都不准喝。
于是,好多鞑子在傍晚大醉。
砍树制作的木梯很重,水份都还没干。大同军抬着数十架木梯,从山里悄悄摸下来,一步一步的靠近东北边的关墙。
连山关是座小型堡垒,规模小到只有一道城门。
林之栋夜袭的方向,甚至连城门都没有。也有守军放哨,但全都面向东南方,这边的哨兵全在打盹儿,甚至还有哨兵偷偷喝酒。
木梯架在城墙上,四米多高而已,林之栋轻轻松松带兵爬上去。
最近的一个哨兵,在城楼上烤火,身体靠坐于墙剁,腿边还放着个酒罐子。
而且,正在打鼾,显然已经睡着了。
大同军小心翼翼摸过去,那鞑子哨兵迷糊睁眼,醉醺醺的看着林之栋,抬手指着他:“你”
林之栋蹲下捂住哨兵的嘴巴,挥刀抹脖子。
又在城墙行走一阵,终于有鞑子哨兵发现他们:“敌袭,敌袭!”
“杀!”
大同军立即发难,从东北、西北两面,沿着石梯一路冲到城里。
十人一组,见人就杀。
黑暗之中,鞑子根本不知来了多少人。八旗兵和撤进关城的旗丁、家属,惊慌从屋里跑出,有人喝醉了甚至不知道跑。
林之栋大喊着提醒:“多抓几个活口,别都杀了!”
整个连山关,算上旗丁和家属,也还不足两千人。而夜袭的龙骑兵,数量就有两千多,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也有一些鞑子逃出去了,但无所谓。
翌日清晨,吃了几天马肉的龙骑兵,高高兴兴的吃粮食饱腹。
休整半日,没马的骑兵留下来守关,有马的骑兵一分为二,押着俘虏前往通远堡和草河堡。
阿林也被抓住了,被捆着带去通远堡。
直到看见城楼上的旗帜,阿林才惊呼:“通远堡还在?”
林之栋哈哈大笑:“解开俘虏的绳子,让他们随便过去报信!”
包括阿林在内,十多个俘虏被放走,疯狂朝着通远堡三城逃去。
通远堡三城,三足鼎立而建,互相之间倚为犄角。
主将叫做富勒珲,出身舒穆禄氏,严格按照辈分来算,还是后金猛将扬古利的侄子。
满清当年攻占通远堡,叔汪善、阿赖率兵八百驻守,后来米纳又率四百兵增强防御。直到满清攻占凤凰城,这里的驻军才减少至三百人,防御重心向南转移到凤凰城。
而今,通远堡的鞑子守军,大部分都是叔汪善、阿赖、米纳麾下士兵的后代。
叔汪善是扬古利的叔叔,而今的富勒珲,是叔汪善的孙子。
“吊他们上来!”
阿林刚刚被吊到城上,富勒珲就问道:“北边为啥有敌人?”
阿林哭诉道:“连山关没了,草河堡已被围困多日。”
富勒珲瞬间无语,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
连山关没了,草河堡被包围,凤凰城也已失陷,等于通远堡三城变成死地!
再三询问之下,富勒珲得知具体情况,连山关的大同军不多,来通远堡的更是只有几百骑兵。
来不及跟另外两个守将商议,富勒珲直接下令:“八旗勇士,还有旗丁,立即带着家人北撤。只带少数口粮和牲畜,其他的财货全部放弃,趁着南蛮子合围之前冲出去!”
这不算丢弃城池,而是带着八旗兵和八旗平民突围。
算上从凤凰城逃来的鞑子,老弱妇孺都统计在内,通远堡的鞑子足足四千多人。
三座城堡,哭喊声震天,许多鞑子平民,不愿丢弃他们的财货。
富勒珲亲率部队出战,想要撵走那几百敌骑,为通远堡的鞑子打出一条通道。
眼见鞑子从城堡出来,林之栋脸上露出笑容,对麾下士卒说:“退远一点再打,莫把鞑子给打回通远堡。”
奇袭连山关的真正作用,就是让通远堡慌乱。通远堡的鞑子,要么等着被围死,要么立即选择突围。
只要有一线希望,鞑子肯定突围,谁愿意困在城堡里等死呢?
打通连山关之后,通远堡的战略意义,直接就丧失一半。就算鞑子选择坚守,大同军也能从草河堡、连山关进兵,只不过后方随时可能被袭击。
几百龙骑兵,一路北撤十余里。
富勒珲让十二岁以上的鞑子,全部拿起武器打仗,就连鞑子妇女都组成军队。他们想要活命,就得拼尽全力冲过去。
林之栋拿出千里镜,望着鞑子混乱的行军阵型,忍不住笑道:“鞑子主将疯了,再退远点。行军越久,敌人越是混乱,最好拖到连山关附近再打。”
从突袭连山关,再到故意放鞑子回通远堡,林之栋一直都在玩心理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