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瀚返回江西,刚至吉安,屁股还没坐热,便收到扬州发来的军报。
大明调遣蓟镇官兵,迅速剿灭起义漕兵。又调宣大官兵南下,命令蓟镇兵西进,试图把李自成围死在河南。
就在此时,鞑子出兵,围困锦州。
而且这次不同以往,黄台吉改变了战法。竟然下令在锦州城外屯田,似乎不打算走了,想把锦州官兵给活活饿死。
蓟镇兵被迅速调回,李自成逃过一劫,继续跟大明官兵流窜周旋。
“锦州没了,或者,大明没了。”赵瀚把军报递过去。
庞春来看完,一声叹息。
李邦华看着军报说:“鞑奴这种打法,跟我们攻克坚城的战法如出一辙。我们是围城的同时,在城外分田组建农会,把大明的坚城变成孤城。而鞑奴这次,则是围城之后屯田,城中官兵根本不敢出来。”
“一旦围困超过半年,锦州将士就有可能投降。”庞春来说。
李邦华补充道:“大明朝廷,很可能拿出所有兵力,去救援被围困的锦州。若是明军战败,大明必将精锐尽丧,北方流寇肯定要趁机做大。”
赵瀚感慨说:“看来鞑子去年抢了许多粮草,否则没有本钱长期围困锦州。”
从天启年间开始,锦州、宁远就是最前线,关锦宁防线一直阻挡清军,鞑子只能绕远路越过长城入寇。
鞑子不是没想过长期围城,而是粮食不足以支撑这种战法。
去年抢得太爽了,鞑子粮草充足,因此使用这种没有解法的死招。大明朝廷,要么坐视锦州守军投降,要么调集大军进行会战。
一旦会战失败,辽东防线就要崩溃!
北直隶地区,多半遍地都是满清的探子。
大明财政提前崩溃,满清也提前长围锦州。其中原因,无非欺负大明粮草不足,即便打会战也只能速决。急于进兵的明军,肯定错漏百出,黄台吉能找到各种下手的机会。
李邦华说道:“大明朝廷,不得不救锦州。如果不派兵救援,宁远、山海关必将人人自危,说不定前线将领直接就降了。救则必败,鞑奴能一路打到山海关。张献忠、李自成趁机壮大,大明再无精兵可用矣。咱们须得快快打去江北。”
费纯说道:“秋收之后,不能打大仗。江南、浙江遍地饥荒,今年赈灾用尽了粮食,至少要拿半年来修养生息。咱们手握洞庭湖粮仓,又有江西的产粮,明天夏收之后,粮食肯定多到随你们怎么打仗!”
“怎又没粮食了?”李邦华有些郁闷。
费纯无奈说道:“官兵可以抢粮,流寇可以抢粮,鞑子也在抢粮。咱们非但不能抢,还得拿出粮食赈灾,一来二去能剩下多少?”
“对了,”赵瀚想起个问题,“海商可有从安南运粮回来贩卖?”
费纯回答道:“运了许多,但只够广东消耗。广东今年又遭旱灾了,而且是全省大灾。先生庞春来下令免征田赋,广东今年一粒米都不会入库。安南运回的粮食,全用来填广东的窟窿,否则广州数县的粮价会高得饿死人。”
“唉,多灾多难啊。”赵瀚叹息。
明末这见鬼的天气,不是这里遭灾,就是那里遭灾,赵瀚跟崇祯一样头疼。
讨论一阵,赵瀚决策道:“那今年秋收之后,就不打什么大仗,只把福建拿下便可。顺便整顿吏治,多多培养官吏,扩张太快也出现各种毛病。”
“攻取福建,派几千人就够了。”李邦华说。
福建夹在浙江、江西、广东之间,周边全是赵瀚的地盘。
福建省内,还有邱凌霄父子起义,已经占据汀州府的八县一所。
内忧外困之下,福建官员趋于躺平状态。他们连邱凌霄的起义军都打不过,哪里还敢对抗赵瀚?
下半年的计划就此确定:巩固地盘,休养生息,整顿吏治,拿下福建。
散会之后,赵瀚回到后宅。
费如兰和盘七妹,都快要生产了,坐在树荫下乘凉,偶尔站起来走几步。
“小弟!”
赵贞兰猛地站起,欣喜看着赵瀚。
小弟已经长大了,但依稀还能认出,那眉眼轮廓有父亲的影子。
赵瀚是昨晚回来的,派人请大姐今天来家里做客。
他完全忘了大姐的长相,毕竟穿越之后,一眼都没见过,只剩些身体残存记忆。赵瀚握着赵贞兰的手,感慨道:“姐姐,你受苦了。”
“没受苦,姐姐好着呢。”赵贞兰强撑着想笑,但又忍不住落泪。
费如兰让惜月扶自己起来,带着盘七妹去里屋,给姐弟俩单独相处的空间。
“姐姐坐吧。”赵瀚搀她坐下。
赵贞兰痴痴望着赵瀚,说道:“越看越像父亲,父亲也是这般高,就是没有小弟长得壮。小弟怎没留胡须?若是留着胡须,跟父亲就更像了。”
赵瀚笑道:“蓄须太麻烦,每天还要修理,胡子一刮就完事。姐姐过得还好吗?”
“我一直都好,夫君也待我很好。”赵贞兰说道。
赵瀚犹豫片刻,忍不住说:“姐姐还年轻,可以选择和离,自己挑个更顺心的丈夫。”
赵贞兰摇头:“现在这个就很好,便是以前做妾,也未苛待过我。而今更是关怀备至,就算重新选一个,恐怕也难找到更好的。”
“姐姐自己舒心便好。”赵瀚也不多劝。
至于徐致远,多半会跟正妻和离,正妻再改嫁给他人。
再嫁人选,赵瀚都已经物色好了。
太平知府郑喻,全家被充军流放,妻子被打入教坊司,投降过来没有家庭,或许可以迎娶徐致远的正妻。
郑喻此人颇有才干,而且善待百姓,今后肯定前途无量,这桩姻缘还算不错。
赵瀚又问:“姐姐还缺些什么?”
赵贞兰笑得很开心:“什么都不缺。能寻见小弟和小妹,你们都有出息了,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老天爷眷顾我,这般好日子已经足够了。”
赵贞兰是真的开心,她开心便好,赵瀚过于干涉反而不美,悄悄把事情办妥便是了。
“姐姐平时都在家吗?可以出去多交朋友。”赵瀚说道。
赵贞兰笑着说:“去了的,小妹常带我出去耍。吉安有个踏雪社,是左近才德女子所办学社,我们经常以会友、泛舟游江。”
“最近办的?我还未听说过。”赵瀚说道。
赵贞兰说:“上个月创建的,如今已有二十多个会员。只要是女子,不拘年龄出身,做一首诗便可加入。”
“那倒是有趣。”赵瀚笑道。
江西的社会风气,又向前进步了,女子公开组建社,而且还不管出身如何,这放在以前肯定被口水淹死。
兄妹俩正聊着,服侍盘七妹的女佣,突然惊慌跑出:“总镇,夫人要生了,羊水都破了!”
“快快请稳婆!”赵贞兰连忙站起。
女佣说:“在呢,在呢,上个月就请稳婆住进宅里候着!”
赵瀚说道:“那还等什么?快去叫过来。”
一时间搞得鸡飞狗跳,赵贞兰也进去帮忙,赵瀚只能站在外面焦急等待。
折腾到傍晚,还没有生下来,赵贞芳都回来了。
赵贞芳比赵瀚还着急,守在门口来回走动,口中念着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
“来人啦,夫人也要生了!”
惜月冲出来大喊。
赵瀚望着盘七妹的屋子,又往往费如兰的屋子,猛地大喝:“稳婆不够用,快去城里请稳婆!”
几个亲兵飞快奔出,不到半个小时,便把一个稳婆拖来。
赵瀚站在院中,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根本就坐不住,急得在树下走来走去。
折腾到二更天,惜月跑出来报喜:“夫人生了,母女平安。”
费如兰已经成功生产,更先破羊水的盘七妹,依旧在屋里叫喊,而且声音明显变得虚弱。
赵瀚去到书房看时间,又去到费如兰房里。
费如兰还很有精神,冲着赵瀚微笑:“是个女儿。”
“女儿好,女儿好,你不要多想。”赵瀚握着她的手安慰。
费如兰听到隔壁的叫喊声,担忧道:“七妹还没生吗?”
“快了。”赵瀚说。
又煎熬半个时辰,隔壁终于传出欢笑声,随即稳婆大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赵瀚连忙跑去,不多时,房里再次欢呼庆祝。
稳婆吩咐处理首尾,开门对赵瀚说:“恭喜总镇,夫人诞下龙凤胎,姐姐在前,弟弟在后。”
“有赏,重重有赏!”
赵瀚走进房中,盘七妹已经虚弱无力,浑身都被汗水打湿,脸色惨白的冲着赵瀚微笑。
翌日,赵瀚悄悄传出命令。
江西境内的死囚,都押来临江府绞死,尸体全部送往皂阁山。
道士刘开化接到密令,连忙跑来吉安觐见:“总镇,皂阁山道门圣地,怎能弄来许多尸体解剖?”
“不解剖尸体,如何知道人的身体构造?”赵瀚反问。
刘开化还是不理解,说道:“可是”
“不用可是,”赵瀚直接打断,“在紫阳医学院建解剖室,搞懂血液如何运转全身,搞懂五脏六腑如何作用。黄帝内经那一套,可以暂时抛开,这是为了治病救人,你不要想得太多。”
刘开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听命行事。
赵瀚本打算让医士自行发展,可盘七妹这次生孩子,真真把他给吓到了。
前后折腾十多个小时,没有一尸三命算运气好,现代医学必须提前开始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