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章
直到马车快到驿馆,月皊都没能想明白江厌辞为什么不高兴。总不能是她花心思给姐姐做那么花钿,他怕她累而心疼?
月皊摇摇头,觉得这也不至于呀。
……总不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后来她不让吧?
马车在驿馆前停下,坐在前的车夫禀话到地方,月皊也来不及想他事情,满脑子都想父亲和姐姐。
她急想立刻见到父亲和姐姐,她的手刚撑侧的长凳,想要起身下去,忽有停下动作,眼巴巴地望江厌辞,软声问:“三郎不扶我呀?”
江厌辞这才有动作,起身走下马车,然后立在旁月皊从车厢里钻出来,将手递给她。
月皊对江厌辞弯弯眸,才将手递给他,被他抱下马车。月皊悄悄看眼江厌辞的『色』,觉得他脸『色』寻常些,好像暂时不生气?
江厌辞知道她傻乎乎盯他看,他望过来,问:“还不进去?”
“哦哦!”月皊将送给父亲和姐姐的两个盒子抱在怀里,转身往驿馆走。
她看眼停在旁的马车,从立在马车旁的侍从认出来这是父亲的马车。她抿抿唇,加快步子往里走。
微生默父女已经将东西收拾妥,放在车中。他们两个还在驿馆里相对而坐,边品茶,边月皊过来。
得侍从的传,两个人都侧转过身望向门口的方向。
房门开,抱锦盒的月皊出现在门口。
“姐姐!”月皊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进去。
微生黎起身,快步迎上去。
“我是不是来迟呀?”月皊问。
微生黎柔笑摇头。月皊和江厌辞昨日才大婚,今日赶过来必然匆匆忙忙。
微生默也站起身,道:“都坐下说话。”
待坐下,月皊将装六十多个花钿的锦盒递给微生黎,软声说道:“喏,这是原本打算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如今姐姐的生辰还没有到就要回姚族。提前先送给姐姐。”
微生黎将锦盒打开,瞧慢慢盒的花钿,温柔如水的明眸里顿时起惊喜的波澜。她以前就知道月皊喜欢做花钿这样的小首饰,瞧她做过许多。比如这里的好几枚花钿,微生黎以前就见过月皊花很多心思做好几遍才成功,没想到竟是送给她的。
“姐姐喜不喜欢呀?”月皊弯眼睛问。
“喜欢,然喜欢。”微生黎笑起来,“这二十多年,我就没收过几件生辰礼物。你这个呀,我可太喜欢啦。”
含笑望双女儿的微生默听见大女儿这话,几不可见的皱皱眉。这些年微生黎的遭遇,他已经知晓。这越是知晓得多,越是心疼。
月皊又笑说:“前阵子在织云巷的宅子和姐姐起住,每日起调香的日子很是放松愉悦。跟姐姐学很多调香的知识,下次去姚族见姐姐,定给姐姐做好些香料。让你瞧瞧我是不是进步许多!”
“说到香料,倒是给你弄些。刚刚让侍从送去江府,算算时,你们过来的时候送去的人还没到,应该是岔开。”
月皊急忙说:“姐姐做的香特别好!”
微生默道:“看你们姐妹相识多年系匪浅,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母亲在天之灵的冥冥指点。”
月皊这才转头望向微生默。她站起身,双手捧另外个锦盒递给他。她软声道:“时匆忙,给父亲选件小礼物。”
这声“父亲”,月皊喊得有些别别扭扭,浑身不自在。可总算是喊出来。
微生默站起来接,接过锦盒。他将盒子打开,拿出里的玉佩,指腹反复摩挲,连连点头称赞:“很漂亮的东西,我很喜欢。”
月皊抿抿唇,摆出张笑靥来,道:“父亲喜欢就好。”
这回,她喊出的“父亲”比起上次要自然许多。
“这次急回去交差。那边安顿下来,我回来看望你。”微生默算算,“差不多夏天的时候,最晚秋天。”
“好。”月皊软软地应,“我父亲来。”
微生默望向自进来就直沉默的江厌辞,他有心嘱咐些什么,可因为这些年对月皊没有半分养育之情,竟是有些没脸站在个父亲的身份上嘱咐女婿善待月皊。
月皊顺微生默的目光望眼江厌辞,她急急对父亲说:“我和三郎很好,直都好好的。父亲不用担心!”
“好。”微生默笑笑。
又说儿话,微生默就要启程。往外走时,经过江厌辞,微生默轻轻拍拍江厌辞的肩膀。
走出驿馆,月皊依依不舍地望父亲和姐姐登上马车。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路顺风的辞别话,月皊的眼睛先红。
车夫马鞭扬,赶马车往前走。微生黎从车窗探首,望向后的月皊,不停地挥手。景『色』逐渐向后倒退而去,月皊和江厌辞站在驿馆前的身影也变得小小点。微生黎红眼睛,看眼熟悉的长安,心酸难舍得将帘子放下来,情绪低落地垂首而坐。
微生默瞧心疼,拍拍大女儿的手,道:“父亲知道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心中难免不舍。咱们回家,父亲好好弥补你这些年吃的苦。”
想起大女儿这些年的苦难,微生默心里十分难受,只想将她带回家乡去,好好捧、宠,让她和过去的苦难告别,从此只是衣食无忧万千宠爱的日子。
微生黎脸上沾满凉泪,却又慢慢勾唇扯出温柔的笑脸,她慢慢点头。
她离开长安,长安从此成她心里的场旧梦。可与过去割舍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更何况,微生黎并不愿意与过去割舍。
有个人永远放在她心里,不管她走到哪里,对那个人的祝福和想念都永远伴随她。只要还有怀念他的力气,不管她去哪里都不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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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姐姐的马车远去看不见。月皊吸吸鼻子,眼泪早已沿雪靥滚落下来。
“又哭?”江厌辞开口。
“嗯。”月皊抬起张泪水涟涟的小脸望江厌辞,声音低软地说:“我有姐姐和父亲。可是才和他们相认,他们就走……”
她缓慢地轻颤下眼睫,又掉下来舍不得的离别泪。
江厌辞朝她伸出手,她立刻朝江厌辞迈过去步,乖乖地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江厌辞道:“又不是也见不到。你父亲不是说秋夏时来看你。我们以后也可以回姚族看望他们。”
“什么时候呀?”月皊在江厌辞怀里抬起脸来,可怜兮兮地问:“可以时不时回去小住吗?”
望月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江厌辞沉默片刻,道:“你想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你又欠我什么说。”
月皊的小眉头逐渐拧巴起来。
江厌辞将月皊抱在他腰后的手拿过来,牵起她的手,送她走到马车旁,扶她上去。他说:“我去李漳府里趟,你自己先回去。”
江厌辞顿顿,补充句:“好好想想。”
月皊揪小眉头坐进车里,又从车窗望出去,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就不。”江厌辞转身就走。
月皊揪起的小眉头,皱巴得更紧。回江府的路上,她直琢磨这事儿。她觉得这简直是江厌辞考验她的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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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厌辞去李漳府上之前,江厌辞先派孙福去趟王府,给李漳带些东西。
东西带到,孙福往外走时,正好遇见回府的李漳。他犹豫下,躬身行礼之后,低声道:“殿下,江家三郎和江湖中人走得很近,似乎和羽剑门有些系。”
李漳瞥他眼,拖长腔调:“孙福啊。”
“奴在。”孙福赶忙应。
李漳边慢条斯理地拢衣袖,边缓声道:“如果有天厌辞对我起杀心,若你能提前来支声,那也算尽曾经多年的仆情分。”
李漳顿顿,开口时放冷语气:“至于他时候,你该清楚谁才是你现在的子。”
孙福脊背寒,双腿抖,立刻伏身跪拜下去。
李漳摆摆手,不理孙福,继续往前走。
李漳是骄傲的,在江厌辞放眼线这种事,他还不屑于。不过他也知道,孙福这个人就是这么个哪都想卖好的处事方式,也算不得太大的缺点。
不多时,江厌辞过来。李漳瞥他眼,笑打趣:“新婚燕尔的,跑我这里做什么?”
“三殿下后天就启程离开长安。”江厌辞道,“你要他平安到封地?”
李漳笑笑,道:“他可是你妹夫。”
江厌辞道:“我只是来问你的打算。”
李漳便多几分兴致,问道:“如果我要他死,你如何?”
“不如何。”江厌辞道。
妹夫?江厌辞可并没有把李渡成妹夫。那江念婉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何况还是换子元凶的女儿。冷眼旁观足够,他不可能因为多余的善心坏大事。
而如今的大事,便是扶李漳上位。论亲疏,他希望曾生死与共的李漳穿上龙袍。更何况,帮李漳登基,也是为他自己,为江家。
李渡的『性』命,能保下自然是好的。可若危机到李漳,江厌辞在李漳下手前,提前除掉李渡。
李漳不打趣。他叹口气,颇为感慨地说:“若是以前,李渡的确是个竞争对手。可他因为个女人,已经不能对我构成威胁。罢。”
李漳捻指上的扳指,道:“女人是酒,也是毒。痴情人自己沾染上,怨不得别人。”
“你总是很看轻女人。”江厌辞说。
“不。”李漳摇头,“我只是看轻别人的女人。”
江厌辞皱眉,不解意。
李漳笑笑,道:“在为兄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女人。是别人的女人,皆为草芥。二是我的女人。”
江厌辞毫不犹豫地接话:“可是你的女人今天启程去姚族。”
李漳“唔”声,沉『吟』片刻,云淡风轻地说:“她跟父亲回姚族,总比跟在我身边安全。”
“不理解你的脑子。走。”江厌辞起身。
“。”李漳轻转扳指的动作停下,抬眼看向已站起身的江厌辞,道:“初你刚回长安,怕你不适应高门深宅里的弯弯绕绕,给你几个下人使。如今你在京中时日也不浅,我送给你的人,若用得不顺手随手换就是,不必顾虑是我送去的人。”
“走。”江厌辞并没有对李漳最后的大段话给出明确回应。
李漳点点头,没说什么,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新茶,颇为情致地品起来。
江厌辞刚走,孙禄脚步匆匆地进来,禀话:“殿下,明珠县过来。”
李漳眉宇顷刻浮现出几分厌烦。这个秦簌簌并不要圣上指婚,甚至在圣人提起时,动拒绝嫁给李漳,转而开始每隔段时上门次,给李漳带来或是亲手做的糕点,或是从哪里淘来的古玩字画。
“我知道自己不能给殿下帮助,并不奢求嫁给殿下。王妃应该是更加合适的人选。”这是秦簌簌第次登门时对李漳说得对。
若是换别人,恐怕早被她哄去。
可李漳只觉得好笑。秦簌簌那点九曲回肠的算计,在李漳眼里却是览无余。
秦簌簌以为自己拿出善解人意的模样,就能在李漳心里埋下正的印象。直接就算只是个小小的妃子,深宫那样的地方,她也能往上爬,最终爬到凤位。
可秦簌簌猜错。秦簌簌这不是善解人意,而是自以为是。她以为李漳直没续娶,是在个母族强大能够帮他继位的王妃。实则,是发妻的死对李漳打击很大。让他不想在大事成前沾染女人,免得害人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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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辞回家前,去趟九环街,买支糖人。
手艺师傅的小摊地方不大,前却围很多人,大多都是小孩子,惊奇地望手艺师傅在案板上画出各种图案的糖人。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又或者亭台楼阁。
江厌辞买的这支糖人是只低头喝水的小鹿。
他举这支可爱糖人穿过热闹的人群,惹得人群纷纷回头望向他。他本有容貌不凡,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的目光。他总是情冷淡,给人种很实的距离感。而就是这么个冷冰冰的人,手里举支可爱的糖人。
人群不窃窃私语。
“这是给自己刚娶回来的新娘子买糖人?”
“让下人买不就行,怎么还自己跑趟?”
“啧啧,你这就不懂吧。让下人去买的,和自己亲自去买的那怎么能样啊!”
“不愧是新婚啊!”
“切,有什么奇怪的!他要是不喜欢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把家里的爵位都交上去?而且考状元郎,连个像样的官职也没派下来。这不还是被那婚事给影响?可惜啊可惜!”
“江家怎么交爵,那也是金山银山。你个吃上顿没下顿的可惜江家?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
江厌辞回到江家时,正巧月皊送走李姝遥。安祁王的事情必然要影响家人,没能满门进去那是圣人念在皇家丑事不愿外传,并没有明确说出安祁王的罪状,只是将人。
而随安祁王出事,李姝遥的郡封号也被收回去。李姝遥可不在意,她现在每日开心地不得。
月皊送李姝遥,刚走回方厅,她回头,就看见江厌辞出现在院门口的身影。本是要往里屋去的她,立刻停下脚步,转而走到门口,立在檐下含笑望江厌辞步步走近。
待江厌辞走近,月皊看见他手里的糖人。
“给我买的呀?”月皊伸手去拿。
江厌辞将手中的糖人举高,月皊便拿不到。她愣下,扎眼睛疑『惑』望向江厌辞——难道不是给她买的吗?
江厌辞手中的糖人仍旧高举,他弯下腰凑到月皊前,又略略侧过脸去。
月皊怔怔望江厌辞送到她眼前的脸颊,反应下,才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下。
江厌辞压压唇角的笑,转过脸来望向月皊,对上双亮晶晶的眼眸。
月皊像是刚交答卷待成绩小孩子,眼巴巴望江厌辞公布答案。可是她次伸手去拿那支糖人时,江厌辞仍旧抬高手,纵使她踮起脚尖来也拿不到。
月皊收回手,蹙眉望江厌辞,有点不高兴。她嘟嘟囔囔:“不给就不给呗,我不吃糖,坏牙齿,哼。”
她转身就走,手腕却被江厌辞握住。江厌辞微用力,使得月皊脚步踉跄下,直接撞进江厌辞的怀里。
江厌辞垂目望她,问:“想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也想明白欠我什么东西吗?”
月皊目光躲闪下,才慢吞吞地点下头。她急急忙忙地说:“、晚上给你……”
江厌辞瞥她眼,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她。
月皊翘唇角接过来。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糖人呢。这只小鹿这么可爱,看上去整个糖人也变得更诱人。
月皊赶忙咬口,果甜甜脆脆的。
江厌辞开口:“坏牙齿?”
“才不坏牙齿。我牙好呢。”月皊又咬小口,走到支摘窗下坐下,小口接小口地专注吃下去。
江厌辞走过去,在她对坐下来,看她专心吃东西的乖巧模样,问:“有那么好吃?”
“嗯嗯。”月皊点点头,又忍难为情,小声说:“三郎给买的,就变得格外好吃啦。”
“这样。”江厌辞点头,“那明天还给你买。”
月皊立即说:“那明天要小老虎的!”
“行。”江厌辞点头。
也就是从这日开始,直到江厌辞离京前,他每天都去九环街,给月皊买支糖人。
江厌辞又看月皊吃儿糖人,问:“晚上的把欠我的东西给我?”
月皊忽然咬下舌尖,她“唔”声,赶忙吐出小舌头,用手扇动缓解疼痛。她望江厌辞眼,又皱眉低下头去。
江厌辞反复思量月皊望过来的那个眼,总觉得有些莫名妙。
用过晚膳,月皊坐在灯下弄儿香料,花彤才催时辰不早,月皊望眼寝屋的放下,然后慢吞吞地往浴室去。而这个时候,江厌辞早已沐浴完在床榻上躺下。
月皊在浴室里又折腾很长段时,才穿单薄的寝衣回到寝屋。天气越来越暖和,身上的寝衣料子也换成柔软的细纱。
月皊看江厌辞眼,从床尾慢吞吞地爬到床榻里侧去。
江厌辞直都没有睡,他将手里拿的卷兵书随意放在床头小几上,问:“欠我的东西呢?”
江厌辞可没见到月皊进来的时候手里有拿什么东西。
“催什么催……”月皊软绵绵小声抱怨句,然后拉过被子将自己埋起来。她在被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动来动去。
江厌辞转过头,望向月皊。罗帐已经放下,床榻内光线柔和又宁暗。江厌辞看见月皊的脸颊有点红。
“过来,坐起来。”月皊在被子里拉拉江厌辞的手。江厌辞依言顺她的力道过去,她微小的力道摆弄。通被子里的折腾,被子滑到侧,江厌辞才知道月皊刚刚在被子里将自己的寝袴推下。月皊将脚腕搭在他肩上的时候,江厌辞还有些懵。
“你欠我的?江厌辞沉默。
“不是吗?”月皊瞧江厌辞的表情。难道不是昨天晚上她不愿意这样抬踝的时候,他说的先欠?
月皊眨眨眼,终于明白是自己误解。她慢慢红脸,她浅哼声,蹙眉,在心里有点生自己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