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华阳公今日着实有些劳累。先笑容满面地『操』办了大儿的婚事,然后在正宴上不断应付着想与江厌辞结亲的人家,到了午闲暇时,又不停有些小户人家小心翼翼迎上来表达有意月皊。
儿大了,结亲事确实头疼。
以前她几个孩子自由,终身大事让孩子们自己选。可后大儿看中了楚嘉勋那样糊涂的人。而小儿呢,自己挑中了子李漴,李漴可孩子还不错,可惜摊上一堆祸事。
华阳公如今亦在反思,不由着孩子们了。
“阿娘,你怎么不说话啦?不今日累啦?”月皊问。
应付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华阳公觉得有些乏,她起身,道:“陪母亲走走吧。”
“好。”月皊与华阳公挽着手散步于花墙。
华阳公开口:“刚刚那几个『妇』人么意思,你应该明白了。”
月皊皱起眉头来,急急说:“我不想嫁去别人家!”
“母亲又不催你嫁人。就算你一辈子自己,母亲养你八辈子也养得起。”华阳公把小儿的手拉在掌中摩挲着,再开口时语气里就带了几分心疼,“廿廿啊,可母亲希望你真正得好,开开心心没有遗憾。”
“母亲以前不教你吗?不要有从一而终的念头,也不要被那些三从四德的规矩束缚住。去的事情都去了,人要往前看。如哪一天你想再嫁人,咱们依然可以挺直腰杆堂堂正正。”
华阳公嘴上这样说的,心里却明白小儿就算以后再嫁人,大概也不能高门。
“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处。会省去很多麻烦事。”华阳公颇为感慨,“只不如咱们廿廿想嫁人了,母亲可不能再由着你自己喜好,得好好把关了。”
华阳公叹了口气。
“高门或小户和我都没关系。我只一辈子陪着母亲。”月皊弯着眼睛笑。
实则,月皊心里有一酸涩。遗憾她连日日伴在母亲身边的愿望都成了空想。
“你怎么坐在这儿?”华阳公惊讶问。
月皊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才发现坐在阴影里的江厌辞。他一个人坐在这儿,不知道坐了多久。
“母亲,时候不早了我送月皊回去。”江厌辞道。
华阳公转脸望向月皊,犹豫了,才头,再叮嘱一声:“路上当心。”
“不用送我的……”月皊话还没说完,江厌辞已经转身往前去了。
“去吧。”华阳公道。
月皊头:“改日再来陪阿娘说话。”
月皊与母亲告别,忍心中不舍,带着阿凌往外走,登上马车。
她钻进马车里,才发现江厌辞坐在里面。她愣了一,问:“三郎不骑马吗?”
江厌辞沉默了片刻,才说:“喝了很多酒,不想吹风。”
月皊欠身,掀开窗边垂帘,吩咐立在车外的婢取一壶热茶来。
茶水很快送来,马车也开始行驶。
月皊提着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她放茶壶,指端抵着茶杯,朝着江厌辞的方向推去一些。
然后她坐回去,倚靠着窗边,垂眼睛沉默着。
江厌辞抬眼望向她。
马车微颠,她投落在面颊上的眼睫影子跟着细微地轻晃。
江厌辞看得入了『迷』。
直到月皊拧着眉,带着微斥的目光望来,江厌辞这才略收敛的目光端起桌上的那杯茶水仰头饮尽。
月皊垂眼睛,在心里嘟囔:都凉了。
马车到了织云巷,江厌辞跳马车,习惯『性』地转身朝月皊伸出手。
然而月皊并没有看向他,反而从另一侧,踩着阿凌放的脚凳车。
她离江厌辞有一距离,福了福身,柔声:“多谢相送。时辰很晚了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行。”江厌辞头,转身就走。
月皊抬起头,默默望着江厌辞大步离去的背影。
江厌辞忽然停了脚步,转身望来。月皊立在门檐红灯笼,发红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
江厌辞在月皊惊讶的目光中大步折回去。
“你……”
月皊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江厌辞立在月皊面前,手臂撑在她『臀』,先单臂她竖着抱起来,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也揽来,双臂竖抱着她,大步往府中走。
双足离地,月皊意识抱住江厌辞的脖子,又急急四处张望着看看有没有外人。她使劲儿去推江厌辞,低声催:“你放我去!”
她每说一句,江厌辞禁锢在她『臀』的手臂越紧。
到了后被勒得有些疼了,月皊不得不住了口。
阿凌和藕元面面相觑。阿凌作为侍卫理应第一时间确保月皊的安危,但这个时候……她好像不该碍事?
江厌辞大步往前走,抱着月皊迈进方厅,又直接踢开寝屋的房门,抬起一只手压了压月皊的头顶,免得她被门顶磕了头。
月皊几乎被江厌辞扔到了床榻上。月皊还来不及起身,他便沉沉压了上去。
“三郎……江厌辞你放开我!”月皊使劲儿去推他、他。
江厌辞脸埋在月皊的肩窝,合上了眼睛,低声:“累。”
月皊推他的动作慢慢停来。
以三郎的『性』格,接待宾客忙了一整日,不仅劳累,也很厌烦吧?她听说三郎帮沈元衡挡了很多喜酒。
月皊又心软了。
她嗡声:“那……只能抱一小会儿。就一刻钟,多了不可以!”
她听见江厌辞轻笑了一声,擦着她的颈侧,有些痒。
她抿起唇来,不争气地脸偏到一旁。
不知道去了多久,肯定比一刻钟要久许多,江厌辞再开口:“不要考虑嫁那群狗屎。”
江厌辞觉得月皊一定不会应他这话,却意外地听见一声软绵绵的“好”。
他诧异地从月皊柔暖的颈窝抬起脸来,月皊借机推开他,凶巴巴道:“一刻钟了,快走!”
江厌辞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她细腻柔滑的脸蛋,认真道:“你再扮个鬼脸更适合这语气。”
·
江厌辞回到郡王府时,远远看见华阳公候他的身影。
“回来了。”华阳公慈声道。
江厌辞沉默了片刻,才问:“母亲特意我可有事?”
“没有。”华阳公摇头。
江厌辞仔细量了一番华阳公的神『色』。华阳公只好再次笑着开口:“真的没么事。听说你今日喝了很多酒,就想一你迎一迎你回家。今日你长姐出嫁,难免劳累繁忙,你好好歇着。我这就回去了。”
“我送你。”
华阳公意识想拒绝,终拒绝的话咽去,含笑了头。
江厌辞走去,轻轻抱了一华阳公。华阳公讶然,久久望着他。
在很多地方,母子都相似的。正如失散多年后的重逢,都不会失态地相拥嚎啕大哭。
“走吧。”江厌辞亲自扶着母亲,往荣春堂去。
母子二人沉默地相伴而行,到了荣春堂,华阳公搭在江厌辞小臂上的手微微用力地握了一他的手腕才松开。
“好好休息。”江厌辞道。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便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了。
·
今日不仅江家办喜事,楚家也办了喜事。
——楚嘉勋和冯静纯。
可比起洛北郡王府的宾客云集,楚家则要显得冷清许多。
楚嘉勋咬牙,本来他的婚宴该今日江家的排场。
作为新郎官,楚嘉勋脸上毫无喜『色』,满面阴郁。他看着宾客们的笑脸,也总忍不住去想这一张张笑脸不嘲讽他的心。
他宁愿江家把事情闹一闹,而不这样暗地里做些抓不到证据的小手脚,明面上当做么事情都没发生,再也不理会楚家好似陌生人。
楚嘉勋终于明白了么叫噎死人不偿命。
江家做么了吗?确切的说,根本没有做么分的事情,可偏偏让楚家成为了整个长安的笑柄。楚嘉勋一想到前段时间他自己几次去江家想要挽回被拒门外的事情,如今还不知道怎么被别人编排,他脸上就火辣辣的烧。
把人追回来,那天作合的佳话。被置不理,又转眼高调举行婚仪,那就明晃晃楚家的脸!
这把他楚嘉勋当成么?他并不重要,随意可以换一个夫君?
“夫君,该歇了。”冯静纯忐忑地望着他。
楚嘉勋望向身侧的新娘子,目光复杂极了。得知江月慢仍在三月十六举行婚仪,他不敢置信后怒不可遏,一气去了冯家提亲,也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
望着冯静纯,楚嘉勋有些恍惚。
今日,本该他与江月慢大婚的日子。
他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在这场十五年的感情里走了神呢?冯静纯分明不敌江月慢半分。
“睡吧。”楚嘉勋疲惫地躺来,背对着冯静纯。
夜『色』如墨,冯静纯含泪躺来。一颗又一颗的眼泪逐渐洇湿了枕巾。
·
转眼到了四月初。
月皊如今跟离娘到了很多调香本事。她一边调试着香料,一边问:“那边还没消息吗?”
离娘摇头。自那日她去李漳府中,那位姚族男子说要调查后便没了音信。
“时日还浅。没有那么快查清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吧。”月皊软声劝慰。
“那自然,一切随缘就好。”离娘含笑道。这么多年,她习惯了一个人,能不能寻到生父,看缘分吧。
“娘子,小郡来了。”花彤小跑着来禀告。
李姝遥亦小跑着来寻月皊,她笑出一对小酒窝,亲昵地拉月皊的手。
“今日放榜啦,快去看看咱们当初的赌局谁输谁赢啦!”
“好呀。走。”月皊笑着和李姝遥一起往前街去。听说状元游街,很热闹呢。
每年科举都有很多人设赌局当乐子。月皊觉得今年没悬念的一年,押戚平霄的人十八九。
月皊和李姝遥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候,不多时听见有人高喊一声:“来了!”
月皊望去,立刻呆住了。
她看见了戚平霄,可他的马在状元郎身后,只个榜眼位。
月皊怔怔望着坐在高头大马上风光无限的江厌辞,彻底呆住了。
江厌辞从远处来,于月皊身前勒了马疆。他俯身靠近,道:“赌输了多少钱我补你。”
月皊眨眨眼。三郎不只陪沈元衡参与一吗?
江厌辞直起身马继续前行了两步,又侧首回望月皊,唇畔带笑:“次别再押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