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月皊将手往回缩。江厌辞没有阻拦,由着她将手拿开。
月皊不敢江厌辞,她低着头,将额头抵在江厌辞的肩头,嗡声低语:“都、都可以……”
“这回答我不满。”江厌辞道。
月皊不吭声了。这回答他不满,可是却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都可以。
她心里有点担心和惧怕,也有点好奇和理所应当。
她像是站在十字路口,在她面前有两条路,倒也并非决生存亡的抉择,好像走哪条路都可以。就因为不管踏上哪条路都可以,反倒让她犹豫不决。她将选择权交给了人,交到了江厌辞手中,所以她说都可以,她在等江厌辞帮她选条路。
可是江厌辞并不想帮她选择。将主动权又扔回她手中,让她自选择。
长夜寂寂,好长的段沉默之后,月皊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江厌辞的肩头,嗡声:“郎不高兴……”
“没有。”江厌辞回答得干脆。
他真的没有不高兴,丝毫也没有。
月皊抬起眼睛来,细细瞧他的神情。江厌辞还是那,除了偶尔的笑之外,脸上的神情永远淡然,让人不透他的心情。
月皊攥着他袖角的手往下挪,拉住他的手指,轻轻摇了摇。江厌辞转眸望过来,对上双盈润又忐忑的眸子。
她柔软的唇轻抿了下,再蚊子般小声说:“阿娘说……得、得喝避子汤……”
她的眸中浮现了几许犹豫和惧,又不安问:“我不会吧?”
江厌辞忽然就笑了。
月皊拧眉,声音小小却又很认真说:“郎不要笑了,我愿的……就是……”
后半句的担忧她没有说出来。理智告诉她她的担心是不对的,旁的女子又没有被匕首扎,她也不会的。
“你愿?”江厌辞问。
“嗯……”月皊软软点头,她垂着眼睛,不敢江厌辞,心口怦怦跳着,开始紧张起来。
“抬头。”江厌辞说。
月皊动不动保持着将额头抵在江厌辞肩头的姿势好会儿,她慢吞吞抬起脸来——张红透了的脸。
江厌辞端详着月皊的神情,默了默,才道:“月皊,愿还不够。你要想。”
他在说“想”字时,微微加重了咬音。
月皊眨眨眼,连紧张都忘了,茫然不解望着江厌辞。显然,她听不懂江厌辞的话。
江厌辞与华阳公主的交谈里,他的那句“我不能不明不白要了她”,让华阳公主彻底放下心来。
实则,是华阳公主会错了,她根本没有理解江厌辞这句话的思。在华阳公主来,江厌辞这话是在暗示只有十里红妆明媒正娶之后,他才会碰月皊。
其实不然。
婚仪在江厌辞的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想法。即使是成了亲,也有不愿时。个婚仪并不能将男女之事变成种业务。不管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关系和份,都应该在两个人想的时候来做这件事。
他不需要月皊思来想之后的愿,是要等她也想要。
瞧着月皊蹙起的眉头,江厌辞伸手,用指背顺顺她拧起的眉心。他说:“快乐的事情就应该快乐做,不应该有任何顾虑。”
只要她有丝毫的顾虑,就不会碰她。
月皊怔怔望着江厌辞,遍又遍想着他说的这句话。初听时觉得很是粗鄙,可是琢磨了遍又遍之后,她的眼角慢慢湿了。
江厌辞觉得她应该听懂了。
他掀开被子起。
“郎要哪呀?”月皊下子又紧张起来,忽坐起。
江厌辞坐在床榻边,背对着她。月皊听见江厌辞叹了口气,他没有回头,道:“出小会儿,不抓小师妹。”
“好,那我等郎回来。”月皊软声道。
江厌辞起,走出床幔,又出了寝屋。
月皊慢吞吞重新躺下来,缩进被子里,又往下挪蹭了会儿,让被子埋了她的半张脸,只『露』出双红红的眼睛。
她觉得自好像道郎要做什么了。
她在被子里抬起手来,双手贴在自的面颊,想用微凉的手心吸吸脸颊上的热度。可是她连手心也是热的。
月皊明明下决心今晚要比江厌辞晚睡,最好直都不睡着直着江厌辞直到亮鱼鱼姑娘回来时,可是还没等江厌辞从淋浴浴室回来,她就睡着了。
江厌辞掀开床幔,见她睡得香浓。
他放轻了动作,刚上了床榻,熟睡的人靠过来,习惯『性』抱他的胳膊。
“郎……”她软乎乎呢喃了声。浅浅的,柔柔的。
她是呓语,江厌辞仍是认真问:“什么事情?”
江厌辞自然是等不到回答,月皊只是又朝他靠了靠,用皎白的脸颊蹭他的肩。
江厌辞了她会儿,伸手探至她的后背,给她掖了掖被角,让锦被将她娇小的子裹得严严实实。
他收回目光,望着屋顶,却睡全无,思虑着许多事情。
·
还没亮的时候,余愉拿着被她弄丢的盒子回来了。她急急想要寻江厌辞,将东西交上,却被吴嬷嬷板着脸拦住了。
“郎还未起,这位娘子还是到花厅里稍等片刻才是。”吴嬷嬷的态度算不上有多友好。
余愉也没有办法。师兄还未起,她倒是不敢翻师兄的窗户,只好抱着怀里的盒子,忐忑了花厅等候。
吴嬷嬷大半辈子都生活在宫中,最讲究规矩,对于余愉这种咋咋呼呼的小娘子,实在是欣赏不来。又听闻她和江厌辞是同门,心中立刻警惕起来,生怕她的不规矩,坏了郎的名声。
月皊醒来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见江厌辞在边,她下子吓得睡全无,立刻坐起来,变了脸『色』惊呼:“鱼鱼的手!”
床幔被掀开,『露』出江厌辞面颊。
月皊赶忙拉江厌辞的手,使劲儿攥着,睁大了眼睛盯着江厌辞,紧张问:“郎哪里了?”
“刚起。”江厌辞道。
月皊迟钝量着江厌辞。他穿着墨绿的锦绸寝衣,顺滑裹着他的体,是昨晚上的那。
月皊松了口气,从床幔的缝隙朝外望,轻声:“亮了呀。”
她犹豫了下,拉拉江厌辞的手,有些担忧问:“鱼鱼姑娘弄丢的东西重不重要呀?会不会让你麻烦呀?”
“才想到关心这个?”江厌辞问。
听他这说,月皊立刻紧张起来,她攥着江厌辞的手不由更握紧些,小声问:“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江厌辞道。
“有多重要呀?有、有弥补的方法吗?我能做些什么呀?”月皊语气有点急,“鱼鱼姑娘有没有将东西拿回来呀?”
江厌辞“嗯”了声,道:“她好像是回来了。”
“那郎快东西拿回来了没有呀!”
江厌辞颔首,转走向侧墙壁前的衣柜,取出衣服,不紧不慢穿好。倒也不是故悠闲,只是在心急的月皊来,显得过分悠闲。
待江厌辞走出,月皊沮丧朝侧栽歪着,眉眼间挂着几分忧虑。昨晚上,她只顾着鱼鱼姑娘的手指头,却忽略了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若是坏了郎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呀?
那她岂不是坏大事了?
月皊懊恼抓过侧江厌辞的枕头,压在自的脸上,呜哼起来。
余愉可比月皊心急多了。她也不道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浮离师兄让她送来给江厌辞。浮离师兄当时嘱咐了句——“门主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当心些。”
她哪有耐心等在花厅?眼巴巴守在庭院里,时不时望向房门的方向,当江厌辞从方厅出来时,蹲在角落里的她下子跳起来,冲到江厌辞面前。
“师兄,我把东西寻回来了!”余愉双手捧着木盒,小心翼翼递向江厌辞。
她折腾了晚上,头脸上都是灰,整个人显得很是狼狈。
江厌辞瞥了眼她递过来的木盒。
他随“嗯”了声,道:“拿问问月皊喜不喜欢。”
“啊?”余愉愣了好会儿,仍旧呆立在那里。
待江厌辞望过来时,她才回过神,欲言又止抱着木盒往屋里。
江厌辞望着余愉气呼呼的背影,皱起眉。
昨晚上,他可没有说过要砍余愉的手指头。他只是刚开口说了四个字——“按照门规……”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余下的话还未说出来,余愉就跑了。
江厌辞沉思,他有那么吓人吗?他又反思,他对这小师妹不好吗?
·
“廿廿?”
听见余愉的声音,月皊下子坐起,掀开床幔朝外望。待余愉走过来,她急急忙忙拉余愉的手,问:“你还好吧?东西找回来了吗?什么东西呀搞得那严重。”
余愉嘴角抽了抽,将手中的盒子往床榻上重重放,道:“师兄让我来问你喜不喜欢。”
月皊了床榻上的木盒子,再了余愉,疑『惑』问:“昨晚上你弄丢的东西是……给我的东西?”
余愉手叉着腰,哼了声,说:“快开什么宝贝!”
“哦……”
月皊开木盒,余愉也忍不住偷偷。
“小镊子、小剪子、小磨刀……”月皊喃喃说出里面件件东西。
余愉挠了挠脸,不解问:“师兄送女人东西就送这些鬼玩儿?”
月皊望着木盒里的精致工具,没有吭声。
这些东西都是做小首饰的工具,很全。
·
用过午膳,月皊跟着江厌辞出了门——白家拜会。
月皊有点忐忑,她拉拉江厌辞的袖角,软声问:“郎,白家真的愿沾染这麻烦事儿吗?”
“宽心。”江厌辞道。
这件事情,当初是江厌辞托李漳寻的合适人家。这次『操』作,华阳公主道江厌辞不善言辞,所以也亲自走了趟见过白家夫『妇』。今日华阳公主之所以没有随行,也是不想用份压着,给白家人压力,将事情交给孩子们自跑趟。
白家自然是同了,月皊的户籍才能迁过。可是在月皊来同也分不同情况。
月皊没有再吭声,沉默坐在马车里。
马车到了燕子巷,月皊将手递给江厌辞,被他扶着下了马车,她跟着江厌辞往前走,有点好奇量着周围。
到了白家,阵犬吠声让月皊吓了跳,她下识向后退了步。
白家老爷瞧出来,立刻让家丁将大狗牵到后院。他面上带着笑,先弯腰向江厌辞行礼,再言:“快进来坐。”
白夫人跟在白老爷旁,面『色』和善。待月皊的目光望过,她善微笑着。
月皊便也翘起唇角,『露』出个乖巧的笑靥来。
几个人在花厅坐下,白夫人让侍女端上甜点。她含笑望着月皊,道:“听说月皊喜欢甜点,特让厨子做了些。尝尝喜不喜欢。”
月皊有点受宠若惊,下识开口:“喜欢。”
白夫人笑了,白老爷也笑了。
月皊后后觉自还没有尝过。她顿时有点尴尬低下头,拿了块糕点来尝。
出事之后,她太久太久没有得到过长安人的友善对待,似乎都忘记了曾经自理应当接受着他人的示好和奉承。
江厌辞侧首,了她眼。
月皊只尝了小口,便不再吃,温声答:“很好吃。”
江厌辞开口:“月皊,敬茶。”
月皊立刻放下手里的糕点,站起来。侍女早就将茶水备好,铺着红绸的托盘上摆了两盏茶。
月皊在白家夫『妇』面前跪下来,端起茶托上的盏茶朝白家老爷双手捧上,压下忐忑,温声道:“父亲喝茶。”
“好。”白老爷笑着接过来,喝了茶,将封红放在托盘上。
月皊又端起另盏茶朝白夫人递过来,温声:“母亲喝茶。”
“好。”白夫人亦接过来喝了茶。她将封红放在托盘上,道:“压岁钱。”
“谢谢父亲、母亲。”月皊努力让自的语气温和有礼,实则心里有些不自在。到底是第次见的陌生人,就要唤父唤母,心中难免杂『乱』。
她会想到阿耶和阿娘,也会想到自的亲生父母。
白夫人起,亲自将月皊扶起来。待月皊重新入座,她笑着说:“缘分既然聚到这里了,若以后过来住,要自在些,将这里当成自的家才好。”
月皊轻轻点头,心里仍有些彷徨。
她在白家待了个下午,陪在白夫人边说说话。第次见面,想要言谈甚欢实在强人所难,不过是闲话家常渡过了个下午。
晚膳是在白家用的。
月皊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就连小时候第次进宫参宴,也不曾这认真过。
用过晚膳,江厌辞带着月皊告辞。白家夫『妇』将人送到院门口。月皊转过来,望着檐下的白家夫『妇』认真福了福。白家夫『妇』和善点头。
目送江厌辞和月皊登上马车,白家夫『妇』对视眼,相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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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皊坐在马车里,从车窗往外望,量着燕子巷。她有些忐忑喃喃自言自语:“我以后会住在这里吗……”
对未来,她有很多茫然和无措。
江厌辞望过来,问:“月皊,那你想直留在我边吗?”
闻言,月皊微微怔了下。窗外的景『色』缓缓后退,垂帘从她指尖滑下,她回头,望向江厌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