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星深知机关就这样,学历还有专业只是进入机关的通行证,一旦进了机关,一切都归零。作为中文专业的大学生,梁海星对每天从事着单调而机械的工作倒没什么怨言,令梁海星心痛的是薛槐与许妍妍对自己联合的排挤。
本来那机械而单调的事务性工作已使梁海星感到窒息,而每天处理完工作,尤其是坐在办公桌前,耳闻着办公室里面传来薛槐与许妍妍有说有笑的窃窃私语,梁海星的皮肤就会条件反射般产生一些莫名的红疹,心想:整天有多少悄悄话说不完啊。后来,有人告诉梁海星,那薛槐与许妍妍是老乡,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并且有人提醒梁海星:薛槐和许妍妍对梁海星很有成见,在杜一天面前,说了梁海星不少坏话,让梁海星多留心。甚至还有人告诉梁海星,其薛槐多次向杜一天反映,梁海星自恃学中文的大学生,不安心本职工作,办事浮躁,不适合在厅领导身边工作,要求尽快换人。梁海星心里很是不明白:同在一间办公室,作为刚刚参加工作的农村孩子,什么地方得罪了二人,竟如此对待自己?
梁海星更感到孤独,也许专业的习惯,或许是为了打发寂寞,中文系毕业的梁海星闲来无事,就看起了小说,然而,机关很快传开了,说是梁海星写小说想当作家。于是,就有人故意问梁海星:大作家,你的作品什么时候发表啊,挣了稿费,别忘了请客啊?也有人故意问梁海星,什么时候能拜读你的大作啊,小说出版了别忘送我一本啊,我花钱买也可以,到时候可要给我签名啊。那个时期,梁海星一见到机关熟人,总是躲得很远。实在避不开,就恨不得找个鼠洞钻进去,生怕对方问起自己写小说的事。
更令梁海星难堪的是,此事竟然传到了杜一天的耳朵里。一天,梁海星正在看书,也许过于专一的缘故,不知什么时候杜一天来到了其面前,梁海星竟然没有发现。
梁海星突然抬头见杜一天那张满是冰霜的脸,怒视自己,顿时明白了一切。杜一天翻开梁海星正在阅读的《文学概论》,顿时脸拉的更长。杜一天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道:“你到我办公室趟。”杜一天说着走出了梁海星的办公室。梁海星不由得抬头向薛槐望去,一见薛槐与许妍妍窃视的目光,梁海星很是气愤,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梁海星刚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薛槐与许妍妍得意的冷笑。
正如梁海星预想得那样,梁海星一走进杜一天的办公室,便招致了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杜一天用比训儿子还严厉的声音道:“别人说你写小说,我开始还不相信。你说你一个年轻人,刚参加工作就好高骛远!你想当作家可以啊,那你可以去作协啊,你辞职去作协,我马上签字,但你不能赖在办公室,干着身曹营心在汉的事。我告诉你梁海星,你这辈子要是能出版发表小说,就证明我看错了人,说胡话,我当着你的面把我舌头割下来,把我的双眼抠出来。你没事干点什么不好啊,可以练练字,看看文件……。”
面对杜一天的批评,准确地说是指责,梁海星很是气愤,心想:看书咋了,领导和组织不是一再鼓励年轻人要加强学习吗?难道看文件是学习,看与文学有关的书就不是学习了?看文学有关的书就一定想去当作家啊,就是不安心本职工作了,什么混蛋狗屁逻辑啊。梁海星心里很清楚,在这个时刻和杜一天争吵起来,最后倒霉的仍是自己,就强忍着心中的不满。梁海星想起了自己曾读过一部小说里的情节:空阔的草原,孤独的牧马人,寂静的北方河,古朴苍凉的大西北……。杜一天见梁海星没有丝毫的反驳,木人般站着,似乎也有些累了。就瞪了梁海星一眼,走出了办公室。
梁海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回想着杜一天的暴跳如雷,梁海星很是不解,心想:主任为什么如此嫉恨自己创作小说。不知此事怎么被分管办公室的副厅长黄正刚知道了。黄正刚对梁海星很是同情。梁海星为黄正刚送文件刚欲离开,便被其喊住了。黄正刚与梁海星简短寒喧后道:“怎么,听说你们的主任又对你发疯了?”面对慈祥的黄副厅长关心,梁海星如同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心里一热,眼眶有些湿润。黄副厅长可以关心自己,但自己怎么能随意将心里话说出来啊,黄正刚副厅长是杜一天的直接领导,杜一天又是自己的领导,一旦让杜一天知道自己在黄正刚面前告状,那还了得,其结果将比在办公室看文学书籍严重的多。梁海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静静的听着。
黄正刚又道:“和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孩子发飙,真没修养。不过,小伙子你也别太在意,他那人就那样,嘴巴不饶人,但心并不坏。再者,他的话也可能有些道理,我从来没搞过文学创作,对文学上的事更是一窍不通,但你们主任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热血青年,听说曾经专门拜过老师创作小说,结果一事无成。或许正是由于这方面的原因,才用自己的经历教育你,文学这条道真的不好走,让你安心工作,别再作无用功。只不过方式方法有些欠妥。小伙子你刚参加工作时间不长,这机关不同于其他的行业,人际关系很复杂,做事还是踏实些好。我看你的字不错,很有功夫,在机关练一手好字对将来的发展也很有好处,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练练字。有空,可以帮着你的主任,或是其他的同志抄抄文件,我想,你们主任,包括其他同志会对你的印象会更好一些。另外,也可以快速提高你的文字写作水平,总不能送一辈子文件吧。”
让一个大学生帮着其他人抄些文件?梁海星疑惑的目光望向黄正刚。黄正刚似乎很快发现了梁海星的心思,就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也可能有不妥的地方。仅供你参考。我觉得小伙子作为农村大学生,做事踏实,为人纯朴,我喜欢和你聊两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反映。”
望着和蔼可亲的厅领导,梁海星心里很热,嘴上却道:“厅长,没什么事,我去办公了啊。”
黄正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是梁海星第一次面对面的聆听分管副厅长黄正刚的教诲,记忆特别深,每每想起,尤其是随着阅历的增加,梁海星为当时的稚纯感到好笑:自己在人生最为困苦的时候,面对厅领导的关心,自己竟然显得很漠视。梁海星有时也想:难道感激还非要当面表达出来吗?
回到办公室后,梁海星咀嚼着厅领导的话话,似乎品尝出了些什么。
黄正刚副厅长与梁海星交谈的事情很快在厅机关内传开了,人们看待梁海星的目光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薛槐与许妍妍,眼神里充满了异样。有的人甚至打听起了黄正刚和梁海星是什么关系。虽不能说是冰火两重天,但梁海星似乎从中体会很多,感触也颇多。
参加工作已有段时日,尤其是经历了一些是是非非,心中有着许多的苦楚与感想,梁海星想起了自己的恩师,周末就到了恩师家。
恩师先是询问了梁海星参加工作后的一些感想,梁海星更多的只是笑而不语,他不想让恩师为自己担心。然而,尽管如此,恩师似乎从梁海星那并不开朗的表情里发现了梁海星那并不愉快的内心,恩师就道:“学生时代最为单纯,也许大家在一起为件小事争论的面红耳赤,但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所有的争执与烦恼都将烟消云散,随着时间的流逝,将逐渐淡忘。但机关则不同了,同志们不仅朝夕相处,最为根本的还是利益冲突,为有限制的职务,相互竞争。因此时时事事还是小心点为好。在机关工作,是门学问。尽管需要好多能力,但我看具备两种能力就可以了。一是办事能力。并不是在单位多么圆滑,而是按照领导的意图,将领导交办的事情办好。尤其是对一些棘手的问题,在不违背法律和原则的前提下,将事情办好。二是文字处理能力,并不是说,能写一手好文章,就能代表着你的文字处理能力有多强,关键要符合领导的意图,或是将领导的心里话,用文字表达出来。如果具备其种一种能力,就可以成为优秀干部,如果二者全部具备,就可以成为一位出色的干部了。”
师母则在一旁道:“字如其人,字是门面,在机关上,写一手好字也很重要。”恩师道:“那只是基本功。其实,机关就是领导下的工作,归根结底,接近领导,让领导欣赏满意最为重要。”
梁海星感觉恩师的话极有道理,就深深地印在了心里,又练起了字,虽然没有进行文学创作,但每天都写着日记,以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梁海星成了恩师家里的常客,尤其是在周末休息的时候,经常光顾恩师家,聆听教诲,梁海星受益匪浅。
黄正刚副厅长的关心,恩师的教诲,梁海星个人的努力,似乎使梁海星的工作环境有了大为改善,薛槐还有许妍妍看待梁海星的目光也发生了些许的变化,有时故意和梁海星闲聊两句,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虽然那是故意装出来的,有些僵硬,但梁海星仍感到很欣慰。然而,好景不长,梁海星的人生经历了重大变故,甚至整个身心濒临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