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舱里打开木窗,外边仍然下着细雨,天色很暗。
陆霜趴在窗边,脸颊通红,发丝被细雨打湿,她一脸疲惫:“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船舱里好闷啊,先生给我讲故事好不?”等了好一会没得到宋禾的回应,她悻悻然爬上床,伸手抱住宋禾的肩膀,说道:“先生从回来到现在都忙什么呀?”
宋禾用衣袖擦了擦额前的汗水,侧头朝陆霜微微一笑:“踟蹰无聊了?莫要着急,先生在给你准备礼物呢!”
陆霜听到‘礼物’二字,大眼睛放着光,麻溜地跳下床,仔细打量着宋禾身前的桌子上摆放的一幅画:虎须鬣尾、头有角、身如蛇其上还长着鳞片,似乎是龙哎,可是先生为何要画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脸颊泛着些许羞红,对宋禾问道:“先生为何给我准备礼物呀?”
宋禾勾勒完最后的一片龙鳞,便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道:“因为两月后便是踟蹰的生辰啊,先生在为你提前准备生日礼物。”
陆霜一脸困惑,追问道:“先生如何得知我的生辰?连我自己的不知道,莫非先生还会那些臭道士的本领?”在陆霜心里,脏兮兮的陈大耳和善解人意的宋禾比起来可不就是臭道士。
宋禾眉头蹙起,喃喃道:“你不知道吗……七月初七,这是你的生辰。”他伸手摸着陆霜的脑袋,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一时有些恍惚。他在心中补了一句:也是——她的生辰。
陆霜瞧见宋禾眼中的哀愁,她伸手将宋禾皱起的眉眼抹平,脸颊有些羞意:“我不要先生皱眉,先生说七月初七是我的生辰,那便是!”她钻到宋禾的怀中,嬉笑道:“我信先生,永远都信!先生呢?”
陆霜注视着宋禾的眼睛,却看见‘眼中皆愁意,悲凉失光泽’,她伸手环住宋禾的脖颈,站得比宋禾高,吻在了宋禾的眉眼之间,唇齿擦过鼻尖,少女的身姿落入宋禾怀中。商船在风浪里轻晃,屋里的二人紧紧相依,宋禾咬牙道:“不管今生、来世,先生都是踟蹰一个人的,永远——”
半圣亲语,天地同音。诸邪退避,万兽祈福。
巨船不再摇晃,外边的嘈杂声轻了几分。宋禾含着陆霜的耳垂,柔声道:“雨停了,踟蹰不出去看看吗?”陆霜抱着宋禾不肯松手,执拗着含糊:“先生怎知道雨停了?先生定是骗我,我才不松手呢!”
宋禾唇齿用劲,咬在了陆霜的耳垂上。陆霜吃痛,小手重重地敲在宋禾的胸脯上,满脸羞红:“先生你干嘛?好痛,先生你好过分,这样会留下牙印的……”陆霜坐起身子,捂着耳朵一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宋禾。
宋禾站起身在铜镜前整理一番衣冠,随后拉起陆霜的手,再将桌上的画纸捎上,便出门而去:“放心,雨后的落日很是好看,定不会让踟蹰失望的。”陆霜被宋禾拽着,嘟着嘴一脸不乐意:“幸好没出血,先生真是的,万一留下牙印呢?”
甲板上,江河之中的鱼纷纷跃出水面,白鳞腾空、金鳞甩尾,大大小小的鱼围着商船旋转。湖心中倒映着落日,夕阳的红色落遍整个天际,鱼儿溅起浪花,又是映射出无限金光。
两个身高相差不大的人站在船头。贾玉一直关注着龙痰的效用,也是最早见到雨后天晴、落日金辉、万鱼腾跃的景象。陆昂手持一杆银枪站于其侧,他亦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撼到。
象由心生,陆昂推开一步,手中长枪紧握,不再以拦拿扎起手,脚下步伐变动,枪随身动,身如鲤鱼越过龙门、一朝得变白龙,此后上九霄、入四海如履平地,脚下这三丈之地,却仿佛比江河还要宽广。枪有定形而人无固影,身法无常却能寻踪迹,比游龙更捷,与落日比肩,枪法之上似有金光闪耀,是溅起的江水被枪尖刺穿又得万道金芒。
“哇哦!哥哥好帅!”陆霜站在宋禾身边手舞足蹈,一脸的崇拜。
“是啊,手起银枪腾龙跃,更让日影骇颜色。当真不错!”船舱内走出一人,白袍上绣着火凤,说话的正是公孙沁。
闻此,陆昂立身背手收枪,朝着陆霜打了个招呼,随后对迎面走来的公孙沁笑道:“见此美景心有感悟,便想着舞一番枪,侥幸甩出了几分章法。”
公孙沁嘴角抹过一丝笑,她探头道陆昂耳侧,淡淡道:“莫忘了,你是我名义上的哥哥。此刻贾玉看着这边,你当喊我一声妹妹。”
陆昂微微一愣,随后退开一步,仰天而笑:“落日金辉,金中含水,水亦生木,这枪法便叫日沐吧,又因此枪重意不重形,全名便是日沐心法。”
公孙沁闻此,脸颊一红:这登徒子好生无赖,取个名非要带上我的“沁”字。她撇了陆昂一眼,只淡淡留下一句话便下了甲板,也无心欣赏江上的美景:“戌时来我房内,你我同用膳,我有事情与你说。”
贾玉见公孙沁下了甲板,也匆匆忙跟着进入船舱,于他而言这美景再好也不及即将到手的美娇娘。他还需跟张三和李四两位兄长细细安排今晚之事,万万不可出了差错。下船舱之时,他偷偷撇了一眼陆昂,心中冷笑:待生米煮成熟饭,这大舅子您不想当也得当。何况算算时间,等到了戌时商船也该驶入困龙滩,届时有先生相助,区区陆昂又有何惧?
陆昂走到陆霜身边,揪着她的耳朵,假装生气道:“整日跟在先生身边,莫不是忘记了我这个哥哥了?”说着,却觉得指尖有些奇怪,松开一看,便瞧见陆霜的耳垂上有一道深深的印痕,他问道:“你耳朵怎么了?”
陆霜听到这话,顿时满脸羞红,支支吾吾道:“我自己用指甲不小心扣的,在穿上两天没洗澡了,耳朵痒。”说着,她伸脚偷偷踹了一下宋禾,示意他帮自己解围。
宋禾轻咳两声,问道:“方才公孙沁与你说何事?”闻此,陆昂也不纠结印痕一事,连忙道:“她约我戌时去她房内用膳,说是有事情要与我说。先生觉得我该去吗?”
宋禾微微思索,开口道:“去去也无妨,若能让公孙沁放弃对我们下手,或者能骗到七虫七草毒的解药就更好了。”
陆昂摇头苦笑:“先生说得倒是轻松,公孙沁若是打定主要要对付我们,哪能这般容易打消念头?便是有解药也会对我们百般盯防。”
宋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再大的事有我替你担着,你且大胆去试便好。”闻此,陆昂的眉头闪过一丝喜色,他追问道:“先生的伤好了?恢复修为了?”
宋禾摇头道:“没有。”陆昂耸耸肩,又是一脸的愁态,苦涩道:“先生的境界已经跌倒了夫子水平,和我差不了多少。”
“你小子,怎还调侃起我了?”宋和笑着宽慰:“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世间之事皆有凶吉两说,你怎知我跌了修为不是件好事呢,就比如你和公孙沁之间的恩怨?”
话题说到这,陆昂嘴角一抽,匆匆下了船舱,只是走的时候叮嘱陆霜道:“哥哥晚上有事,你要跟着先生,切记不要乱跑。”
甲板之上顿时冷清了不少,宋禾和陆霜席地而坐,身前是一张木桌,上边摆放着正是宋禾带出来的画卷。
“踟蹰可知道画龙点睛的典故?”
陆霜摇着头,困惑道:“我不知道,先生可以讲予我听吗?”
宋禾微微一笑,侃侃而谈:“梁朝的张僧繇画术很高明,梁朝的皇帝便要他在寺庙的墙上画真龙。那张僧繇画的很逼真,仿佛就是天上的真龙卧在墙上,可独独有一点让梁朝的皇帝很不满意,便是张僧繇画的真龙没有眼睛。”
陆霜眨着眼,也一脸迷糊,她追问道:“
深秋里的一抹喜色,在京都这么大的地界,也是尤为醒目的。
万年青置于两旁,皆以红纸缠绕以取吉利。梳妆的铜镜前是一身喜衣的岑萱,桌案前摆着一朵绒花,由编草制作成为人的形象。
红衣落地,胭粉轻染眉目,她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喜人,眉眼里沾了寒霜。嘴巴显得青涩,唯有这最后一抹的胭红,尤待人轻取。
小西为其梳妆,嘴里使劲嘟囔。
“小姐,你说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岑萱抿着嘴笑道:“好啊,你可就等着给姑爷暖床吧。”
小西泛红着脸,藏起腮红给小姐梳妆,“小姐就会打趣我。”
岑萱冲着铜镜无奈叹了口气:“行了,快些梳妆吧,爹和娘还等着呢。”
……
府外,王越领着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而来。
到了岑府门口,王越纵身下马,府门口多是些岑族本家的平辈和晚辈朝着新郎贺礼。
有两个小娃在打转着唱着民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