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江湖习气
吴江坐在人声鼎沸的小城酒馆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酒客，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掌摩挲了几下下巴，又抓了抓脑袋。
“你在做什么？”
青城举着喝了一半酒杯，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大汉问道：“今天你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吴江没有立刻回答青城的话，而是看着窗外沉思了好一会，然后开口：“我在找感觉。”
“找什么感觉？”
吴江又沉默了一会，然后非常认真的开口道：“找白少侠的感觉。”
“哈？”青城放下酒杯，用一脸看奇异生物的表情看着眼前这个魁梧的男人：“你说什么？找白……白少侠的感觉，你怎么了？”
吴江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惆怅：“我在想如何像白少侠那样，想的事情那么多，那么有条理性，我怎么就一想问题，脑子里就一团浆糊。”
青城噗嗤一声，喝到嘴里的酒水全都吐了出来：“所以你就想通过找感觉的方式，来获得和他一样的思考能力？”
吴江点头：“我觉得都是爹生娘养先生教的，差距不可能那么大，如果他是一个考取过功名利禄的秀才，举人。
那我当然也就认了，可是他不也是闯荡江湖残出来的和我一样的大老粗吗？年纪还比我小，经验也没我多。
为什么他就可以，我就不行了呢？我觉得只要找到窍门，就和练武功一样，打通了任督二脉，就可以得到极大地提升。”
青城用看傻子的目光上下扫视了吴江一番，然后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吴大哥，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命里带的。
你只要换个角度想想，就比如说我和大师姐吧，我虽然比她年纪大，但是她在某些方面就是要比我强一些，特别是在领导师弟师妹上。
又比如说我师父，曾经在葵花派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称为百年难遇的奇才了，这个奇才可不只是体现在武学方面。在谋略上，我师父同样是百年一遇的奇才。
这些东西都是命里带的，有的人天生注定要成为站在巅峰的人，而我们能做的比平凡人更好一些，就不错了。”
吴江撇了撇嘴，脸上的愁容更加浓郁了，嘴里嘟囔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嘛，明明大家都是闯荡江湖的人。”
青城不再理会吴江，动起筷子把面前饭菜吃了个干净，半躺在椅子上，轻轻打了一个饱嗝。
发现吴江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似乎还在思考之前那个议题，于是叹了口气，
凑近过去低声道：“行吧，别说我不照顾你，现在大师姐不在，就我们两个人，我给你一个开动脑子的机会。
白少侠让我们避开葵花派同时，尽量让君子堂的人主动来找我们，这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吴江摇头。
“这你看看，你比我脑子还不好使。我跟你说，我的脑子比大师姐差一点，大师姐脑子比白少侠差了一大截，如果你想和白少侠那样，思维滚滚，什么都能想到别人的前面。
那你得先做到比我的脑子好使一些吧。”
吴江重重点头，好像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目标：“既然如此，那我就先从模仿四师兄开始，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我们要避开葵花派的同时尽量让君子堂的人主动来找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青城声音压得更低：“这就是白少侠的一种策略，我们要保持一种高姿态，绝对不能让君子堂的人认为，听雨阁是因为急不可耐的寻找依附，所以导致了饥不择食。”
吴江歪了一下头：“所以咱们听雨阁已经到了急不可耐的程度了么？”
青城被吴江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口，说实话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确实认认真真的从自己的角度思考过。
联姻大会开始之前，文峰寺局势尚不算特别紧张，他和青毓寻找到了雄鹰盟，和他们达成了所谓的合作关系，彼时的青城只是想着能够帮助雄鹰盟拿下联姻，这样听雨阁也算是为他们立了一件“大功”。
以后自己师父要对江南起势的时候，好歹也是有了一些保障的。
可是白玉汤的出现，用话语和实际行动彻底粉碎了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并且将一个更残酷的事实摆在了他面前。
联姻大会过去才四五天的光景，主持行正无缘无故被杀，天残神功被盗走，这些都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将席卷整个文峰城，乃至杨州。
听雨阁如何在这场风暴中存活下来，还能切实的捞到好处，这是青城作为四师兄首先需要考虑的，可是他得不到结论。
即便用尽全力去思考，也不知道该如何，所以目前只能听白玉汤的建议来做事，既然现在白玉汤说了要和君子堂达成共识，那他也就只能按照这个思路去做事。
别人他不清楚，可是在青城的心里早已急不可耐，就好像漂浮在汪洋之上的人，急迫的寻找一块浮板来抱紧。
“总之……”
青城把飘远的思绪拽了回来，长出一口气。
“重点是高姿态，你懂吗？高姿态！现在你来出个主意，我们怎么才能高姿态的避开花社，然后让君子堂主动找上门来邀请我们？”
吴江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半晌，然后一拍手掌：“我觉得，我们得换个地方！”
“换什么地方，这个酒馆可是文峰城的情报集中点了，我们在这里还不够招摇？”
吴江重新抬起头环顾了一下酒馆，一共三层楼，也确实如同青城所说，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只不过这个酒馆和北墙酒馆不太一样，北墙酒馆喝酒不是主业，赌场是他们的利益来源，而这里的主业就是喝酒吃饭，附带着流传各种各样的谣言。
吴江拍了拍胸脯，他为自己这个分析感到无比骄傲：“我认为，这里虽然人多，但是盯着这里的人也多。
君子堂肯定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目的，我们坐在这里如果君子堂的人找上门来，既暴露了我们，也暴露了他们。四师兄，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青城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吴江，眼神里透露出难以置信。
“想不到啊，吴大哥你还真有能提出有用见解的时候。”
听到青城的话语，吴江兴奋的涨红了脸，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论智慧自己已经能比肩白玉汤了，就算稍弱一些，至少已经超越了眼前的四师兄。
毕竟，自己能想到的东西，而四师兄却是没考虑到的。
青城一直认为北庭三雄的脑袋里长得都是肌肉，没想到的是肌肉有时候也能产生一些反应：“既然你这么有见解，那你来说说，我们该换一个什么地方好？”
吴江又陷入了思考之中，他开始发现自己很受用这种思考的感觉，让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是一个深邃的智者。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另一种愉悦，而这种愉悦不是自己高强的武功带来的，而是智慧带来的。
片刻以后，吴江郑重其事的开口：“有了！我认为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青城挑了挑眉头：“哦？说来听听。”
吴江咳嗽了两声，找了找指点江山的感觉开口：“我是这么认为的，既然要避开葵花派，我们就应该去葵花派情报里没有提到的地方。
你想想我们都已经易容了，只要去那些我们平时不可能去，但是又人流众多的地方，你仔细想想，人流众多的地方肯定有君子堂的暗子吧。
我们现在易了容出现在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葵花派的人是不是也不会对我们戒备。
这样君子堂自然而然的就敢于现身和我们主动接头了，既保证了白少侠要的高姿态，又避开了葵花派的耳目。”
青城居然真的被吴江一番长篇大论绕进去了，他认真琢磨了一番对方的建议。
隐隐之间，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到底那里不对，最主要的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一个好的办法来完成白玉汤所说的目的。
白玉汤只负责提供了一个简单的思路，但是从未说过具体怎么去做，在盗圣看来，任何计划，只要有一个大方向就行了，至于细枝末节方面该怎么做？
大家灵机一动，随机应变就好。
但是白玉汤犯了一个错误。
那就是他根本不了解听雨阁的弟子，青毓大师姐是最聪明的一个人，有着自己的思维和判断。
但青城逊色了一大截，他是一个完美的执行者，在夕安的关中盟主大会上，可以做到轻松击败敌人。
却在谋略和自作主张的智慧上差了不少，所以杨顾差遣自己的四弟子做事，一向都是给他事无巨细的安排好。
所以白玉汤此次没有下达具体怎么做，他就没了主意。
而吴江此时提出了一个主意，虽然青城的理智在告诉他，一个大脑长肌肉的家伙不可能给出什么好的点子，但由于自己想不出其他更棒的方案，也就没再多加思考。
“行啊，那你说说，我们平时不可能去的地方，还得人流量众多，那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吴江眼睛一亮，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还用说吗？勾栏啊！”
青城听到这两个字，差点就从桌子前腾的一下站起来，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个冲动，眼睛和嘴巴却还是因为诧异张的老大：“你你你……你在说啥？”
吴江笑了一声：“怎么，四师兄，非要我把那俗气的名字报出来你才明白吗？”
青城知道吴江这是委婉的在嘲笑他，这是男人之间才明白的一种微妙的嘲笑意味。他不是没去过那种地方。
在拜杨顾为师之前，他也算是一个小混混，这种地方没少去，只是后来受到了师父的引导，还参了军。
他对这些东西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致了。
吴江就不太一样，北庭的风俗决定了一切，对于一个成功的男人而已，女人和酒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而且得是多多益善。
中原地区的烟花柳巷是这个地方女子风格的缩影，吴江对这些地方很有兴趣，这是他们那里的习俗，也是男人开疆拓土的一个环节。
只不过由于自己慕名为杨顾和青城在服务，他们对这些不热衷，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张开自己那雄性的獠牙。
但今时不同往日，吴江为自己找了一个正当的理由，既可以发泄过剩的精力，又能够完成白玉汤提出的方案，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青城犹豫了一会，摇摇头：“不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能去那种地方，会消磨心智，而且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被暗算的几率也是最高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此刻我们的行踪已经泄漏了，在这个酒馆里就有葵花派的人，他们已经盯上了我们，等我们在勾栏寻欢作乐的时候，发起一记致命偷袭，我们可就成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代表人物了。”
吴江学着白玉汤的样子摸了摸下巴，他努力让自己站在智者的角度思考问题。：“四师兄好像说的也没错，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样吧，就去喝喝花酒，不做那些事情。”
“好吧，那我们可说好，不要越过界限，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
青城也被说动了，他不承认是因为自己也想去纸醉金迷一番，两人放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然后起身离开酒馆，朝着文峰城最大的勾栏去了。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个叫香满园的地方，这里的灯火比酒馆还要明亮，在大门口站着许多热情的伙计和香艳的女子，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青城和吴江走入其中，立刻感觉香风扑面，其中还混杂着一些米酒的味道，仿佛只要稍稍嗅一口就会醉倒，耳畔的音乐之声不绝于耳。
勾栏里的小厮立刻迎了上来，笑脸相迎，打听他们对于女人的口味。
四师兄没有回答，而是重重咳嗽几声，吴江才忍住了立刻找个女人进房间的冲动，两人坐在大堂里的一边听着曲子和弦乐，一边享受着身旁女子的友好相待。
青城一边闻着身边女人的脂粉味，一边环顾起这个生意兴隆的红灯场所。
忽然，他心中咯噔一下，终于想到了吴江所给的提议究竟是哪里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