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再一次苏醒时,身上的感觉已经舒适了很多。
他还是躺在这张极度柔软却陌生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更换过。当然,这并不值得惊讶,柯雅一直是一个专业细心的亚雌医生,每一次为他治疗后,都会替他更换衣物。但现在身上的这件,却从材质和款式都并不是他仅有的那几件雌侍袍子之一。反而还有点像……
云墨皱了皱眉,他想起来了,这件天蓝色的家居袍不就是……他刚苏醒时,雄主进来时穿的那件?tf,难怪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做噩梦!
心理滚动着一些怪异的不自在感,但生理上却不能否认。雄主的袍子带着雄虫残留的信息素,这对于被雄虫所标记过的怀孕雌虫来说,就如同雄虫陪伴在身侧一般,有种独特的安抚作用。更何况这还是在雄虫的房间,雄虫的床上。(没错,云墨已经根据布置和摆设,认出了这间房间的归属。)现在,云墨能感受到自己被雄虫的气息所包围的舒畅感,不仅下腹部暖洋洋的,就连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在强烈抒发着一种满足的意味。这令云墨忍不住自嘲大概,这就是论坛上很多雌虫曾普及炫耀过的,雄虫对雌虫的影响力。
“咚,咚,咚。”极富节奏感的叩门声打断了云墨的思绪,道尔夫端着餐盘,迈着一如往常可以用标尺衡量的优雅步伐走进主卧;“侍君,你醒了。”
“道尔夫管家。”云墨见状急忙想从床上下来。在这座大宅里,只有雄虫和雌君才能算是主人,接受道尔夫管家的服侍。而他的地位仅仅是雌侍,是比这位雌虫老管家还要卑微的存在。可惜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伤势,才一个匆忙起身的动作,就牵动了身下的伤口,从下 身连带着下腹部猛烈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抽搐,痛得他立即僵化在床上,动弹不得。
“唔!”握住拳头,云墨闭紧眼睛,勉强忍耐着将身体再慢慢斜躺回去。
“侍君,你需要卧床7日,请不要随意行动。”道尔夫冷冷看着云墨从勉强起身到无力躺倒,劝说的语调和平常一样平调呆板。他并没有伸出援手,那双应该是暖色的棕色眼瞳始终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漠然。他就如同一具调试好的机器,精准却冰冷。他用及其优雅规范的动作,将餐盘轻巧的放在床头的移动餐桌上,然后从左胸口袋里掏出一个通讯器递给云墨。
“你的通讯器。主人交代,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自己保管它。”
“……!”这几乎是一个足够令云墨欣喜若狂的消息,但同时他也需要知道这个消息背后的理由是什么。他沉默的接过通讯器,压抑着的激动让他佩戴通讯器的动作略略有些发抖,云墨闭了闭眼,等待心情平复后,他不忘用眼神向道尔夫管家无声的询问缘由。
“你怀孕了,侍君。”道尔夫据实以告,“主人交代,接下来的7天,甚至之后,直到少主出生,少主将由我服侍。希望你能够配合。”
“……?”云墨觉得自己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甚至因为思索这句话的含义而冲淡了知道自己怀孕的震惊。他恍惚中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还没有睡醒,所以对道尔夫的话产生不了认同?
如果今天虫蛋已经出生,并是个雄子,那么道尔夫服侍少主则不容置疑。可现在虫蛋还在他肚子里……是在肚子里吧!道尔夫却说大公命令他服侍少主……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这话的意思都是大公交代道尔夫要服侍他,并要求他配合?!
真的是这个意思么?
“道尔夫管家……”云墨迟疑着,将手轻轻的放置到自己的下腹,“虫蛋……”
“虫蛋已经15天了,情况良好。恭喜侍君。”
“……”
才15天的虫蛋还看不出性别吧!如果他的常识没有出错,虫蛋要发育到至少2个月后才能确定雌雄。而即使是大贵族的雌子,若是不受宠通常也无法拥有雄虫姓氏。所谓的少主,这难道不是雄子才独有的称呼么?
云墨有点懵,他的视线静静的注视着道尔夫,却找不出合适的语句来表达自己的困惑。
“侍君,少主应该饿了。请用餐。”
道尔夫则直接无视了云墨眼神中的疑惑,他将移动餐桌小心的滑进床侧的轨道,掀开餐盘的保温罩,将一份汤汤水水显露在云墨的面前。
“……”云墨紧紧抿着唇,有那么一瞬间,他怀念起了自己作为雌侍这一年来所食用的那一堆罐头。
“侍君,你的伤势所处的部位特殊,柯雅医生的治疗建议里叮嘱过近期必须流食。”看出云墨的脸色不对劲,道尔夫这次倒是适时加以解惑。
“可以换成营养剂吗?”一次一瓶,总比喝一堆汤汤水水要方便快捷的多。
这一次,道尔夫管家没有回答。他保持着一张标准的温和脸谱,静静的侍立在床侧。只用那双看不出感情的眼睛与云墨对视。云墨沉默半晌,便收回投注在道尔夫身上的希冀视线,他眉头微微皱起,抬手利落干脆的把这些不明液体,一杯接一杯的倒进自己肚子里。怎么说呢,虽然看起来是令人没有食欲的一堆液体,但味道却不错,只是入口后似乎有闻到一股轻微的甜腥味。
“侍君与少主请好好休息。如果少主有需要,侍君可以用通讯器叫我。”等云墨喝完,道尔夫拿起垂挂在左手肘上的餐巾递给云墨,并用及其标准的动作迅速将餐桌折叠滑至床的另一头,同时用罩子罩住餐盘后托在手上,优雅告退。
“嗯。”云墨点头,他沉默的看着道尔夫退出主卧关上门。这可算是他第一次留宿主卧,即使雄主不在,心情却更加不自在。他敏锐的觉察到今天塞维斯大公和道尔夫管家的行为所透露出的诡异,即使他能够将这一切反常都归类在拥有虫蛋之后的待遇,缘由也十分牵强。不过……至少可以让这一年来疲惫之极的身心短暂的放松一下。
将双手轻柔的安放在下腹部,形成一个护卫虫蛋的姿势,云墨静静感受了一会儿,才轻轻闭上双眸。
“主人,侍君都喝完了。”
“他没有察觉吧。”
“没有。”
“嗯。那接下来就继续这样混在汤水中让他喝下去。”
“是。”
切断通讯后,凯恩·吉·塞维斯将注意力转回到眼前的聚会。长长的宴会桌左右两侧坐满了衣衫华贵的宾客,今天这场宴会说是为了庆贺卡托斯·冯·卑斯麦的雄子,莱克·冯·卑斯麦顺利进入莫比尔科学研究院,但谁都知道那不过就是一个上流社会用来纸醉金迷,放荡淫乐的借口。
凯恩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给自己换上一张玩世不恭的笑颜。或许真是心境不同,这本该对上一世的他极度具备吸引力的场所,他竟发觉现在的自己毫无一丝加入的兴致。他倚靠在一侧华丽的垂幔旁,冷眼看着眼前一片衣香鬓影,努力按捺住自己迫切想离开的情绪。
“凯恩!”
正无聊时,一道娇嫩清丽的声音传入耳际。凯恩循声侧首,并不意外的看到一个盛装打扮的亚雌向他所处的位置逐渐靠近。这是他并不陌生的身影。凯恩想过,如果他能够重生的再早一点,他绝对不会同意和这只贝塞宁家的亚雌订婚。即使他曾是他整整两个少年时代的梦想,也痛不过这场联姻背后所给予的背叛与打击。
“洛里安……”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用低沉悦耳的语调将那一个名字念得柔情百转,凯恩含笑对上亚雌抬眸瞥过来的娇羞,纵容地任由他挽上自己的臂膀。
“凯恩,你怎么放着这么漂亮的未婚妻,自己一个人躲在这儿。让我带着洛里安一阵好找。”如此熟稔的用词与亲昵,不无意外出自凯恩两世的‘好友’米洛·贝赛宁之口。他是洛里安的雄虫大哥,贝赛宁侯爵的下任继承人。他拥有贝塞宁家族遗传的姣美容貌,身躯纤细修长,行动间有更符合时下贵族们欣赏的柔弱优雅,“听说你最近跑去乌托娅星钓鱼,结果掉进大海里失踪了三天才被找到?怎么,钓到了什么宝贝没有?”
“就是个消遣而已,”凯恩回以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他带着洛里安走到主位上落座,米洛·贝塞宁便也紧跟着在他的左侧就座。这倒方便了凯恩讲下半句时,将身体倾靠过去,故意凑近对方耳际邪肆的小声调笑,“我总是不愿意放弃,想着要能钓到一条美人鱼,那就有得玩了。”
“那种生物早就灭绝了,不是么?”虫族是宇宙闻名的战斗物种,漫长的银河星际战役,他们扩展了无数倍的星域,自然也对战或灭绝了无数个种族。其中之一,便有那人身鱼尾的曾经记载在某些星系神话中的生物。
“说不定有漏网之鱼。”凯恩笑笑,答得半真半假。在上一世后半段的亡命生涯里,他流浪过太多的星域,也遇到过许多据说早已灭绝的种族,有人类,有矮人,还有人鱼。他们都曾或多或少的与他有恩或和他结仇。令凯恩觉得好笑的是,那些种族对虫族的称呼竟然是精灵。精灵?!在异族人的描述中是一种无比优雅美丽的生物,可实际上的虫族却残忍好战,战斗状态的虫族甚至更加接近他们神话中残忍邪恶的魔鬼。
“真有遗漏的,用生命探测仪扫一遍水域就知道了,用那种中古的钓竿?钓得到才怪。”米洛举起酒杯,对着凯恩示意,嘴里不忘调侃他的幼稚。
“哈,所以这才是乐趣。你知道,我有时候就喜欢这么无聊。”凯恩举杯回应,不忘适度自嘲。桌面上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回应的大笑。在这些附和者们眼中,凯恩·吉·塞维斯大公是帝国尊敬的七位大公爵之一,s级血脉天赋的雄虫,他年轻俊美,放荡不羁。他熟悉一切上流社会的奇趣玩意儿,敢闹敢玩,无法无天。可谁都不知道,坐在这份华丽精致的晚宴前,凯恩心中记起来的是他流落在星途中时,他那忠诚的雌侍,饿着肚子省给他的一份干面包。虽然干硬的像一块石头,却带着微微的体温,温暖了他冰寒一般的凄苦。
“凯恩,听说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是受伤了吗?”
娇娇柔柔的声音提出了适当的关心,将凯恩的思绪自灰色的回忆中迁回。凯恩将视线转回这个依偎在身侧的亚雌,他扫视着雌虫精致完美的容颜,却似隔了一层雾里看花般的恍惚。良久,他才轻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没事。”
“抱歉,来晚了。”
突然的,一阵喧哗中,人群簇拥着一个身影优雅走近。对面的主座被拉开,帝国最年轻的大公姗姗来迟。
帝林·安·奥古斯特,因其雌父雄父的意外早逝,在刚刚完成一阶进化的幼龄继承了其父尊贵的世袭大公爵位。和同样少年袭爵却声名狼藉的凯恩不一样的是,帝林性情冷淡而性格自律。也许是受现任虫帝直接指导教养的关系,奥古斯特大公的一举一动都极富皇家教养,半点不曾沾染时下贵族雄虫们的顽劣与恶习,在全帝国口碑优良。当然,也正因为如此。他是七个大公爵中,最明确表露的亲皇派系。
“哎呀呀呀,我还以为小奥古斯特不会来了呢!你的赏脸,真是令我太惊喜了。来来来,莱克,敬帝林·安·奥古斯特大公。”长桌尽头的主尊位上,卡托斯·冯·卑斯麦协同雄子一起举杯,一时间立即附和声响起。整张长桌上贺词不断,觥筹杯影。凯恩同样举起酒杯,晶莹剔透的蓝眼睛透过杯子中的液体环顾了下帝林的身侧,眼眸微眯。
帝林的身后竟然跟着皇家骑士团的副团长,那只叫切尔·希塞因的雄虫具备可以分辨出所有含催情剂在内的特殊药剂气味的天赋。这么看来,虫帝显然早已料到这会是一场鸿门宴。但既然已有防范,又是怎么造成了上一世他和帝林那般惨烈的对峙?难道……身侧的这只亚雌在这场‘二雄争一雌’的戏码中,并非是他原先所认为的无辜牵连,而是设局的主谋之一?
“卑斯麦大公,这是陛下委托我转交给大公雄子的礼物。陛下口谕,希望帝国所有的雄子都能如莱克·冯·卑斯麦阁下一般,勇于进取,自强不息,为帝国繁荣尽绵薄之力。”
喝完一杯敬酒,帝林·安·奥古斯特不忘转述此行的主要目的,其身后的切尔·希塞因则在话音完毕后双手捧着礼物上前,交接给小卑斯麦身侧的宴会侍从。
“谢陛下。谢奥古斯特大公。来,让我们为帝国繁荣,干!”
“为帝国繁荣而干杯!”
“干!”
礼物交接完毕,便又是一轮觥筹交错。凯恩始终留意着帝林身侧的各种状况,他发现在这期间,除了帝林左侧的南大公在站起身时不慎碰撞了一下帝林的手臂,几乎毫无其他状况产生。倒反而因为他过分投注的目光,引起了帝林的注意。后者沉黑的如同深渊般的黑眸直直的望了过来,眼神中流露一丝轻微的疑惑。
凯恩见状便顺势无聊的耸了耸肩,举杯向其示意,“帝林,好久不见。”
短暂的一句中,恍惚包含了前世今生交错的爱恨情仇,却又带着故友重逢你仍安好的庆幸。但到底于帝林看来,这一句也不过是忆及最初几年,两只雄虫因共同原因逗留在皇宫中,受虫帝管束时的玩伴交情。
所以他点头,神色淡然地举杯回应,“好久不见,凯恩。”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世的塞维斯大公真的是一只渣虫!不洗白,就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