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雪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十分的痛苦,渐渐的,就没有感觉了。
周围一片漆黑,待在这样一个空间里,陆星雪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也可能只是一眨眼,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隐约有被拖拽的感觉。
就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把她往外面拉。
再然后,正午的太阳几乎是直直的刺入了她的眼窝。
陆星雪下意识的伸手去挡,感受到肌肤传来阵阵灼热的温度,她不受控制的呆了呆。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眼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众人的视线或明显或隐晦的落在她身上,陆星雪回过神来后,慌里慌张的离开这里。
显然,她也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头。
死人没有影子,也感受不到温度,有影子并且能感受温度的,就不是死人。
一直等到她离开后,议论声彻底收不住了。
“卧槽…这是哪个明星出街了吗???”
“神、神仙吧……”
许久不见,她出落的更美了。
出尘绝艳,整个人不含一丝烟火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似有所感,二楼餐厅坐着的青年回过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礼绍总觉得被围在人群中的身影有些眼熟,下一秒,他忍不住哂笑,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糊涂了。
怎么又忘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顾礼绍掐着珠子的手收紧,差点把手中的那串佛珠掐碎。
惊觉自己犯了嗔戒,他赶忙压下心头波动,默念起了静心咒。
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顾礼绍却如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甚至还信起了佛。
有些事今生已然无望,只能寄托来世,不然这日子,多一天都难挨。
孙路远显然是了解他的,只是孙路远不想提,也就打算当作没看见。
自从那人离开之后,自己同绍哥,也只剩下了合作关系。
恰在这时,楼下的那道身影不经意间回了下头,仅仅只是半张脸而已,却叫顾礼绍如遭雷击。
是她!
顾礼绍站起来的时候力气之大,几乎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再然后,他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在孙路远眉头紧皱的表情下,顾礼绍疯了一样跑下楼去。
已经许久没见他如此激动的模样了。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然而这短短半分钟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淹没在人群之中了。
喘着粗气,看着眼前涌动的人潮,许久之后,骤然泄了力道,顾礼绍只剩下满目的无力与颓然。
等孙路远结完账下来寻人时,看到的就是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顿了顿,孙路远远远看着,再没有一步向前。
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拐弯的时候有人追了上来,陆星雪正在惊讶于自己的改变。
似乎不只是复活那么简单…就连身体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困扰了她多年的疾病也不曾存在过一样。
陆星雪从前也想象过正常人会是什么样子,现如今,她竟然真的体会到了。
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陆星雪惶惶不安,第一反应就是回家。
可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再加上陆星雪现在身无分文,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厚着脸皮问路人借了五十块。
其中十五块钱用来买帽子,剩下的35陆星雪兑换了零钱坐公交了。
还好,她现在似乎还在江城,不然的话陆星雪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到周围熟悉的景象,陆星雪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满怀希望,来到熟悉的小区前时,陆星雪震惊的发现,爸爸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搬走了,就连联系方式也都换了。
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每每想起,实在是不堪重负。
除了逃避,别无他法。
所以,现在她究竟应该往哪里去呢?
陆星雪有一瞬间的茫然,捏着剩下的三十几块钱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走了多久。
与此同时,傅氏——
相比起两年前,现在的傅氏发展简直可以称作是如日中天。
一切仿佛跟从前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boss的工作狂属性越发明显了,手下的员工痛并快乐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boss本就不苟言笑的性格越发无趣,也对,毕竟是成年人了,哪儿能跟其他小年轻似的,要死要活,那么看不开。
经历的多了,感情上的那点小事儿就都不算事儿了。
——从前的时候,周特助是这么想。
但是渐渐的,周特助发现不对了。
自从小姑娘去世之后,逢年过节,boss从不祭拜,只当从来没有这个人。
一开始周特助觉得他太过薄情,心里还好一阵嘀咕,直到某次boss醉酒之后,周特助不经意间发现了真相。
“有什么好伤心的,早晚有一天,她还会回来的。”
“我只需要等一等…再…等一等……”
刹那间,周特助毛骨悚然。
这种事,怎么会不痛?
只不过boss藏的深,旁人瞧不见而已。
可也正是藏的深,不肯暴露人前,伤口才越发腐烂。
自那次之后,周特助就再也不敢多嘴一句了。
“boss,今天约了视察工地,现在该出发了。”收敛起多余的情绪,周特助公事公办。
傅沉点点头:“嗯。”
“你出去吧,我换身方便的衣服。”
即使周特助没有表露出来,难道傅沉就猜不到他心中所想么?
“你再不回来,他恐怕就要以为我疯了……”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傅沉不禁喃喃自语。
随即,傅沉又默然。
话说他…真的没有疯么?
究竟疯没疯,傅沉自己也不确定了。
整整两年时间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可他现在除了选择继续相信,继续欺骗自己,别无他法。
在每一个闲暇的间隙里,小姑娘的音容笑貌就会偷偷溜进他的大脑,傅沉想陆星雪想的发疯。
但是等傅沉走到人前的时候,就又恢复成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抵达工地,已经是下午了。
静静听着项目负责人讲解,又连续转了好几个地方,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按照傅沉的要求,众人随便找了个苍蝇馆子,准备边坐边说。
几杯啤酒下肚,负责人忍不住道:“之前合作的那个施工队出了问题,最近又换了个新的,听说口碑不错,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
周特助问:“现在在工地上的是哪个?”
负责人:“五建的队伍。”
傅沉坐在那里听他们讨论这个建筑团队的施工工艺,时不时夹几颗毛豆放入口中。
有的人气质摆在那里,廉价的食物硬是吃出了山珍海味、龙肝凤髓的感觉。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隐隐有点想要下雨的趋势,到了饭点,又是一波客流涌入。
负责人选的这家小餐馆味道好,价格实惠,经常人满为患。
“招聘广告都贴出去小半个月了,怎么还没有人来应聘啊。”忙碌期间,老板娘忍不住抱怨。
老板失笑:“想什么呢,这年头哪儿有几个年轻人来这种地方啊!”
他们是夫妻店,工资给的低,事情又多,一个月一两千块钱,谁肯来?
“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心思吧,就你给的那点工资,要是能有人来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话音未落,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女孩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老板,请问你们这儿还招小工么?”
老板:“……”
“噗。”老板娘没忍住,当场笑了出来:“招招招,我们正说这事儿呢。”她忍不住朝来人招了招手。
女孩帽檐压的极低,可即便这样,还是能从外露的皮肤中窥探到她的好颜色。
旁边有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暑假还没到,就有小孩出来打暑假工了。”
傅沉忍不住看了过去。
仅仅只是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明明还未看到帽檐下的脸,心脏却突然开始狂跳。
女孩,也就是陆星雪猛然一阵心悸,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样。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正好就是这一眼,让陆星雪窥探到了男人的脸。
傅沉手中的一次性竹筷瞬间被捏断。
陆星雪大脑一片空白,再然后,她扭头就跑。
“刺啦”一声,凳子腿狠狠刮着地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傅沉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
“哎?这……”留下老板老板娘不明所以。
“麻烦帮我们挡一下谢谢。”陆星雪慌不择路,正好遇到一行放学的学生,下意识的就藏在了几人身后。
怎么办,被发现了怎么办!
死掉的人突然出现在熟人面前,会把人吓到的对吧!
陆星雪完全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实际上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追随本能去逃避。
傅沉气喘吁吁,站在路中央,环顾四周,疯狂的搜寻着女孩的踪迹。
从缝隙之中望着男人的背影,陆星雪死死咬着下唇,借着几个学生的掩护,静悄悄的朝不远处的胡同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眼见即将脱身成功,陆星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就见傅沉将视线对准了这里。
陆星雪头皮猛地一炸。
“你要去哪里?”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让她越发慌乱。
“抓到你了。”死死扣着女孩的手腕,最后的最后,傅沉眼底映着的,是陆星雪玉白姣好但满是惊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