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那玩意干什么。”伯蒂没好气地说道,“又不能涨工资。”
“但是可以带回家和你弟弟炫耀。”
伯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肃静!”耶达回头凌厉地瞪了他们一眼。
——眼神传达大失败,格雷沙姆高壮得像个站直身体的棕熊,在不低头的情况下足以做到‘目中无人’。
伯蒂干咳一声,低下头做乖巧状。
耶达看着他们扯出一个冷笑:“将功补过的时候到了,两位。查明真相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格雷沙姆猛然低头,发现耶达是认真的,他的脸顿时绿了:“头儿,伯蒂之前和他们见过面。”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问题。格雷沙姆哀怨地想。要是艾丽卡的朋友们真的有问题也就算了……关键是万一对方是无辜的呢?他和伯蒂们两个就会像喝醉的傻瓜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平民百姓打了一套王八拳,事后还要为自己的欺骗行为和故意试探诚恳道歉。
如果对方气不过再把这件事由艾丽卡转达给安妮……
造孽啊。
“你放心,保险已经买完了。”耶达冷冰冰地说道,“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会替你照料你的亲人。”
格雷沙姆:“……”
行吧。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珍爱生命,不要在工作期间和同僚打情骂俏……啊不,是打打闹闹。
“事情其实非常简单。”雨果盘着腿对尤里说道,“因为从来没有和他们交战的记录,提前建立战场模型是基本不可能的操作。不过对方对我们更是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谁先起杀意谁就占据主动权。有时候夺去人类性命的仅仅会是一点微小的计算……你听没听说过一部电影,叫做《死神来了》?”
尤里:“没有。”
雨果没有在意他的沉默寡言:“总之就是一连串看似巧合的意外足以造成毁灭性的后果,而我们现在就会成为举起镰刀的人。”
“我不觉得我有能力完成过于精细的计划。”尤里面色沉沉地说道,“您是我的老师,应该知道我水平有限。”
“我只是举个例子啦。”仿生人摆摆手,“根本没必要做的太戏剧化,我又不是……”它眼神闪了一下,“我的某些同类以前热衷于虐杀人类,但是我觉得在这种时候过于享受只会像漫画里缺乏品味的小BOSS一样死在大结局到来之前——它们也确实连最终的审判都没能见到。”
“另外考虑到这次阿撒托斯只打算看热闹,而你又是个普通人,所以我们就把脑洞向恐怖片变成动作向R级片,你觉得怎么样?”
“——雨果老师,您为什么不愿意亲自动手呢?”尤里突然问道,“如果由威廉姆斯先生解决敌人,根本不用什么麻烦。”
“主动给挑战提高难度也是种乐趣。”
尤里叹息一声,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沉重了:“好吧,随您高兴,但是我不喜欢把血弄得到处都是,以前还因为把现场弄得太脏差点丢掉工作。”
雨果显得有些惊异。
而人类则冷漠又有气无力地回看它。
最后他们达成了共识,雨果高兴地说道:“我会注意这一点的。”
阿瑟手里拿着一卷从音像店拷贝出来的录像带,将里面的音频转录成其他格式塞进人类的电子设备里。他翻出一个老旧的二手耳机,兴致勃勃地戴在脑袋上。
刺耳的、单调的、乍一听令人作呕的音乐声从耳机里传出来,阿瑟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在大街上,仿佛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少年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积极向上又阳光开朗的活力。
十分钟以后他走进一家正规报社,向工作人员表示自己已经提前预约过见面。
又过了五分钟,叼着烟卷但没点燃的尼克松披着一件外套匆匆从电梯里走出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谁?”
阿瑟对他笑了笑:“我想从你这里买走一幅画。”
“……什么?”
少年自来熟地凑上前去,尼克松僵着脸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阿瑟从他的衣兜翻到裤兜,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露出一个略显失望的表情,又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道:“你的钱包在什么地方?”
“前胸口袋。”尼克松听见自己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道。
“谢谢!”阿瑟从他兜里翻出钱包,找到夹层里折叠成巴掌大小的纸片,展开看了一眼,又原封不动地叠好。最后他拍拍尼克松的肩膀,满怀遗憾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维持理性的?”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尼克松咬了口自己的舌尖借助疼痛保持清醒。
“你明明知道。”阿瑟说,“人类就是喜欢耍没用的小心机。算了,这就当作我取走你的画的报酬吧。不过没有下次了,撒谎的孩子会受到惩罚~”
他没管尼克松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祂的一切内容,否则我会联系那个叫做伊戈尔·苏利文的人类过来给你收尸。”
半个小时后。
他们长时间的对话已经引起了其他工作人员的注意。不少人看着在工作时间和外人见面的尼克松,都想要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一种莫名的心理压力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就用余光往这个只有两人的小角落瞥上一眼。
“好吧,看来祂爱屋及乌的程度还是有限度的。”阿瑟说,“我以为祂那么偏爱那个人类,会将和他有关系的一切牢牢看护在自己的羽翼中,就像过去——唔。不过事物总是会变化的,神明也是。”
“不过也说不定祂没有看上去那么喜欢苏利文。”
他在尼克松愤怒的眼神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亲切地说道:“别将我们的对话告诉任何人,你知道后果。”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来拿这幅画,顺便试一试祂的态度。”阿瑟毫不遮掩,“你看,祂既然没那么在乎人类,那么我想要让他换几个眷顾对象也是很正常的吧?”
“你在做梦。”尼克松低声说道,“这不可能。”
“究竟是谁在做梦?”阿瑟哼起了歌,“是我,是你,还是从未睁开眼睛过的祂?”
“砰——”
“砰——”
“砰——”
三次沉重的响声。
三颗子弹命中靶心。
伊戈尔将加西亚友情提供的那把枪放下,走到昏昏欲睡的阿撒托斯身边问道:“我真的不需要去看一眼吗?”
阿撒托斯像沾了水的猫一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半是困倦半是疑惑地说道:“有什么可看的。”
“我觉得雨果未必会动手。”伊戈尔斟酌着说道。
阿撒托斯点点头:“三百岁的谎话精。”
人类被这个比喻逗笑了,笑容转瞬即逝:“但是尤里他未必能停手。”
“啊……你是这么想的吗?”
“他给我的感觉是,已经和真实世界隔绝太久了。”伊戈尔说道,“雨果喜欢用电影或电视剧的情节做比方,但尤里会当真。”
“你知道吗?”阿撒托斯慢慢说道,“当初在荒星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你晚一步回答,我真的会杀了你。”
伊戈尔挑眉:“但是您也没动手,都怪我反应太快了?”
阿撒托斯哼了一声:“我说的是真的,别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就算有那也是对食物的感觉。”
“不是很好吗?”灰发男人握住阿撒托斯的手,微微俯身凑过来,“您喜欢什么味道的?如果尝不出味道的话,偏好的气味也行。”
阿撒托斯毫不客气地伸出两只手捏住伊戈尔的脸:“闭嘴。我想说的是尤里,不理解身体上承受的痛苦、又对精神上的磨难体会过太多,这很容易让他产生一种,剥夺他人生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的错觉。”
“他和里(您)唔(不)是啊(一)回喝(事)。”
伊戈尔也不挣扎,含糊地回道。
“不要在意细节。”人类语八级选手的邪神有点恼羞成怒,“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只要越过多年以来道德的束缚,他可以很轻易下杀手,因为无法对他人临死前的疼痛和恐惧感同身受。”
他松开手,伊戈尔坐直揉了揉自己的面颊,从容接道:“直到他意识到生命的宝贵之处,就像您认识我以后。”
“这个比喻很垃圾。”
“是您先这么说的。”
理直气壮的双标神阿撒托斯转移了话题,唏嘘道:“希望雨果别嘴硬到非要我出去救场的时候,那场面就太难看了。”
——邪神出面阻止信徒杀人,教廷真的应该给他发热心市民奖状。
在这条想法上,他应该可以和格雷沙姆互相握一下手:真诚希望尴尬的时刻可以永远不会到来。
安妮从红线军团总部跑了出去。
没有任何人发现。
小姑娘揉了揉自己毛绒绒的脑袋,有些愤慨,又有点难过,就像个背着父母从家里逃出来的小孩,一方面为了重获自由欢欣鼓舞,另一方面又因为父母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视自而心怀忐忑。
她给艾丽卡发了两条通讯请求,没有任何结果,洪宪军条早就控制住了那台移动终端,任何外来讯息都不可能在得到准许之前被目标接收到。
正午的首都一派祥和的气息。
秋日的阳光热烈但不刺眼,私人飞船在既定的轨道上向前行驶,悬浮车一辆接着一辆、带着幽蓝色的尾焰划过天际,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从一个树梢跳到另一个树梢,对忙碌着前进的人类们视而不见。
安妮深吸一口气,向最近的公交车站点走过去。
在这种时候,她特别想要亲眼见到艾丽卡。
不管是谁欺骗了谁、谁又隐瞒了谁,在最终结果到来之前,那都是安妮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