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辆马车将巷子堵的水泄不通,安锦舒注意到马车壁上都挂着宫牌,显然是宫里人无异了。
等他们走到尽头,有个铁门拦住了去路。
安锦舒和夜赫穿墙而过,里面的情景,果然与他们预料的一样。
皇商在尽兴招待宫里的贵人,有个年纪稍老的嬷嬷端坐着,皇商弯着腰端茶送水,满脸的奉承之色。
院内堆着许多架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玲珑绸缎,各色纷呈,目不暇接。
十几个宫女和太监穿梭其中挑选,时不时将选定好的绸缎料子,捧给嬷嬷过目掌眼,嬷嬷若是点头便留下,摇头就放回原位。
嬷嬷一连摇头否了几个,脸色不是很好。
挑绸缎料子的宫女太监们,更加小心翼翼选了,生怕再不让嬷嬷满意,那就是他们眼力见不行,办事不力。
嬷嬷叹了口气,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沉闷的脆响。
皇商被吓得一激灵。
嬷嬷语气不耐的开口,带着几缕讥讽意味,“这年头真是越来越不济了,我放眼这么瞧去,没有几个好货色。”
皇商在心里大骂嬷嬷老眼昏花,狗眼不识好货。
可他表面仍是赔着笑脸,毕恭毕敬的回话,“这形势政策一年一变,我们底下的平头百姓们也只有顺应不是。”
皇商虽没直说,是因陈国出的政策,全国上下逮捕胤朝商人,而直接导致现在世面上,流通好的绸缎面料紧俏且昂贵,已无法再与鼎盛之时相比了。
嬷嬷没料想皇商竟与她顶嘴,她怒目圆睁,拍着桌子训斥道:“你家祖上几代都经营绸缎整庄,百年累积,你总该有套自己的经营理论吧。”
皇商低眉顺眼的称是,又重新让下人换了新茶盏过来。
其实他心里早就骂嬷嬷祖宗十八代了。
谁不知道,陈国先天的地理气候因素,很难养活桑树,丝绸业常年滞后发展缓慢,过度依赖胤朝来的商人贩卖所得。
就连皇宫里都找不出几个出色的绣娘,但皇上又不能直接下令,去胤朝人手里买,还不是依靠国都的绸缎商,从胤朝商人手里购买后,再加工送往宫里。
这是个很完美的产业链,但如今皇帝圣旨一下,打破了这个平衡。
嬷嬷这边还在选着绸缎料子。
而有个小宫女面露急色,她悄悄躲在被绸缎盖住的架子后面,很难受的捂着肚子,她偷偷探出个脑袋,看嬷嬷注意力都在绸缎上。
小宫女蹑手蹑脚的贴着墙边,溜了出去。
有个太监注意到小宫女离开,他也壮着胆子跟着离开。
安锦舒和夜赫正愁没有合适的下手时机,见二人走后,他们对视一眼快速跟上。
小巷不远处,就有个公用的茅厕,宫里的两人先后钻了进去。
安锦舒和夜赫在外面等,不一会功夫,小宫女先走了出来,夜赫照着她脖颈,劈了个手刀,小宫女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被安锦舒及时抱住,往无人的角落拖去。
安锦舒将衣服对换,这会子夜赫也解决了太监,换好衣服后,夜赫掏出易容药水抹在脸上,化成他们的样子。
安锦舒将这里的消息,传给季玄羽,让他将二人处理妥当。
她嘱咐夜赫,“将身上妖气封锁,我们入宫之后,就不能再用法术了,免得让厄疫魔察觉到,打草惊蛇。”
夜赫自然清楚。
安锦舒和夜赫很快回到后院。
而这时布料也选得七七八八了。
嬷嬷起身,吩咐宫人们将绸缎料子都装在马车里,随即动身回宫。
三辆马车是拉绸缎料子的,三辆是拉人的,嬷嬷一个人占了一个马车,宫女和太监们分别挤在另两个马车里。
车轮滚动,疾驰而去。
安锦舒与宫女们身子贴着身子,低头坐在马车里,见没有人说话,她也不敢四处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宫女和太监们鱼贯而出。
嬷嬷在亮出宫牌后,值守的侍卫们在检查完马车之后放行。
宫女和太监们分列两侧,低头走在漫长的宫道上,高耸的红瓦宫墙,寒鸦成群结队的飞过,处处泛着森然之意,阳光都难倾泻而入。
这是安锦舒自下凡以来,头一次见到凡界的皇宫,好奇之外,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凡界的茶馆里,对着皇宫奢华富丽极尽渲染,而她真正置身其中时,却觉得只不过是个精致的牢笼罢了。
宫道尽头,又是一角侧门。
在这里马车停驻,不能继续向前,太监和宫女们将绸缎料子从马车里搬出,都捧在怀里。
过了侧门后,里面就是真正的后宫。
无数九曲连廊,伴着山水缠绕着,因着陈国气候常年寒冷,许多花草树木不宜生活,只能种些梅花松树点缀,才显得没那么光秃。
有宫人来回穿梭其中,他们默不作声的做着手中活计,有条不紊。
走了快一个时辰,还没有停下,安锦舒的手和脚都快累酸了,苦苦坚持着。
而在他们穿过连廊拐角时,迎面撞上了个坐着轿撵,衣着华丽的女人,安锦舒瞧着那人装扮,应该是宫中妃嫔。
嬷嬷跪下叩首,“见过贵妃娘娘。”
安锦舒随着人群跪下,齐声唤道:“见过贵妃娘娘。”
她趁机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腕。
贵妃的轿撵走过,他们起身走出去没多远,然而贵妃的轿撵又追了过去。
嬷嬷带着身后的人,又赶紧跪了下去。
轿撵停在他们身边,嬷嬷见状低声问道:“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端坐之上的贵妃,葱玉的指尖撑着额头,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容,她扬了扬下颚,“你,对,就是那个捧着并蒂合欢花式样的小太监,往前来。”
安锦舒心头一跳,被贵妃指名的那个小太监,不就是夜赫么。
夜赫手里捧着丝绸段子,走到贵妃身边。
贵妃抬手翻着布料,可一双杏花眼盯着夜赫的脸没有移开半分,她愉悦的笑着,“本宫还以为看走了眼,不成想还真是匹相熟的布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