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愿抬手捏了捏眼角,露出深深的疲惫之色,“四日,祁将军可有时间陪我四日,过后我会跟着使团离开。”
祁渊不忍再说出拒绝的话,答应下来,“好。”
昭愿侧身让出路,“你可以带着彩萍走了,天亮后来这里接我。”
祁渊不语,而是走到大树下,将彩萍身上的绳子解开。
她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抱紧他,双手环住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柔若无骨的贴在他身上,“将军我好害怕。”
祁渊身体绷直,他本想推开彩萍,可又想到身后的昭愿公主,他僵硬的横抱起她。
她顺势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贪恋的蹭了蹭。
祁渊抱着彩萍一步步离开。
在路过昭愿公主身边的时候,彩萍抬起脸,回以挑衅的笑容。
昭愿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依偎着,然后再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天地间又陷入死寂。
昭愿伫立良久,毫无预兆的掩面失声哭了出来,浑身散发出极致哀伤的气息。
安锦舒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轻轻抚着她背,柔声安慰着,“天下男人多薄幸,公主他不值得。”
泪水顺着昭愿的指缝倾泻而出,仅存的傲气被消磨殆尽,此时的她像个小孩子般痛哭不止,发出呜呜的声音,浑身都在发颤。
安锦舒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昭愿身上,默默陪着她宣泄压在心底的苦楚。
她朝着远处的一处方向,默默比了个手势。
季玄羽收到信号,眼神黯了黯,和乐泽他们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主神庙的路上,狸月愤愤不平的大骂着,“祁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夜赫紧跟附和,“就是,他有句话说得很对,他的确配不上昭愿公主。”
狸月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快别说别人了,你也是不是个好东西!”
夜赫整张脸垮了下来,他头痛的扶了扶额,真是百口莫辩,好端端的怎么又说到他头上来了。
狸月还在记恨他和那个叫彩薇蛇妖的事。
而夜赫却觉得已经是陈年的老黄历了,还没遇到狸月前发生的事,说不准她那时连狐狸毛都没长齐呢,总不能老揪着他过去的错不放吧。
两妖因想法不同,又闹得不欢而散。
看着狸月气呼呼离开的背影,乐泽拿手指头戳了戳夜赫的胳膊,以过来仙的身份劝道:“还不快追上去哄哄。”
夜赫心里正生着憋着火,他别开眸子,语气闷闷的,“我何必去用热脸贴冷屁股。”
乐泽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现在她还在你身边,别以后到了失望攒够的那一天,她走了的时候,你可别后悔。”
乐泽的话,一语点醒了头脑迷糊的夜赫,他拍了拍乐泽肩膀,“谢了,兄弟。”
话音还未落,就转身往狸月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这边。
安锦舒默默陪着昭愿公主坐在树下。
她渐渐的停止了抽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恢复成清冷的样子。
她勉强扯起一抹笑,“谢谢你。”
安锦舒见昭愿公主的情绪稳定了,她不禁担忧的问出口,“彩萍是只蛇妖,呆在祁将军身边,我怕长久以往,会对祁渊做出不利的事情。”
昭愿思虑片刻,却有不同的看法,“彩萍在祁府待了快三年,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祁渊母亲,她只不过是同我一样,喜欢祁渊罢了。”
安锦舒微微讶异,“你都知道?你不是被困在后宫里,消息竟也如此灵通。”
昭愿语气满是自嘲的意味,“谁都不能困住我,唯一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心罢了。”
这一刻,安锦舒才恍然大悟。
回顾昭愿公主这半生,幼年时她遭遇巨变,在困境中,淬炼出一副精于谋划的心肠。
她长成,前朝后宫都有她布下的棋子,’皇太女’的声望愈发高。
若不是后来,经历断手瞎眼和祁渊的背叛,她一下子变得颓废了。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若逃离深宫,里应外合计划安排场假死,何至于借着和亲之名。
“你很早之前都在想着,找到祁渊问清楚,可你心里却怯弱,不敢面对祁渊的冷漠,所以才拖沓到现在。”
安锦舒看穿了昭愿公主心底的一切。
昭愿眸子似墨般的黑,她哑然失笑,“是的,我煎熬了四年,像油灯似的耗着,到最后没有换来好的结果。”
安锦舒视线下移,细心注意到,昭愿公主右臂垂放的角度很是不自然。
她关切的问,“很疼?”
昭愿往身后掩了掩,不在意的说道:“旧疾罢了。”
安锦舒感到无奈,“何必强撑着受罪。”
她拉过昭愿公主的右臂,强行给她把脉,指尖悄然跃出花蚕丝,顺着筋骨的走势延伸进去,检查伤势。
“其实伤得并不是很重,若从最初受伤的时候,遇到医术高超的医者,好好医治悉心调养,能恢复好的。”
而现在,靠凡人之力是不行了。
而昭愿听安锦舒的话,并没有没有感到意外,她语气平淡的开口,“我知道啊。”
御医不是治不好她,而是得了圣意,只能治不好。
安锦舒忍不住埋怨,语气不禁加重了些,“你这是纯属祸害自己,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她要不自暴自弃的话,依着她的那些势力,买通个御医,又不是件难事。
昭愿垂眸看着安锦舒专注的侧脸,她轻轻叹口气,感叹着,“活到现在,你是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
安锦舒对上昭愿的眼眸,语气认真,“昭愿公主的人生,以后还有几十年,你一定会遇到那个爱你的人。”
昭愿莞尔浅笑,“或许吧。”
安锦舒操控着昭愿公主体内的花蚕丝,她逐渐起了困意,头一歪倒进沉沉的睡梦中。
她及时扶住昭愿公主的身子,让她头枕在自己腿上,随即指尖纷飞,牵引花蚕丝将她右臂断掉的筋,重新连接好。
疼痛消散,昭愿紧皱的眉宇也慢慢舒展开。
安锦舒将花蚕丝移向她瞎了的右眼,探进去检查一番后,惋惜的摇头,那只眼睛是在凡人医术中认定为不可治的。
天意如此,安锦舒身为仙,不能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