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蛋妈和张素芬逢人就讲:“从前村里可从没出过这种邪门事。只有这小丫头是外来户,我们两家出事都是从她来村以后。要说同她没关系,谁敢打包票?”
她们还抬出了“权威人士”:“那天在山道上,马神婆瞥见那丫头一眼,就觉得不对劲。”
这两人被鬼敲门折腾了两三天,就跑来找刘爱红,要她把沈素交给马神婆:“做一场法事看看,才知道那丫头是人是鬼!”
刘爱红当然不肯答应,更提高了警惕,随时将沈素带在身边。没想到两人居然跑到学校来闹得没法上课,又惊动了老村长。
这次老村长就算想息事宁人,也不敢和稀泥:“国家说了,神神鬼鬼那都是老思想,要不得。我们要听国家的话,凡事相信科学,反对迷信。”
牛蛋爸梁大山好歹是生产队副队长,最近又在积极追求进步,闻讯赶来不由分说就甩了牛蛋妈一耳光:“瓜婆娘扯起个喉咙乱讲啥子?晓不晓得你这是在犯错误!赶紧回家烧你的饭去!”
牛蛋妈向来在外泼辣,在家服帖,此时却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同梁大山吵起来:“我呸!犯错误就犯错误,总比被鬼娃害死强!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
她捶胸顿足,说自己特别后悔。那天马神婆就说要做法驱邪,牛蛋的毛病才能指定治愈,不过做这种法事,要给三霄娘娘一大笔供奉。她不敢做主,回家梁大山提了两句,就被骂妇人之见,白白花了布票和油票也没治好牛蛋,居然还要给马神婆送钱。
好在马神婆没有计较,还肯忍着梁大山的冷脸住下来,说这样至少能防着邪祟继续加害牛蛋。
现在鬼只是半夜敲门,而没跑进屋子害人,也多亏了马神婆坐镇。
张素芬也作证:“马神婆给了我一块三霄娘娘的木牌,就挂在堂屋房檐下正对着大门,所以鬼来我家敲的都不是大门,是没人走的后门。”
她们两人将马神婆吹得神乎其神,不少村民听了都将信将疑。为破除迷信,老村长只得安排联防队员晚上去两家蹲守,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恶作剧。
为了不打草惊蛇,联防队员远远蹲在附近的草垛后面。夜里果然听到了敲门声,他们赶紧打开手电筒去查看,亮光照在门前却是空荡荡的。
不过,在手电光亮起之前,好几个人都说,恍惚看见有一团黑影从门前掠过,一下就没影了。
更可怕的是,那团黑影好像是悬空的。
接下来的两天,村里又有好几家人被鬼敲门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原本支持讲科学,反迷信的村民纷纷动摇。
有的拐弯抹角来打听沈素的来历,有的则劝刘爱红:“既然素素没问题,你就让马神婆试试咯,也省得她们老来纠缠。”
刘爱红心中不安,只能将沈素看得更牢,晚饭后也不让她出门跟王小梅她们玩。
兰花喜静不喜动,沈素倒不在意能不能出门玩,只是不太高兴同梁溪这样相处。
李狗子来找梁溪出门时,她听见过他们的对话。
“你真不去?那块田黄鳝特别多,我表叔说还没什么人去夹过!”
“没办法,我妈让我看着她。”
多委屈,多无奈,好像她是什么甩不掉的包袱。
前阵子两人闹翻后,每天上下学梁溪都是自己闷头走在前面,就算领着她。这两天又要来牵小胖手,还嫌她小短腿走路慢,东张西望容易摔跤。
“不用你管!”沈素很有骨气,把手背到身后不给牵,目光也斜到一边去追刚飞过的黄蝴蝶。
“不是我要管你,是我妈让我管你。”梁溪板着脸说完,径自抓住小胖手就拖着朝前走。
还真是拿起鸡毛就当令箭。沈素挣扎不脱,只得在心里将这坏孩子又教训了十七八遍。
转眼就是星期天,刘爱红又要去县城参加民办教师的培训。临出门再三叮嘱两个孩子:“饭菜都在锅里,饿了就吃。把门闩好,就在屋里玩,千万别出去。”
她前脚出门,王麻子就来找梁溪。说他已经同省城保仁堂的同学联系好了,听说有一块朱砂莲,对方非常感兴趣,只要验货通过,就按一钱十块钱的价格收购。
“说来也巧,今天保仁堂就有同志在县城收药材,你要是想出手,就赶紧跟我去坐上午的班车。去晚了人家就该撤了,又要再等下回。”
一钱十块钱,就连沈素也明白,这是个非常好的价格。
十钱为一两,梁溪手中那半块朱砂莲至少有三两重,这就是三百块!
“这就走!”梁溪跳起来就要走,却在跨出门槛时扭头看了看沈素。
“算了。”跨出门槛的脚又收回来,他朝王麻子笑一笑,“谢谢王爷爷,今天我就不去了。我妈让我在家看着妹妹。”
“小丫头这么乖,还用你看?”
王麻子朝沈素看了一眼。只见小丫头规规矩矩坐在小板凳上,膝盖上摊着一本小人书,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不过,他也知道知道村里“鬼敲门”的传闻,理解刘爱红的担心,只能惋惜道:
“不去就不去吧,不过他们来周边收药都是不定时的,这次错过了,下回还不知道要等几个月。要是自己去省城,路费可就要好几块钱了。”
“那也没办法……”梁溪还未说完,乖巧的小丫头就抢着道,“你想去就去,才不用你看着我。”
沈素知道刘爱红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过真没必要。
上周进山时,她见过那个马神婆一面,从对方身上完全觉察不到灵力的波动,知道那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凡人。
想她堂堂兰花仙,就算现在还没恢复灵力,难道还能被凡人制住?
两人目光交错,片刻后,梁溪一挑眉:“真不用我管?”
作为回答,沈素把头一低,继续看王小梅借给她的小人书,翻到好笑的一页就格格的笑,十分地自得其乐。
“随你。”梁溪也不再多说,背起积攒的药草就跟着王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