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可是想到了什么?”见他如此神情,贺令姜不由问道。
贺相山微微沉吟,而后才道:“若说这姓梅的世族,我知晓的当中确实是有一个,且与当今皇后倒还有些关系……”
皇后?
贺令姜不禁挑眉:“皇后母家姓李,虽则也是大族,不过阿爷你先前给我的世家谱系上,这李家似乎并未和姓梅的大族有何联系。”
贺相山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没有。实则是说到两家的关系,就要追朔到上上辈去了。再加上这梅家一向隐于江北之地,近些年来在整个大周都名声不嫌,便渐渐被人所忽略了去。”
见贺令姜疑惑,他开口问她:“你可知晓,当今皇后之母姓什么?”
贺令姜眉头轻蹙:“我若没记错的话,当是姓章。这位嫁到顶级世族李氏的章夫人,乃是出自于庐阳章氏,亦是大族。”
贺相山摇摇头,缓缓开口道:“世人皆知皇后之母姓章,却忘了那章夫人只是皇后嫡母,却并非生母。”
“嫡母?”贺令姜不禁惊讶,“皇后并非章夫人所出?”
“是呀……”贺相山道,“皇后的生母,乃是前任李国公的侧室。只因这位侧夫人在生女之时,不幸遇到难产,虽则拼死剩下了皇后这个女儿,然而到底却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章夫人怜其生而丧母,再加上她膝下已然连生三个儿子,便将她记到自己名下,当作嫡女抚养了。”
皇后继承了她母亲的优点,天生一副好容貌,再加上章夫人无女,在教养她上确实耗了不少心思,在诸多贵女中亦称得上数一数二。
后来,先帝为皇子们选妃,便瞧中了这位自幼养育章夫人膝下的李氏嫡女,配与当时还是皇子之身的皇帝。
只谁也没想到,彼时不算受重视的皇子和皇子妃,竟在多年后,成为大周最是高高在上的两位。
她成了皇后,旁人自然不会再将她并非真正嫡出的事情拿出来嚼舌根,再加上皇后生母娘家近年来名声不显,于是,大家就渐渐忘了这回事了。
“那么……”贺令姜指尖微动,“皇后的生母,便是出自梅氏?”
贺相山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方点了点头:“没错。”
“你可别瞧这江北梅氏如今在大周诸多世家中,不显山不露水的。然而在前朝,那可是一顶一的大族,比咱们贺家祖上发家要早不说,更是得皇室看重、人才辈出。这一门三刺史,四代五尚书说的就是梅氏了。”
“前朝皇帝还将最为宠爱的长公主,嫁到了梅氏。彼时,可谓羡煞世人。”
贺相山幽幽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也是梅氏最辉煌的顶峰了。公主下嫁,说是帝王恩宠,可谁能想的到,不过短短二十来年,这前朝便灭了呢?”
新朝建立,这番本是锦上添花的帝宠,最后也成了烹油的烈火。
不像贺氏这般世族,在前朝覆灭之时急流勇退后,还能在新朝重得机会。
娶了公主,甚至后人身上都带着前朝皇室血脉的梅氏,却没法子这么容易撇的轻干系,即便及时断尾求生,却也不得不退隐江北之地,让自己消失在新朝新贵的视野范围内。
贺令姜眼中微眯:“可梅氏若是只想安稳自保,那便不该再往新朝的世家大族身上靠。那李氏,可是曾跟着先帝立下功劳的。”
“梅氏既然号称一门三刺史,四代五尚书,按着世族的秉性气节,可万没有叫家中女儿去给旁人作侧室的。”
说是侧室,不还到底是个妾吗?
更何况,彼时,新朝建立不久,梅氏若想安稳,合该躲得离这些新贵远远的才是。
贺相山叹息:“谁晓得呢?突然就这么没落了,或许总归是有不甘的吧……”
因为不甘,所以一面想避着求安稳,一面又想着借助姻亲攀上一两分关系。
至于真相到底为何,也只有梅氏家主才晓得了。
“这些年来,梅家在大周世族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以致于都叫人忘了它去。”
“不过……”
说到这处,他又道:“皇后如今已经在位十几年,她虽说是养在章夫人膝下的李氏嫡女,可身上到底流着梅氏的血。这梅氏,到底有没有趁着这股东风,想要复起,便不是我知晓的了。”
贺令姜眼中微深:“是呀。越是叫人忽略遗忘的人,若是想要在暗处折腾些事情来,才是叫人意想不到。”
那个梅娘子,和神宫联手夺她躯体。
不知道,这背后,又是否有梅家的手笔呢?
贺相山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向她问道:“令姜,你怎地突然想打听起梅氏的事了?”
贺令姜自然不能将其中真实缘由告知与他,只得半遮半掩着道:“先前在荒人部落时,女儿曾拿下神宫的女宿星使。”
“我从她那处得知,似乎有一位姓梅的娘子与神宫暗中有来往合作。且那位梅娘子的行为举止,瞧着也不是一般人家出身。”
“因而,我这才想着,同阿爷问一问,咱们大周都有哪些梅姓的大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来。”
“梅家、神宫?”贺相山不禁皱眉,“这两者倒是都同前朝有不小的关联,莫非还真有暗中勾结不成?”
当真是巧得很。
贺令姜轻轻摇头:“这就难说了。毕竟,这世间梅姓的大族,也不止这一家。只不过……”
她双眸微眯:“能恰巧与神宫一般,都同前朝关系匪浅的,怕也就这一家了。”
是呀……
贺相山心中一跳,不会还真是梅氏吧?
他瞧向垂眸深思的贺令姜,开口问她:“此事你可是要禀与圣人?”
贺令姜摇摇头:“不急。阿爷不用担心女儿鲁莽行事。如今种种,也只是猜测罢了。这梅氏,到底是不是女宿星使所说的那个,尚且未知。具体如何办,还是要待女儿先查探之后再说。”
这梅氏,毕竟是皇后生母的家族。
表面上看去已然式微,可谁知道到底如何呢?
她自然是要先摸清其底细,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