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一项刺杀任务一共需要几步?
三步。
接近目标,动手,撤退。
完成一项绝密刺杀任务一共需要几步?
四步。
接近目标,动手,杀光所有看到自己动手的人,撤退。
千晴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
弹幕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她在悬赏网站注册了账号,id名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富婆”。孔时雨也给她发了短信,说她预定的武器两天内就能到。
千晴提前查好了议员演讲的地点,在他进行第一次演讲的那天混进场馆踩了一次点。
第一次演讲的地点和第二次不在同一个地方,他第一次演讲的地点是一个小学,第二次演讲的地点还没有确定,但是小道消息说应该也是类似学校的场所。
千晴不觉得这位议员先生能在五千万的悬赏下保住性命,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他能不能活过一礼拜,而是他究竟会死在谁手里。
信女愿意一周吃素,只求到时候打碎议员头盖骨的是刻着“姐就是富婆”的她的专属子弹。
小水獭双手合十jpg
第一次演讲那天,千晴伪装成一名小学生的高中生姐姐混了进去。
时隔多年,千晴在游戏里重新穿上了高中制服。她一点也没有自己正在老黄瓜刷绿漆的自觉——毕竟她连8岁小孩都伪装过了,伪装一次高中生也不算犯罪。
有本事报警啊?
千晴混在人群当中,顶着安保人员们逡巡的目光镇定自若地进入礼堂。她非常熟练地挑了最后一排的座位直接坐下,然后借助脸嫩的优势开始仔细观察会场,还有礼堂里的所有人。
出现在明处的保镖大概有二十人,都带有武器,看起来个个都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筋肉猛男。暗处的守卫也不少,千晴有那么好几次看到了隐约的咒力残秽闪过,似乎在隐秘的地方已经进行了不少她并没有看到的交手。
在演讲开始前,千叶彰雄议员是不会现身的。千晴也不着急,她向后一靠,自在地打量起正在逐渐入场就座的听众。
虽然是在小学进行演讲,但是听众当然不可能全是小学生。议员的演讲是面向全社会和全年龄段的,他会邀请附近社区全年龄段的人来参加。于是千晴看到了不少成年人,有家庭主妇,退休老人,已经工作的职员,学生,还有……
啊,当然了,还有混进来的诅咒师。
诅咒师的气质其实是很难掩盖的。这种气质很难用言语形容,但是只要亲眼见到了就一定能认出来。
诅咒师身上都有一种“关你什么事啊?”的特立独行的气质。
虽然他们可以穿上普通人的格子衬衫,戴上眼镜,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气质改变不了,他们警觉的眼神和四下打量的目光不能遮掩,千晴还和一个绝对是诅咒师的男子对上了眼神,不过那个男子没看出来什么,只是寻常地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看向其他人。
一,二,三……四……
千晴至少在人群里找出了四名诅咒师。
暗暗记下了这些诅咒师的位置后,千晴悄悄摸向制服裙,在裙摆下,她的大腿上用武装带捆了几包血袋。
这些就是她在今天制止这些诅咒师的依仗。
“嘎吱”
有人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千晴抬头扫了一眼来人,正撞上一双也打量着她的眼睛。
来人是禅院甚尔。
“甚尔哥?”千晴愕然,“你在这儿……是做什么?”
甚尔自在地翘起二郎腿,随口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是学生家长。”
千晴:?
就你?
学生家长?!
“那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甚尔看向她身上那套高中制服,“你逃出加茂家,决定跑到普通人的社会做个普通人了?”
千晴一时语塞。
“我……我是……”
甚尔撑着头,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样子,轻轻笑了笑。
“我刚才看到你在观察听众,好像还找到了几个诅咒师的位置。正义的小春同学,你是接了高专那边的任务,来保护千叶彰雄的吧?”
千晴:……?
呃?
甚尔哥,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连这个都猜不对呢?
不过千晴转念一想,似乎甚尔猜错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她是根正苗红的古老咒术师家族加茂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用发愁的加茂家大小姐,只要再过几年,她是板上钉钉的精英咒术师,咒术界的门面。让她提前熟悉咒术师的任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谁会想到加茂家的大小姐缺钱?
更没有人能想到加茂家的大小姐在缺钱的时候会选择上诅咒师悬赏网站找单子去刺杀议员。
不过今天千晴确实不是来刺杀千叶彰雄的,她是来踩点摸清底细,顺便阻碍其他诅咒师的行动,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在做守卫一样的工作。
将错就错,千晴点了点头:“是的。甚尔哥是来……?”
“别担心,我今天不会出手。”甚尔懒洋洋地挠了挠耳朵,“我的能力也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出手,所以我只会看着。”
千晴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今天”不会出手?
甚尔知道有人悬赏刺杀千叶彰雄的事情,他当然也不可能到这儿来开家长会。千晴几乎是马上意识到了甚尔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他们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在第二次演讲之前摸清楚千叶彰雄身边守卫的情况,顺便除掉几个诅咒师竞争者。
甚尔也接单了,正在为五千万奋斗。
……毕竟,那可是五千万!
意识到甚尔也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之后,千晴稍稍有些头痛。
禅院甚尔,“天与暴君”,据说在整个咒术副本能和他实力相当的应该也就只有五条悟和两面宿傩。千晴倒不是畏惧和他开战,她只是没做好向甚尔暴露自己真实面目的准备,毕竟她设计的甚尔攻略路线是“被能够理解他孤独的邻家妹妹治愈”。
目前她“邻家”这一点是莫名其妙达成了——邻家到可以蹭wifi这个地步也实在是太过邻家。“治愈系妹妹”这一点千晴正在努力,每次接触甚尔的时候她都会铆足劲展示自己其实本来也没多少的治愈属性,一口一个“甚尔哥”叫得特别欢,但是甚尔好像反应一点也不热烈。
至于“能理解孤独”这点,千晴一直在尝试,但是实在也没有什么机会让她展示。
重逢之后,禅院甚尔似乎把她当做了御三家那边的小探子,一举一动都在防备着她,甚至连他们作息时间都被刻意错开了,千晴这几天都没碰到过甚尔。
攻略难度一下子被拉大!
千晴都想象不出来甚尔跟她在接单现场撞见彼此的场面能尴尬成什么样。
-嗨,甚尔哥,你也来挣外快啊?
-可不是说呢,最近没什么软饭可吃了,接点单子交房租。
-哈哈,可以理解,我也要挣钱给男人花。甚尔哥你接的是什么单啊?
-刺杀千叶彰雄。
-巧了,我也是刺杀千叶彰雄。你说是不是有两个千叶彰雄?
-不,只有这一个。
……估计她连be都打不出来,唯一的end那就是死路一条。
千晴愁眉苦脸地双手环胸,摆出了一副防御性的姿态,特别努力地思考她在最后一次千叶彰雄演讲的时候究竟该怎么绕开甚尔成功完成刺杀。
要不,在她粉丝正在做的诅咒师任务接单平台上做点手脚,把甚尔接单的情况都实时反馈到后台,让她绕开甚尔已经接单的任务,或者直接将她看中的单子对甚尔隐藏?
但是这样对甚尔也太不公平了吧,而且这种在后台偷用户数据的行为在现实里那可是会被直接冲烂的!
在千晴的反复纠结中,被保镖环绕的千叶彰雄终于出场了。
千叶彰雄实在不是一个很有记忆点的人,在千晴眼中他和其他中年上层男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有微秃的脑袋,走样的身材,还有虚伪的面具笑容。
他就像是每一个议员一样,好像是在同一家演讲培训班上过课一样,以一种在他们眼里有效但其实无聊到要死的方式开始了他的演讲。
“各位到场的听众们,还有或许在直播中收听的各位东京市民……”
千晴向甚尔的方向稍稍挪了挪。
“第二排第三个穿夹克衫的,第四排最边上穿西装的,还有他后面格子衬衫,另一个刚才在第七排,不过他和前面的人换了一个位置,换到第六排去了,就是那个戴假发的,这几个都是诅咒师。”
甚尔听了之后幅度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观察力不错,另外在我们前面第二排那个低头玩手机的女人也是。”
千晴稍稍有些讶异:“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都是老同行了。”甚尔扯起嘴角,“怎么,小春告诉我这些人的位置是想做什么?”
“甚尔哥和他们也不是同伙,告诉你不安定因素的位置应该对你会有帮助吧?”千晴说。
“……或许。”
甚尔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是千晴知道他也绝对不会让这些人真的在今天成功刺杀千叶彰雄。
第一个戴假发的那个好像要动手了。
千晴撩起裙摆,甚尔心有所感地扫了一眼,在看到她裙摆下方露出来的血袋后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加茂家竟然在用这种东西?”
“没办法啊,血操术要有原材料的,总不能每次都用自己的血吧。”千晴说。
甚尔摇了摇头,似乎还是觉得很好笑:“话是这么说,不过你们的血都是从哪里来?平时你会自己抽自己的血存起来?就存在你家冰箱?”
“平时确实会定期抽血存血,所以我从小到大就没献过血。”千晴嘀咕,“不过能存血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这还得感谢现代医疗进步,不然要是在古代的话连血袋都没有,每次都只能割手腕……”
她在第一个平安京副本的时候都快割手腕ptsd了!
虽然她不怕疼,但是这给她培养出了一种特别坏的战斗习惯,直到这个副本,有时候在遭遇战斗时千晴下意识的第一反应还是割手腕。
这怎么行啊!
千晴拧开血袋的密封开口,混合着肝素等抑制凝血物质的血液受她操控悄悄飞出来那么几缕。
血操术·穿星
血液凝为一枚闪闪发光的坚硬梭型物,千晴双眼紧紧盯着那名戴假发的诅咒师,手指绷紧,蓄势待发。
戴假发的诅咒师合起双手,他弓起身,口中念念有词。
一股微妙的黑气从他背后升起,那是他即将发动术式的标志。
就是现在!
血操术·百敛
咻——!
半空中升腾的黑气还未扩散就凝固住了,戴假发的咒术师后脑上瞬间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小洞,那是血子弹穿过他的脑干位置留下的无法抹去的痕迹。
他前后摇晃了两下,千晴向后一抬手,血子弹勾住他的身体,轻轻地将他向后平稳靠过去,就好像这个人只是听演讲听睡着了一样。
“第一个。”千晴说。
这名诅咒师没有同行者,一开始也并没有其他人发觉异样。千叶彰雄毫无所觉地继续他的演讲,随着不少听众开始忍不住开小差打瞌睡,坐在中间的那两位诅咒师准备开始动手了。
他们的座位比较靠前,千晴怀疑这是因为他们的术式必须要近距离发动,或者近距离发动更能提高成功率的缘故。从他们悄悄地在外套遮掩下取出什么近身武器的动作上,千晴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不过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方法、什么术式,成功的可能性都不高。
更多的血液从血袋中流出。猩红的血液悄悄渗入地板下方,沿着木质地板间的缝隙一路蜿蜒前行。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脚下流过了一条血色的长蛇,当这条血红的蛇慢慢重新积聚在那两名诅咒师脚下后,两条红色的细线沿着椅子腿爬上了椅背。
“我数123,数到3的时候就上。”一个诅咒师压低声音说。
另一个想要点头,但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后背上有些潮湿,又有些粘粘的。
奇怪,是他太紧张出汗了吗?
这个场馆也并不热啊。
在他思考下一个可能性之前,红色的细线骤然出击了,它们如同真正的毒蛇,瞬间刺穿了两名诅咒师的喉咙,让他们连尖叫都没有发出来。
“第二个和第三个。”
甚尔注视着千晴,看她神色平静地统计自己手中亡魂的数量,脸上始终带着些许若隐若现的笑意。
“真是熟练又美丽精确的手法。”他轻声说,“这都是加茂家族教给你的?”
“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招式。”千晴的双眼看向仅存的两位诅咒师,他们似乎也意识到的不对劲,正浑身紧绷地四下悄悄打量,“血操术是一种有着无限可能的术式,它没有什么上限,唯一的限制只是我的想象力和身体血容量。”
能够为她源源不断提供咒力的迷梦在这个副本还没法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甚尔倒不觉得可惜,他看了一眼坐在第二排的那个诅咒师,意有所指地说:“演讲快结束了。”
千叶彰雄也快退场了。
在他退场之前,剩下的诅咒师绝对会出手。
第二排的这个诅咒师却稍稍有些棘手。
千晴想要提前干掉他,不过他的位置太靠前,而且他前面第一排坐的都是小学生,千晴不能保证自己一会儿能够不误伤到孩子们。
虽然她自己是无所谓其余非亲非故的游戏npc的性命,但是她现在可是在直播状态,鬼知道这时候的观众里会不会有道德标兵,万一给她的直播间举报了就完蛋了。
千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思索。
“这个简单。”甚尔带着笑意说,“看你的左后方。”
千晴沿着甚尔提示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一个抱着一捧花束的少女,她和千晴年龄相仿,正等待着千叶彰雄的演讲结束之后上去献花。
这确实很简单。
千晴直接站了起来,在好几个保镖的注视下径直走向献花少女,然后在她紧张和诧异的注视下凑近她的耳朵。
“我是便衣,别慌,也不要出声。前排观众里有想要对议员下手的人,一会儿我替你上去献花,借此机会把他干掉。你把花给我,在最后一排找个位置坐下,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几个保镖立刻包围了千晴,千晴毫不畏惧地抬头和他们对视,冷冷地说:“我是加茂家的。不知道的话可以回去找你们那边咒术师的人打听打听。”
“……知春小姐?”
千晴越过一名保镖的肩膀,看向一名刚才始终隐藏在阴影里的人:“日下部前辈。”
“没想到你竟然也到这里来了。”日下部揉了揉额头,“我记得高专没有给你派这个任务啊。”
“我是通过一些私人关系找到这里来的。”千晴微微笑了一下,“第二排那个穿夹克衫的是诅咒师,日下部前辈发现了吗?”
“他要动手了?”日下部问。
千晴轻轻点了一下头。
“……把花给她。”日下部在短暂的沉默后指挥献花少女,“请务必做到一击毙命,把影响降到最小,不要引起恐慌。”
千晴接过花束,轻松地点了一下头:“我明白。”
千叶彰雄的演讲只剩下最后几句。
千晴抱着花束,步伐稳健地沿着过道走向前排。
她能感受到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后背,有咒术师那边的日下部,有一直隐藏蛰伏在听众里的诅咒师,当然,还有禅院甚尔。
千晴的裙摆微微摇晃,在经过第二排的时候,她动作幅度很小地向旁边侧了侧身,忽然看了一眼那名诅咒师。
诅咒师双眼紧盯着千叶彰雄,丝毫没有注意到千晴的接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时候过于狂热地追求某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忽略其他。
比如从隐秘的角落接近的捕食者。
千晴拈起一瓣从花束中无意间掉落的花瓣,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花瓣晃晃悠悠地飘下,随着场馆里对流的小风,被吹到了那名诅咒师的面前。
殷红的花瓣出现得古怪又不合时宜,诅咒师的注意力被短暂地转移开,他向旁边看了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捧着花束的千晴。身着高中女生制服的少女对着他眯起眼睛笑了笑,似乎是在表达歉意。
下一秒,那朵殷红的花瓣就洞穿了他的心脏。
千叶彰雄也正好说到了他演讲稿上的最后一段。
“……我也将会带领东京市民,获得更美好、更舒适的生活!”
“谢谢大家!”
台下为他献上了整齐响亮又不带什么感情的掌声,千晴候在演讲台边,在保镖们点头之后,她走上演讲台,微微笑着向千叶彰雄献上花束。
真可惜,其实今天她倒是也可以为这名目标先生送上一朵由鲜血凝成的鲜花的。
只是今天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您讲得太好了,千叶先生。”千晴微笑着夸赞道,“我相信您也一定能够成功当选,因为我觉得您就是最幸运,也最正确的那个人。”
千叶彰雄看向千晴,中年男子的脸因为骄傲和自满微微涨红,不过他不愧是人精,多年的磨炼让他没有将骄矜之气全然在脸上透露出来。
他伸手向千晴,笑着说:“谢谢你的花,这位小姐。让我们握个手吧?”
千晴却摇了摇头。
“不如拥抱一下吧。”
她在千叶彰雄有些吃惊的眼神中张开双臂,露出她没有藏匿任何武器也没有藏匿武器空间的躯干。千叶彰雄也并不是很相信这样的少女会暴起伤人,于是他没有防备地轻轻和千晴交换了一个拥抱,然后相当谨慎地迅速分开了。
只是在他重新站定之后,他的那枚红宝石袖口好像颜色更艳丽了几分。那是千晴悄悄为此染上的鲜血,也是为第二次刺杀留下的伏笔。
下一次可千万要把这枚袖扣一起带上呀,千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