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陈耳东带父母去了青崖镇,上一次和父母一同旅行,还要追溯到他的高中时代。
中国的大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感觉不够装,哪儿哪儿都是人类展览馆。
陈耳东提前给温桂云打了电话,温桂云说往年春节,镇子上会多一些人,但也不算多。
因为往那个方向旅游的人,沿途有几个比较知名的古镇和景点,几乎把游客吸引完了,很少有人深入到最里最里的青崖镇。
听说陈耳东要来,温桂云比儿子在家过年还要激动。
他把上次给陈耳东的那间大房腾了出来,给他父母住,又在隔壁收拾了一间房给陈耳东。
上次听陈耳东说起青崖镇,陈墨文就对这里无比向往,但病后的他,苦于无法支撑三百多公里的自驾,前往青崖的心愿只能搁置在心里。
难得一家三口出游,陈墨文和董玉华没有呼朋唤友,安静的享受家庭的温馨。
陈耳东避开出行高峰的大年初一,初二一早就驾车出发。
陈墨文带了几本书和笔记本电脑,他心里早就念着陈耳东口中的那个露台,喝茶、看书、上网,好不自在。
春节车多,路上还是堵了一些时间,抵达青崖,已接近中午十二点。
温桂云一早就和老板娘备起了饭菜,陈老弟一家来的第一顿饭,绝对不能马虎。
他提前二十分钟就在路口候着,嘴里还是叼着那支叶子烟,翘首期盼宝马车的身影。
「老哥!老哥!」陈耳东摇下车窗朝温桂云挥着手,温桂云露出灿烂的笑容,往自家停车场跑去。
其实就他一台车,根本无需指挥,但温桂云还是像个城市里的停车场收费员似的,把他引到了后院。
温桂云双手握住陈耳东的手,陈耳东闲下来的另一只手不断的拍打温桂云的肩膀。
再次重逢,这对往年交都难掩思念之情。
陈耳东给温桂云介绍了父母,温桂云却邹起了眉头,不知如何称呼。
他只比陈墨文小十岁左右,但却叫陈耳东老弟,那该如何称呼老弟的父亲呢?
「老弟,我还是叫叔叔阿姨吧,要不然乱了辈分。」温桂云说道。
「哈哈,不碍事儿,我爸妈很随和的。」陈耳东大笑道。
「温老弟,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陈墨文问道。
「这,这不合适吧,叔叔。」温桂云又流露出那老实巴交的眼神。
「我叫你老弟,你叫我儿子老弟,其实就他一个人占我俩的便宜了,这大过年的,让他占占便宜也无妨,哈哈。」
陈墨文的幽默化解了温桂云的纠结,这也正是温桂云可爱淳朴的地方。
这种小事,换个城里人,谁会在乎?
温桂云把三人领进堂屋,然后冲一名年轻男子吼道:「还不叫人!」
「叔叔、阿姨、哥哥好。」说话的是温桂云的独子温向阳。
「温老弟你看,又多了个占便宜的。」
陈墨文冲温桂云一笑,温桂云会意,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脑袋,也跟着乐出了声。
陈耳东带父母去房间把行李放好,陈墨文一进屋就奔着那个露台而去。
「真是个好地方啊。」推开门,满眼的青葱就像给他的眼睛洗了个澡,近五个小时的舟车劳顿霎时烟消云散。
两口子给温桂云夫妇带了礼物,两盒茶两瓶酒,都是上等货,光是礼物的价值就够一家人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温桂云不敢收礼,怯生生的看着陈耳东,陈耳东做出不高兴的表情,说:
「老哥,你这就见外了啊,再说了,
这是我爸妈送你的,你给我拿着。」
「老弟,」他叫了一声陈耳东,然后又把头转到陈墨文这边,「老哥。」这两声称呼一脱口,陈耳东和陈墨文都笑了。
「人家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是三兄弟,哈哈!」陈耳东笑道。
「不瞒你说,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们镇上最有钱的那几个人办酒,都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我真是不能收啊。」
几千块一瓶的酒,赶上温桂云几个月的收入了,还一来两瓶,他这辈子都没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
陈墨文的心里感慨万千,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良的人了,于是柔声说道:
「温老弟,我们平时不喝酒,留着也没用,你跟我儿子有缘,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酒搁谁家不都一样嘛。」
听完这番话,温桂云知道不能再推脱,于是鞠躬致谢,连点了好几个头,总算东西收下。
董玉华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温向阳,温桂云一看,就跟挡子弹似的堵在了她和儿子之间。
「大姐,要不得要不得。」温桂云的两只手宛如雨刮器,不停的交叉挥舞。
「你们是老哥老弟,跟我可没关系,这小温是侄儿辈,大过年的,讨个吉利,来,小温,拿着。」
董玉华更为直接,陈耳东一把搂住温桂云,把他拉到了边上。
温向阳二十出头,跟他爸一样腼腆,董玉华见温桂云被陈耳东拉走,把红吧塞到了他的手里。
在乡下,温桂云三十多岁才诞下儿子,算是老来得子了。
「谢谢阿姨。」温向阳感激地说道。
这场寒暄比较久,更像是两种文化和观念的碰撞。
老板娘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只在中途出来招呼过一次人。
她的心里虽然也很感激,但操持家务的她,看到又是礼物又是红包的,更多了一份收获的激动。
相比上次,今天的青崖镇确实要热闹一些,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车变多了。
温桂云说,很多在外地打工的回家过年来了,也有很少一部分游客。
獐子肉、水虱子,这两道菜必须有,也是来之前陈耳东极力想父母推荐的特色菜。
正值春节,还多了老板娘自己做的农家香肠,配上其他的菜肴,满满一大桌。
温桂云问:「老弟,青梅酒来点儿?」
「好,来一杯。」陈耳东爽快的回道。
「给我也倒一杯。」陈墨文竟然开口要酒。
陈耳东的小酒量就遗传自他,但胜在年纪轻,还能喝点,而陈墨文对酒精尤为敏感,本就谈不上量,一旦漫过那道线,就会醉倒。
「你不能喝,自己什么酒量没点数吗?」董玉华责备道。
「哎呀,今天高兴,就给我倒一小口,我尝尝。」陈墨文不顾董玉华的阻拦。
董玉华见他很久没这么开心,心下一软,对温桂云说道:「就倒一点点哦。」
董玉华的酒量好,这是董家的优良传统,只可惜陈耳东的遗传出了偏差。
不过陈耳东经常说,他很庆幸没有遗传到他妈,否则以他的朋友基数和社交习惯,估计没有一天是清醒的。
这顿饭,伴着青崖古老的空气,所有人都吃得很愉快很温馨很自在。
陈墨文特有的文化人幽默,让整张饭桌充满了欢声笑语,也释放了温桂云局促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