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天边刚露出鱼肚白。
码头上远远传来几声轮船的鸣笛,飘着白烟的大烟囱呼呼吐着热气,劈开平静的河面带起沉闷的杂音。
穿着长袍马褂的男人们挤在一处,人声鼎沸,不远处还停着不少汽车、黄包车,有等人的、也有送人的。
沈城走下船梯,噪杂的氛围中蓦然响起几道中气十足的喊声。
“少爷!”
“沈城少爷!”
他闻声看去,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忠伯正站在人群中拼命冲他招手,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些尘埃落定的感觉。
远处重洋留学四年,今天他终于回家了。
“忠伯。”他走到老人面前唤道。
“嗳嗳,”头发花白的老人欣慰的擦着眼泪,将他从上扫到下,颤抖道:“少爷,这趟回来不走了吧?”
“不走了。”
另一道人影机灵的取过他手中的牛皮箱,是顾宅的小厮,阿松。
阿松也伺候了他很久,抹着眼泪道:“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这些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尤其二爷还往家里带了人——”
“阿松!”管家冷冷扫去一个眼风,又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他:“少爷,家里今年发生了点事。”
沈城嗯了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出什么事?”
“……就是这趟除了我和阿松来接您,还来了个人。”
顾宅的车子近在眼前,沈城淡淡点下头,“谁?”
他伸手拉开车门,车内扑面而来一股冲人的香粉气息,下一秒,他便对上了一双漂亮妖冶的凤眸——
那双眼狭长含笑,湿淋淋的眼睫垂在眼睑下方,落着一层鸦羽般的阴影,水光潋滟、含情脉脉,漫不经心的瞧着他,却又没什么真实的笑意,反倒像一种不动声色的打量。
管家的声音在耳侧低低响起:“……二爷买的男人。”
“——咱们府里没过明面的姨太太。”
车子一路朝城南的顾宅驶去。
空气静的可怕。
沈城坐在后座,耐心的整理自己被晨风吹的凌乱的袖角。
忽的,路段变得颠簸。
他的余光里不期然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青年穿着昂贵的黑色貂毛大氅,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
大氅顺着车子的起伏滑下些许,顿时露出他颈后那片雪白细嫩的肤肉,如凝练的牛乳般晶莹无暇,被漆黑的貂毛一衬,越发的白,白的好像轻轻一摸就会留下一条印子。
也确实如此,那片细嫩的皮肉上满满都是深红色的吻痕,从乌黑发羽遮挡的颈后蔓延至衬衫遮掩的内里。
不难看出在床上被怎么折腾过。
沈城想不到他那位不苟言笑的二叔在这档子事上会是这样。
不知是不是他的视线过于明显,身边这位姨太太忽然侧头朝他看了过来。
沈城这才彻底看清他的脸。
这是一张格外艳丽的脸,五官秾丽,眉眼细长,笑盈盈的看着他,上挑的眉眼勾的越□□亮,湿淋淋的眼睫浮着一层水汽,染着经常被疼爱的欲色,缓慢开口道:“……这位就是沈少爷?”
他的声音也不像普通男人那样浑厚,反而轻哑柔和,带着懒意。
唇瓣一张一合,饱满肿胀的像是合不上,雪白的贝齿下就连舌尖都若隐若现,即便如此还多此一举的涂了女人才用的口红。
劣质口红的颜色衬得那本就红肿的唇瓣嫣红突兀,随意一看,便能想象这张嘴被怎样凶狠的亲过,怕是连着舌头都要被吃烂了。
——一身刻意营造出的风尘气息。
像是生怕不能昭显自己的身份,这位姨太太又不紧不慢的道:“二爷昨晚还跟我说你要回来,想着总不能就派两个下人去接你,我这就跟着来了。”
前座的管家顿时咳嗽一声,却不知在忌惮什么,半晌没有开口。
沈城垂下眼,语气平淡:“多谢。”
身边的青年笑了声,笑声也柔柔哑哑的,像羽毛般搔过耳膜,朝他靠的近了点。
一片劣质香水充斥的刺鼻气味中,沈城忽的闻到了另一股味道。
比香水还要甜腻,仿若花园内根茎全都腐烂透了的腥香,幽幽涌入鼻腔,带来些不该有的感觉。
苍白冰冷的面上毫无情绪,沈城礼貌地离青年远了些。
那头一顿,接着,响起一声轻嗤。
他抬起头,那刚刚还在不停试探他的姨太太已经百无聊赖的重新坐回位置上,和他对视的瞬间,眉梢一挑,漂亮冶艳的小脸含了笑,偏着头的模样傲慢矜贵,恶意满满的对他说:“……书呆子。”
他讨厌他。
沈城想。
很快便到了顾宅。
顾宅如今的掌门人名叫顾寒山,延城实打实的大人物,人称顾二爷。
顾寒山今年年逾三十,尚未娶妻,这些年来也有过不少婚约,偏偏每到结婚关头,女方不是拒婚就是和情夫私奔,闹了三四次笑话后,顾寒山也不再考虑结婚的事。
几年过去了,偌大的顾宅还是只有他一人,今年夏天这位爷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男人,这一留就留了三个月。
男人名叫时玉,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阿松从没见过这么能装的男人,在他们二爷面前便娴静乖巧,懂事听话,还勾着不近女色、男色的二爷跟他上了床,比女人还会叫,在床上又是哭又是闹,喘的他来送水时都能羞的面红耳赤。
二爷一不在就原形毕露,没事就只穿一条二爷的长袍,显摆似得露着满脖子的痕迹,差使小厨房给他做稀奇古怪的东西吃。
总之,这趟沈城少爷回来了,阿松是真的担心他们君子般守礼克制的小少爷会在这男人手下吃亏。
车子驶进顾宅,刚进去便碰到另一辆才回来没多久的车。
管家一怔,连忙道:“二爷回来了。”
紧跟在另一辆别克车后停下车,他匆忙解开安全带,看着后视镜道:“少爷,二爷今天本来要去商会待一天,没想到现在就回来了,看来是特意回来见你的。”
沈城应了声,他一向如此,脾性天性冷淡,哪怕是即将见到从小将自己拉扯长大的二叔,面上依旧没什么激动欢喜地神情。
好在管家已经习惯他这幅模样了,就连阿松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正如剧情梗概所说,沈城冷漠薄情到了骨子里。
时玉装妖艳贱/货装的有点冷,他拢起大氅,戳了戳系统:“快点,我接下来怎么演。”
系统冷静道:“挑拨离间你会吧?”
时玉委婉回答:“这个我还真的不是很熟练。”
“总之一会儿早饭的时候你就一直作妖就行,作到顾寒山烦不胜烦把你赶下餐桌,懂吧?”这么一说难度等级瞬间就降下来了。
时玉松了口气:“懂了,作妖这件事我现在已经有经验了。”
来这的一个月,如何作妖他已经很是熟练。
这个位面是一个民国位面。
时玉扮演的角色同样也叫时玉,是戏份很重的一个恶毒男配。
恶毒男配从小父母双亡,由哥哥拉扯长大。
原主很小的时候就有一副好样貌,哥哥这么多年对他不离不弃的原因也是因为他这张脸能卖钱。
三个月前原主才刚刚成年,就被丧心病狂的哥哥卖给了小倌馆。
如今这世道什么都可能发生,拿了原主的卖身钱,哥哥立刻带着全家人南下,原主也因此事性情大变,就在准备和所谓的“恩客”鱼死网破前,碰巧遇到路过的顾寒山。
顾寒山早年因为几场无疾而终的婚事再没有想过结婚的事。
如今三十出头了,不少人家还是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烦不胜烦,放出自己不能人道的消息,这年头这种消息永远越传越玄乎,传到最后已经变成顾寒山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了。
消息一出,本就是看上他身后顾家财产的人家顿时没了音,顾寒山干脆坐实自己喜欢男人的谣言,当着众人的面进了小倌馆,又把看的还算顺眼的时玉赎下。
时玉就此成了顾宅不受人待见的存在,所有人都明白,就是因为他,他们二爷才断了结婚生子的可能。
顾宅的下人虽不待见他,但也未曾亏待过他。
时玉心中却恨他们狗眼看人低,又被顾宅表面的荣华富贵迷了眼。
他胆子渐大,竟是直接生出勾引顾寒山,成为这座宅子第二个男主人的想法。
为此他在顾寒山面前伏低做小,装乖扮巧,只是为了能让顾寒山喜欢上自己。
可事实上顾寒山根本就不喜欢男人,对于他的一系列行为也只感到厌烦。
时玉在顾宅就这样度过了三个月,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听说顾宅并不是只有顾寒山一个主人,还有一位姓沈的少爷。
沈姓少爷名叫沈城,是顾寒山好友的孩子,从小被他拉扯长大,当真视若己出,顾寒山之所以不结婚生子的原因也是因为他。
顾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风光,正是因为当年沈城的亲生父母选择将沈家家产并入顾家,给大厦将倾的顾家金钱支撑,这才让顾寒山东山再起,在延城稳住脚跟,并成为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顾寒山知恩图报,打算在自己百年之后将顾家传给沈城,也算是全了当年的恩情。
时玉知道后气急败坏,当即便将沈城当作眼中钉。
在沈城回来后一边处处针对他、陷害他,另一边又继续对顾寒山进行勾引事业,可惜哪怕是他脱光衣服爬上顾寒山的床,顾寒山也只是厌烦的将赤/裸/裸的他丢出门外。
此事一出,时玉顿时成了顾宅的笑柄。
越发扭曲的时玉在愤怒之下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顾寒山百年之后顾家注定是沈城的,那他完全可以走捷径,直接去勾引沈城。
于是时玉果断舍弃了顾寒山这条路子,转而又去勾引沈城。
沈城比起顾寒山少了些阅历和手段。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对自己心怀不轨的青年是自己二叔的人,二叔孤家寡人这么多年,身边一直只有一个时玉,多少是对他有点感情,他也不想让顾寒山再恢复成之前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于是他忍下了时玉的骚扰和勾引。
忍了长达半年的时间后,终于有一天,在时玉又对他说些暧昧的话时,这一幕被顾寒山撞破。
顾寒山震怒,这才知道时玉在自己不在时都对沈城做了什么。
沈城也这才明白原来时玉和自己二叔之间压根就没有感情。
时玉见势不妙,提前溜之大吉。
不过他很小的时候身体就落下了病根,这混乱的世道,一个漂亮无能的男人自然遇不到好事,再加上顾寒山正在全城通缉他,时玉迫于无奈买了南下的火车票,一路舟车劳顿,刚到南方便生了场重病,于寒冷的冬天孤独死去。
他死了,这厢顾寒山和沈城二人却因此事亲近了些。
冬去春来,沈城逐渐接手顾家生意,在生意场上遇见了一个不知变通却又正义感满满的青年。
渐渐的,两人越走越近,在这暗潮汹涌的时代里,携手走过数十年时光。
时玉穿过来时还没到剧情节点。
原主才来宅子两个月,他硬着头皮继续原主的路子,一边折腾顾宅的仆人们,一边想尽办法让顾寒山恶心自己。
顾寒山冷血无情,宅子里有仆人手脚不干净,偷拿主家东西,第二天他便把那人找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罚了二十鞭。
鲜血染红了大宅门口的青石地板。
时玉才来两天就看到这种画面,又无意间和男人对视了一眼,登时被吓得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里都是自己勾引未遂被男人抽二十大鞭的画面。
他吓得厉害,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仆人们也吓得厉害。
宅子足足寂静快一个星期,在系统无情的催促下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脱光衣服爬了顾寒山的床,惨白着脸等男人叫人把自己丢出去。
结果当晚顾寒山不仅提前回家了,还他妈喝醉了。
黑沉沉的夜色下,他几乎算是眼睁睁看着时玉在床前脱衣服,又眼睁睁看着时玉慢吞吞爬上床。
老祖宗说得对,喝酒误事。
当晚的一切都很混乱,时玉哭的很大声,腿被撞得很疼,腰也被掐的很疼。
据阿松事后回忆,当晚他们二爷哑着嗓子叫了三次水。
一次比一次持续的时间长。
自那以后时玉便坐实了仆人们暗地里给他安的封号。
——妖艳贱/货。
妖艳贱/货本人:“……”
日哦。
剧情从这便发生了点小差错。
从前时玉很怕顾寒山不回来,现在时玉更怕顾寒山回来。
往事不堪回首,总之,接下来他的戏份就是精分。
——先讨厌沈城,在勾引沈城。
把这两个男人的怒火拿捏的死死地,然后功成身退,去南方老实等死。
希望别再出幺蛾子了。
阿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不打算看评论了,提前预警——
1、受限于时代背景,舅和狗的性格会很极端,霸道(不虐我宝是肯定的)
2、还是没有剧情,真要有的话和上个世界一样,还是和两条狗这样那样
3、这个世界进度可能和第一个世界一样,两人都走真香路线,略慢
谢谢大家支持,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