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平羌收回了搭在了我手腕处假意探脉的指,看了她一眼后,道,“姑娘放心,此毒虽烈的厉害但郡主底子好,如今已是无恙。”
“可……”底子好?孟夕怀疑的砸吧了两下嘴,没再说话,她听说这有能力的人都不爱听人质疑,二小姐的毒解没解清还不知道,她还是不要将他惹怒了的好。
“姑娘还有疑问?”
“没,”孟夕的头如拨浪鼓似的连连摇摆,“没有,没有了,先生既说二小姐没事儿了,那就该真的是没事儿了。孟夕打扰先生将歇了!是孟夕的错。
今后先生若有用的着孟夕的地方,尽管开口,孟夕定竭尽全力偿先生两日不眠只为救二小姐一命的恩!”
他直起腰身,后退半步,合手托于胸前,朝她一躬,算作回礼,“姑娘客气了!”
孟夕迎尹平羌迎的匆忙,送他也送的匆忙,若不是前一刻还那样言辞凿凿的说要报恩,我恐怕就会误会她是那种用完就扔,把人利用尽了就甩手的人了。
“二小姐!”尹平羌走后,她突然正色唤我。
“啊?又咋了?”
将净了手的水盆收拾好放在托盘上后,她坐到我身边,“二小姐,我有句话想跟你讲。”
我“哦”了声,回到,“那说吧!”
“嗯”,她深呼吸了两口气,“二小姐觉得羌先生为人如何?”
尹平羌?不是有话要跟我讲么?这话跟尹平羌又有什么关系?
我瞪着双眼,看着她,“长得不错,能力也不错。”能让死的都凉透了的人再通过引魂复生,能力自然不错。
“那二小姐也不能喜欢他!”孟夕突然的一吼,惊了我半天。
喜欢?喜欢谁?尹平羌么?
这小妮子是从哪看出来我喜欢他的了?先提他的人不是她自己么?
且不说他原本就有个心上人,就是没,我也不可能看上他的呀!
纵是他学问精,武功高,奇门术法更是青出于蓝,更甚至在某一时间段里,作为我身侧侍卫头领的他,也一度成了满安阳高官夫人眼里,女婿的最佳人选。
我,都不会呀。
她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盯的我非要给她个答案,“我不喜欢他啊!谁跟你讲的,我喜欢他的了?张口闭口羌先生的人,难道不是你?说要竭力报他恩的,不是你?
自始至终我都没怎么提过他呀!”
我方才那样夸他当真是会错了意,我以为她那样正色的,跟我讲那句话,是红鸾心动的看上了尹平羌了。
我挺喜欢孟夕这个眼神灵动的姑娘,所以如果她真的喜欢,那我也只会顺着她,说他的好话。
更甚至还会起保媒的心思撮合他两,毕竟那个已经死了很久了。
尹平羌他也已经孤身很久了。
万万没想到,这样一句夸更是定了她眼里,我对他的喜欢。
孟夕松了口气,跟我道歉,“对不起二小姐。”
我朝她摆摆手,“没事没事!”关心则乱嘛!
“不过,你是怎么觉得我会喜欢上他的呀?”虽说好奇害死猫,可我,是真的很好奇,重生为覃妁,与他交谈也不过这两日三面,怎就会让人误会了呢?
孟夕端起托盘,“话本子里不都这样写的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她撇我一眼,“以身相许!”
“噗……”入口的茶水被我喷了一桌,“话本子?”千算万算倒是没算到这一茬,“咚”一声,我放下杯子,郑重的跟她道,“你不是将军之妹么?空了就多看点兵书,再不济四书五经也行,佛经道经的就算了,你个小姑娘不适合,只那话本子啥的,就别看了啊!”
她端着半悬的托盘“哐”一声的被重重放回了桌上,“不行!”
“咋就不行了?”她吼,我也吼。
捏着托盘边缘,她很不服气,嘟着嘴,鼓起腮帮子,嘟囔了两声,“看话本子谁能看的过二小姐你啊!都是将军妹,二小姐自己怎么不看兵书呢!”
我?嘿~我个暴脾气的,我当场拍桌,拿捏着小姐的性子,怼她道,“就凭,我是你小姐,哎~怎么样?不准你看就不准看!哪那么多话。”
四目相对,她对着发了火的我撅起嘴来,硬的不行,来软的,她放下托盘,软着声,跟我祈求,“二小姐~”
本就想逗弄逗弄她,好报了方才被她误会的仇的我,偏转过头由她软磨硬泡,说尽好话也不搭理。
“小姐~”她急了眼,嘟嘟囔囔要哭起来。
“哎,哎……”我连哎两声企图阻止住她眼泪珠子掉下,“你别讹我啊!我只让你别看那些话本子,可没欺负你,你这样个哭法会让人误会的,收了,收起来啊!”
“呜,呜……”她像是掌握住了我的命门,哭声更猛了点,只这一次,眼泪珠子倒是没落,整一个光打雷不下雨。
可就是这样的哭,我也讨厌。
“好了好了,看吧看吧,随你,随你看,好吧!”我重生后和人的第一次友好/性辩论以我的妥协告终。
这事要是叫阿晚知道了准得又要笑话我。
我口里的阿晚就是如今的端毅侯齐衾,齐非晚。
我和他相识于少年,勉强也算的上一出青梅竹马。只后来发生了些事,生生断了这个情分。
提起他,我不禁又想起那个婚事。
还有……所谓的,新屋!
对着阴雨转晴的孟夕,我吩咐道,“等听完这出,咱们就回去吧,回去了给我整个妆!”
手刚重端起托盘的孟夕听我这一言,问到,“二小姐打扮做什么?”
听听这话,像是个乖丫头能说的出来的么?我白她一眼,解释道,“你家二小姐我想去个端毅侯府,想去看看那所谓的新屋,可以么?”
“可以,可以!待会儿,我一定要把二小姐给打扮的跟个天仙儿似的!定叫那端毅侯见了便迈不开腿,眼巴巴要娶二小姐你明儿就进门。”
看着孟夕欢喜离开的身影,我随意的“哦”了一声,还是不明白她开心的劲儿在哪,别是以为我同意去看新屋便是同意了这桩婚事了吧!
孟夕的手很巧,我这七分的颜色经她一番打扮瞬间美到九分。
差的那一分是我的谦虚,为人处事谦虚一点儿总是没有错的。
“二小姐真好看,这眼,这眉,打扮起来真不像个将门虎女,倒活脱脱…”
“活脱脱什么?夸人的话也藏一半露一半的,让人开心都不知道从哪个点开始开心。”
“嘿嘿嘿~”她打马虎眼的嘿嘿笑起,我因赶时间也不好再跟她继续掰扯。
看了眼铜镜,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的拿起桌上的口脂,捻着指腹点了点,蹭到唇上,抿了抿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气色好多了?”
樱红的唇一下直入了孟夕的眼,娇娇面容,炫丽富贵,她看着我想起方才的话,猛的吓了自己一跳,二小姐就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啊,我在想什么呀?
“怎么了?不好看么?”我有点诧异的再看了看镜子,左摆摆右转转,多好看啊,怎么这幅表情!
我看她沉默良久后,终于道,“好,好看!”
“好看就行,走吧!”提溜起裙摆,我走的尤为欢实,大步的迈,疾步的走,有多久没这样走过了?
出了院子,我这才发现,自个儿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根本不是寻常外地官员受命进京述职时所临时居住的驿站。
驿站苦寒,为的是让每个入住的官员都能从中学到清正廉洁,哪比得上这个府邸。
虽不是金砖玉瓦,却也别具一格。
如这院前的花圃,种的便是对生存环境极为挑剔的月下山茶,此花喜暖,怕寒,也耐不住热,长期都要至于半阴环境中,酷暑时分,烈日难挨,若想要她活就还得给其遮荫。
对肥水的要求也很高,每日的浇水量不能过多也不能太少,多了容易烂根,而不足又会使其失水萎缩。
早年的时候,我和阿晚为了寻一株满开的月下山茶给端毅侯夫人贺寿,就沿着运河走了数月。
可以说,是将整个塍国都给翻了个遍。
但即便如此,最后也没能找到一株满开的。
“二小姐往日出门都只管翻墙。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这院前的花吧!”。孟夕看着我盯着这一丛花发呆,出声嘲弄。
我听着她的嘲弄声,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回话。
我住的地儿离端毅侯府很近,就隔着一条溪,溪上有架桥,是五年前苏秦鹤继位后才修的。
没这桥前溪两岸的人若想去对面,便就只能靠船只接送,可船只有限,很多赶不上坐船或嫌船费太贵的人便就只能徒步绕城半周。
时间便浪费于此。
有了这桥后,仅半盏茶的功夫便能来回穿梭。
邺都居民普遍住于溪之东城,而达官显贵的府邸则多在溪之以西。
东城的人大多以贩卖物件给西边的有钱人而得以生存,没桥前利润薄的近乎一张纸,而有这桥后,一个个的面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我看着这桥,再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对这景明帝的称赞,心中百感交集。
步至最后一个台阶时,我看到了拐角处的那盏提着“端毅侯”三字的红灯笼。
字整体成鎏金色,龙飞凤舞间看的出写字的人有很强的功底。
也看的出,这字是他写的。
他的字很独特,一眼就能让人认出。
明明是一起学的字,可同样的草书,我的便不如他的,依先生的话讲,我的字只有形,而他的就多了点自我风骨。
形骨之间,天差地别,所以,我只能说是会写字,而不能讲精于写字。
我会很多东西,却很少有精的。阿晚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学东西只是为了长知识,杂,多。能做到基于鉴别不让人诓骗就好。
没必要,各个精通。
才被先生教育了一通,正垂头丧气的我一听他这话顿时觉得很对,“就是嘛,多知多会就行,干嘛要各个精通,要是我们各个都精通了,那还要别人怎么活?”
他牵起我的手走到井边,挽起袖子,打了一桶水放到我面前。
“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