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两声，虞景若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在震动。
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是黎燃发来的微信——
【虞老师，为了看你的比赛我也没吃饭】
lpl的总决赛开始时间是下午五点，这个时间尴尬，本来就不在饭点，黎燃又到后台跟他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还硬挤上他的出租车在s市兜了一圈。
虞景若想了想，给黎燃发了个200块钱的红包。
黎燃丝毫没有犹豫地收下了红包，退出了直播间，下了楼。
这会儿正是休赛期，离下个赛季的春季赛开始还有一个多月，训练室里的队友们看电影的看电影，打麻将的打麻将，闲聊的闲聊。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队伍里的打野qiaqia转过了头：“欸黎燃，你不是说你不去看比赛吗，怎么又去了？导播拍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黎燃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下去，俯身摁下了开机键：“突然想去了。”
“看着ember退役什么想法？”qiaqia盘腿坐在电竞椅上，手撑着桌子边缘滑了一圈，面对着黎燃挤眉弄眼。
早在黎燃以fire的身份进入lk的时候，教练就问过他的职业目标是什么，当时黎燃给出了两个答案。
——第一，赚钱。
——第二，打败ember。
现在的他赚到了钱，但是打败ember的机会却没有了。
“没什么想法。”黎燃垂眸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个外送火锅，付款金额1948。
“得，从你嘴里也问不出什么。”qiaqia瘪了瘪嘴，戴上耳机赚了回去，“我接着看电影了。”
“嗯。”黎燃一只手侧撑着头，另一只手握着鼠标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地瞎点，从蜘蛛纸牌玩到三维弹球。
没意思。
他又掏出手机，将外卖付款界面截了个图发给虞景若，同时还附了一个52元的转账。
·
rec俱乐部这边，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杨哥的手机就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了，开启的直播自然也自动关闭了。
饭桌上摆满的盘子已经空了大半，杨哥将空盘子收走放进了厨房的洗手槽里，又从厨房上方的置物柜里翻出来了两瓶存放了有一段时间的红酒和一个开瓶器。
“刚在厨房看见的，后面一个多月没有比赛，庆祝一下拿到s赛冠军，也给咱的中单送个别，喝点儿？”杨哥扬了扬手上的酒瓶。
“说什么送别，搞得跟虞哥退役了就不在咱这里了似的。”hour说，“不过酒可以喝。”
杨哥把两瓶红酒打开放在桌面上，又从客厅的饮水机处拿了一摞一次性纸杯分发给众人。
“这玩意儿喝红酒啊？”river两根手指夹着纸杯在空中晃了晃，“你红酒不醒就算了，拿纸杯喝？”
“是啊。”杨哥十分理所当然。
对于电竞选手来说，酒这个东西能少喝就少喝，喝多了容易影响操作，所以除了庆功宴上，平常也没有人会去喝酒。
自然也没有红酒醒酒器和高脚杯。
饭桌上人多，两瓶红酒一人倒个半杯左右便没有了剩余。
“欸小虞，你回头是还住在基地里还是跟其他教练一样每天回家？”杨哥突然想起来，抬头问道。
虞景若拿着杯子在手中慢悠悠地晃，没怎么考虑就回答了杨哥的问题：“在俱乐部住着。”
“那行，那回头收拾个单间出来你搬过去，等新中单入队让他在你原来的房间跟sail住。”
“不急。”
“经理……”
虞景若和sail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嗯？”杨哥转过头看着sail，他从庆功宴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坐在饭桌上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了？”
sail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杯子，斟酌着开口：“我在后台的时候……看了微博。”
他的话音落下，饭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选手最忌讳的便是在比赛失利后去看网友的评价，这么多年来有不少初出茅庐有着天赋的少年因为一场比赛失利而被喷到怀疑自己的水平，由原本的敢冲敢打变得畏畏缩缩。
虞景若手伤复发的两场比赛sail上场，将rec的大好优势打到了2：2的决胜局，最后逼不得已请出在后台扎了封闭针绑上了肌内效贴的虞景若。
杨哥一看形势不对，赶忙走到架在一旁用来直播的手机前，瞧见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松了口气。
“我可能……真的不适合lpl。”sail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即使这个lpl的位置是他一步一步打上来的，但是网络上的字眼实在是有些太过难听。
说他水平垃圾、两场比赛毫无作为，甚至还有人把虞景若的退役都怪罪在了他的身上。
“我还是回到二队去打ldl吧（发展联赛）。”sail深呼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说了多少次输比赛不要看微博你怎么不听？”杨哥皱着眉，语气有些不太好，“你从ldl打上来费了多少心血，这会儿又想着回去？”
sail沉默地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虞景若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想好了？”
sail抬起头，看着虞景若的眼睛微红：“想好了，对不起虞哥，是你把我从ldl提上来的……是我对不起你。”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虞景若说，“你想好了的话我们也尊重你的决定。”
sail的合同只签了一年，在这一年中上场次数虽然不算多，但水平还算中规中矩，但是这样一场决赛的连续失利，打散了他的自信。
重新签下一个首发中单的话，sail依旧是一队替补，很有可能在一整个赛季中一场比赛也上不了，回到ldl的话，好歹还有比赛可以打。
只有还能打比赛，就会有无限可能。
“行了行了开心点儿，从有一次从ldl打上lpl的机会就有第二次，说不定回头虞哥直接把你提上来打首发了。”rise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缓和着气氛。
“就是，来干杯，为了新任的虞教练和日后的sail干杯！”river站起身，举起手上的纸杯招呼着一圈人站起身碰杯。
虞景若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的声音被这一声“干杯”淹没。
这顿饭吃完已经快要到了半夜两点，虞景若没有急着回房间，他酒量不好，半杯红酒下肚后，红晕从衣领钻出来，爬上了脸颊。
他走到阳台，夜里的凉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吹散了因为喝酒带来的燥热。
从阳台往外望去，明月高悬，星星点点，灯火通明。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虞景若掏出手机，接通了语音通话。
“嗯？”虞景若酒后的声音放松又慵懒，带着轻微的电流音传进了黎燃的耳朵。
“怎么不收钱？”黎燃问。
“什么钱？”虞景若有些疑惑，他把手机拿到面前，缩小了通话界面，便看见了黎燃给他发的两条信息。
一张图片，一个转账。
“点的火锅没到两百，差价还给你。”
“就这么几块钱没必要。”虞景若说。
“怎么没必要？”黎燃带着些戏谑开口，“从小我就被教育不收不该收的钱，这个钱不退给你我于心不安啊虞老师。”
虞景若有些无语，他点进转账页，收下了这让黎燃于心不安的五块二毛钱。
“还有事吗？”
“还有个事儿忘说了，我有只猫，回头养在自己房间没问题吧？”黎燃侧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怀里抱着肥墩墩的三花，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猫顺着毛。
“猫？”虞景若转过身靠着阳台的栅栏，“看你室友同不同意。”
“我室友？你们队打野？上单？还是替补？应该是替补吧，我看你们战队微博发的vlog里你和替补就是一间。”
“不一定。”
本来按照正常的排宿舍方式，上野一间，下路一间，中单和替补一间，如果sail没有提出要去ldl的话，黎燃大概率就是跟sail在一间。
但是sail已经提出了要自己下放到ldl的话，rec便没有了替补，黎燃应该是一个人一间房。
“不一定是什么意思？”黎燃伸手逗着怀里的小猫，顽劣地开头，“不会说我和您一间吧？”
虞景若没有说话。
“教练和选手住一间房，会不会有点像潜规则？虞老师你想潜我不提前问问我？”
“你脑补能力真的挺好的。”虞景若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行了，打电话就是问你这个事，回头把我跟谁分一间你先问问能不能养猫，不能的话给我换个室友。”黎燃说。
队霸行为。
“再说……”
虞景若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sail怀里抱着他搭在衣架上的厚外套走进了阳台。
“虞哥，我看你在阳台站了挺久，外套穿上吧。”sail伸手将外套递给了虞景若。
“谢谢。”
虞景若这会儿酒意已经下去了大半，不提起来这茬还好，一提起来，一阵风吹过，虞景若还真觉得有些冷，他接过sail递给他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虽然刚刚吃饭的时候已经说过了……”sail的手攥着自己的裤腿，小声地开口，“但还是想再说一次，我在ldl会好好努力的。”
“嗯。”虞景若说，“ldl的大环境没有lpl好，你不要松懈训练，况且你还这么年轻，未来有无限可能。”
“好，我一定不辜负虞哥的期望。”sail冲着他重重地点了头，“夜里冷，虞哥早点回房间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哟？你们队那个替补中单？”
和黎燃的通话还没有挂断，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嗯。”
“你把他下放到ldl去了？”
“不是我下放，他自己提出来的。”
“也是，他那个水平给我打替补，一个赛季估计也不会让他上一场比赛。”黎燃说。
虞景若皱了皱眉，却没有办法反驳他这句话。
以黎燃的水平和身体情况，确实也并不需要替补。
“话说完了？还有别的事没？”
“没了。”
“哦对，我也一定不会辜负虞老师您的期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