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道:“正是,我们可以肯定,此事事关重大,偏偏又对它的真相一无所知。实不相瞒,本会名为‘暗雷’,入会者,全都是与蛮廷作对的武林义士,目的就是有一日,能够驱逐蛮夷,复我华夏河山。
“只是蛮廷势大,六扇门中又有许多武林败类为虎作伥。我暗雷会中,虽也有一些高手,但都在中原腹地,西蜀行省相对偏远,只有我们这一些人。事态紧急,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多高手,是以只能选择丽桐县主为突破口。”
师皓点了点头,忽道:“这几日里,六扇门到处搜捕的那个女飞贼,也是你们的人?”
卢彤道:“她可不是我们的人,我们反倒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打草惊蛇,把形势弄得更加麻烦。”
师皓又道:“昨日你们出手失败,侯府必然会对丽桐县主严加保护。”
邱老与卢彤尽皆无奈。
师皓沉声道:“据我所知,丽桐县主有一师姐,唤作杜月皎,若是能够将她拿下,或许也能够换得与封神实验有关的隐秘?”
邱老道:“这个……”
卢彤道:“与丽桐县主不同,这杜月皎乃是卓慕兰的嫡传弟子。卓慕兰在明昆观里,肯定是有参与这封神实验的,杜月皎作为卓慕兰的徒弟,也必然知情。
“但是这杜月皎,从小修炼崇仙门正宗功法,剑术超群,我们在锦郡的人,根本无一个是她对手。况且,她身为崇仙门年轻一辈中的强手,指不定还暗藏着一两样法宝。”
邱老无奈叹道:“昊壮士千万不要因为她年龄不大,就小瞧了她。我们昨日的计划中,也是确认了她不会参与那红桐宴后,方才敢出手。
“她的实力,未必弱于那小翰山城的少城主,昨日若是有她在,我们的人手再多,也只能先避让再说。”
师皓道:“放心,不需要你们动手。我只需要你们帮我做两件事,一个是明昆观周边的地形,与明昆观中人大体上的作息,你们既然原本想要冲着明昆观去,想必早就做了调查。
“另一个,便是在这锦郡中,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确切的说……要一个囚牢。”
他冷冷的道:“不管我如何对她严刑拷打,都不会被人注意的囚牢。”
邱老与卢彤对望一眼。邱老一咬牙,道:“壮士放心,这些事,就交给我们来做。”
——
离开那处僻静宅院,师皓独自一人走在市集上。
他来到一处铁铺,买了一把菜刀。
曾几何时,蛮廷甚至规定着,普通老百姓,连菜刀也不许单独购买,五户人家,只能拥有一把菜刀,私自购买菜刀,也属于违法行为。
到如今,这个规定,其实依旧记在律法里,只不过管得松了,无人在意罢了。
毕竟,这是一个有武学,有神通的世界,普通人拿着再多菜刀,对于蛮廷,也起不了任何威胁。
对于蛮廷来说,最大的祸患,依旧是那些违法犯禁的、不受朝廷控制的武者。
很普通的一把菜刀,刀柄套着圆木,刀身是暗黑色的,刀锋还算锋利。
那铁匠向他保证,用它来砍骨剁肉,绝对好用。
师皓将它插在腰上,用外衣罩着,走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上。
当一群人与他交错而过后,不知不觉间,他变回了本来面目,顺着人流,到了另一条街。
转了许久,到中午时,方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用完餐后,他将玉清珠在阳光下晒了半个时辰,收起后,便始终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屋子里修炼。
到了傍晚,方才离开,走在途中,重新施展邪影易容术变幻模样,在城门快要关闭前,出了城门。
来到城外的一处密林,有女子飘出:“昊壮士。”
来的正是卢彤。
师皓从她的手中,接过了一叠资料,然后便飘然而去。
他的腰间依旧插着那把菜刀。
途中施展轻功,直至来到明昆观的外头。
明昆观间在山腰处,乃是一座豪华壮观的道观,此刻天色已暗,夜空中群星璀璨,月儿弯弯。
师皓伸出手,火光一闪,在无人的暗处,将那叠资料烧毁。
不得不承认,“暗雷”的情报工作,的确是做得足够详细。
明昆观作为崇仙门在锦郡的分院,院中的道士,颇多好手,难以侵入。
然则即便如此,号称“天下道门之正宗”的崇仙门,也需要有人送菜,有人挑粪,以及各种各样的杂事。
这些事情,都是在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真人、散人、道者视线之外的角落里,悄然的完成。
没有人会用这样的小事,去干扰他们的修行。
邱老等人,显然早就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杂役里安插了人手,一点一点的,摸清了明昆观的内部情形。
在林子里,师皓抬头看着那轮清冷的月,今晚的月,比昨晚又“消瘦”了一些。
离下一个月圆之夜,差不多就是二十天,到那时,他便可再次进入元始洞天。
身影一闪,他没入黑暗,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
明昆观内,一处精致优雅的楼阁,檀香袅袅,宝帐婆娑。
夜风带着窗外花圃散出的清香,穿过遮挡蚊虫的纱窗,侵入了楼阁,墙角处的灯柱上,发出光亮的并非烛火,而是一颗圆形的水晶球体.
球内置有一般的富贵人家,也无法买到的夜馨草。
夜馨草是一种夜里能够自发光芒的灵草,散出的光芒,柔和而又均匀的洒落在屋子里。
坐在桌边的少女,外露的晶莹肩膀,淌着细细的水珠,身上只穿着一件齐胸的浅红色裙裳,未束阔带或者腰绦,因此裙裳自然垂落,令人遐想。
回想起上午那青年傲然而又不屑的语气,杜月皎的眸光,依旧闪动着恼火。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不曾这般被人看轻。
杜月皎想起那家伙说他只用一年时间,便修到八品时的语气,那种仿佛把别人当成傻瓜般的傲然,分外的令人恼火。
杜月皎从小在崇仙门中修行,深知修行之苦。
别人看她年纪轻轻,便能够晋身八品,天纵奇才,意气风发,却不知她也为此付出了相当多的心血。“一个旁门左道罢了!”杜月皎哼了一声,“搞得很了不起一样。”
仔细想想,自己居然会去在意这样的一个人,杜月皎自己都有些好笑。
而且还是一个乡巴佬,连炼制九品仙方的药材,早就被崇仙门所垄断这样的事都不知晓,居然还跑到川乌宝阁那种药店去买。
杜月皎微微的抿了抿嘴儿,照了照光洁发亮的铜镜,觉得自己竟然差点被一个乡巴佬和旁门左道气着,真是搞笑。
现在回想一下,主要还是他说他在一年之内,从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修炼成八品时的语气,让她分外的不爽,甚至觉得这人异常的碍眼。
其实自己何必去跟他计较?
像这种旁门左道,还是一个乡巴佬,根本不可能得到那等仙材,也就不可能再进阶七品。
而她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
杜月皎整理了一番心思后,将那乡巴佬抛在脑后,于床榻上,以吉祥如意坐打坐练功。
崇仙门不但控制着炼制九品仙方的仙根灵叶,还掌握着大量的道门修炼心法。
她目前所练的功法,名为“神兰诀”,一旦运功,真气透过肌肤,隐隐散出馨香,不一会儿,便满室幽香。
她的神兰诀已经快要修到顶点,一旦成功将它修到巅峰,便能够向师门求取第七品的仙方,从而进阶七品。
修炼到半夜,经脉顺畅了许多,但意识开始有些恍惚,若是继续修炼,事倍功半。
她方才停止修炼,上榻睡去。
等到天色灰蒙蒙的亮起时,她便起身,熟悉过后,换了一身精美雅致的如意云纹道袍。
所谓的“如意云纹”,乃是将如意与灵芝,绣成云彩形态,绣在道袍上,仙气飘飘,美轮美奂。
虽说是道袍,但做工精巧,绕襟的彩袍,下摆巧妙地制成百褶。
虽然一眼能够看出,穿袍者乃是道门中人,但实际上与其说是道袍,其实应该算作“酷似道袍的绣云纹彩裙”了。
提上三尺长的青锋宝剑,没有走正门,她直接从阁楼的凉台上,跃身而出。
“月皎师妹,又这么早去练剑啊?”明昆观大门处,守门的道者习惯性的道。
杜月皎微微的点了点头,态度虽好,却是不苟言笑。
她飘然而出,直入后山深处,又转入浓密的古林间,穿过一处山崖,来到雾气缥缈的隐蔽山谷。
这里是她日常练剑之处,即便是明昆观中,也无人知晓此地。
犹豫四面环岭,山涧中又有积水,水气凝聚不上,即便是在这样的季节,也是雾气涌动。
她舞着宝剑,剑光凌厉。忽的,她蹙了蹙眉,陡然回首,叱道:“什么人?”
“杜姑娘好本事!”只见一个身影,从浓密的树林间,负着手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青年,身穿灰色的劲衣,面目阴狠,棱角分明,额头偏高,略有一些鹰钩鼻。
模样绝对谈不上俊俏,反倒带着说不出的冷酷。
他的每一步,都透着森然炎气。
这种炎气,令人感到难以表诉的不祥,仿佛不该是这片天地所应有。
“魔道中人?”杜月皎的心中快速做出判断。
唯有魔道中人,才会修出如此诡异的、不容于天地间的气息。
“杜姑娘不只是好本事,还有好眼力!”灰色劲衣的青年居然还笑了一笑。
鹰钩鼻上的阴影,愈发的深了:“听闻姑娘在此,敝人不才,过来亲近亲近。”
杜月皎柳眉一挑,一脸煞气,旋过身来,宝剑斜指。
剑锋搅动雾气,仿佛从天空中引来破晓的第一道曙光:“哪里来的贼子,想要在本姑娘面前找死?!”
“看来姑娘不只是好本事、好眼力,还好有自信!”那青年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既然如此,且让鄙人来会一会姑娘,看看姑娘的能耐,到底如何!”
随着这略带不屑、略带嘲弄的笑容,他拔出了腰间的菜刀。
看着对方手中的菜刀,杜月皎眼眸闪动着难以遏制的怒火。
柳眉间杀气凛然,娇躯都在愤怒间,轻轻颤抖……
——
持着砍肉切菜的菜刀,说着挑衅的话语,师皓的心中,却不敢大意。
靠着追魂锁魄步,通过感应杜月皎的气机,他能够悄无声息的跟踪她,来到这分外隐秘的所在。
若非如此,哪怕知道她在这山中,他也难以想到,会有这样一处僻静山谷,更无法找到。
然而,当他想要悄悄接近的时候,杜月皎却先一步发现了他。
由此可知,杜月皎的确是有着过人的本事,原本想要靠着偷袭暗算将她击倒,现在看来,还是想多了。
杜月皎左手捏着剑诀,宝剑耀锋,剑意发散。
她整个人,也犹如在幽谷中陡然绽放的昙花,散发的剑意清冷而又凛冽。
就像是冬季里从冰山刮来的北风,招还未发,寒气逼人。
她眸间跳动的怒焰,进一步催动这深寒的剑意,让师皓知道,自己的挑衅是成功的……也许过头了些!
这姑娘出身于崇仙门这等“道门正宗”、“名门大派”所带来傲气,在师皓看来,便是她最大的弱点。
然而论起对敌经验,师皓知道,自己并不比她好上多少。
到目前为止,他其实也只经历过两场战斗,一场在乱棋山,一场在红山。
虽然都是以寡敌众,但对方中并无八品的好手。
他展现出不屑的冷笑,毫不犹豫的往前一踏,气焰嚣张,心却冷酷。
他的体内运转玄魅功,化绝脉焚心指为绝脉焚心刀,刀光一闪,那黑铁铸就的菜刀,竟被火焰所覆盖。
“杜姑娘,小心了!”他让自己显得更加狰狞,仿佛是一个混惯江湖、征战四方的凶徒。
他用调戏的声音说道:“刀剑无眼,可莫要刮花了你花容月貌的脸蛋,那可真是让敝人心疼。”
“贼子受死!”怒不可遏的眸光,犹如惊扰湖面的石子,让少女清清冷冷的面容也涌出怒容。
寒气潇潇的剑意,陡然间爆发,下一刻,剑气如同狂风暴雨,卷向了鹰钩鼻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