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玉带着季青琢,很快到了虞素空的洞府,在玄云宗的中部有一处水域,山间泉流皆汇聚于此,而后经由地下暗河往他处流淌而去,这片湖名为白水湖。
于白水湖上,错落还分布着几处洞府,多由擅长水系法术的长老带领弟子居住,唯独白水湖中央那岛屿位置最为优越,归虞素空所有。
玄云宗内,长老权力大小依照其修为高低排序,虞素空的地位在宗门内极高,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何要收走季青琢。
白水岛上,草木葱郁,有水鸟踩着优雅的步伐行于岸边,此时一日已过,暮色降临,有赤红光芒自天际涂抹至湖面,更衬得湖面闪烁着美丽的金红色光芒。
虞素空甚少留在宗门中,所以白水岛上只有一处建筑,三两院落,连接成片,掩映在茂盛的树木中。
沈容玉来此之后,只住在其中一间院内,即便只是修仙门派内的一处小院,配置也豪华气派,修炼的静室,炼药的丹房,就寝的寝屋一应俱全。
虞素空原本居住的院中,有引水入院中,形成一处小小池塘,院久未居人,有蛙类鱼儿来此,夜晚聒噪,沈容玉也不愿来此。
季青琢跟着他走下飞剑,脚踩在绵软的草地上,这才感觉自己的心落回了实处,她将捂着自己眼睛的手移开。
沈容玉还握着她的手腕,他不是愿意黏着她,只是忘了松手而已,谁能想得到此时计划着颠覆整个修仙界的最大反派,居然是第一次与女子亲近呢?
还是季青琢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即便虞素空的住处称得上简陋,但在她眼中,已经足够豪华了,她看着眼前以白石搭就的清幽小院,惊奇问道:“我要住哪一间?”
“整个院子都可以住。”沈容玉收剑入鞘,他打算离开。
“小玉师兄,你住何处?”季青琢下意识问道。
沈容玉想,季青琢多少是有些依赖人的,她难道想与他挨着住么?
他指了自己的住处,是最西侧的一处小院。
季青琢牵上毛毛,马上往最东侧走去。
沈容玉喜静,季青琢这样的选择,正合他意。
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就住那里,不吵你。”季青琢小声说,她低头将毛毛眼睛上盖着的黑布移开了。
沈容玉只点了点头,他本不是一个会关心人的性子,但是他既然已经与她住到一处洞府了,季青琢的便宜师父虞素空交代他要帮忙照顾她,所以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做。
他是一个极擅长伪装的人,若是要演玄云宗的光风霁月大师兄,他就会认真去扮演。
“我替你开启院落的禁制。”沈容玉说。
他走在前方,季青琢跟在他身后,这模样,竟真的有些像尽职尽责的学长在带领刚入学的学妹。
只是,谁都心知肚明,这大师兄,可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温良谦和。
沈容玉来到院门前,这院门是用带着七彩琉璃偏光的石块垒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珍贵石材,沈容玉单手按上院内禁制,瞬息之间,这尘封已久的禁制就被打开了。
院门洞开,内里有溪水蜿蜒而过,涉水而过的是木质回廊,水面几乎与廊面平齐,这小院的布置倒是匠心独运。
“真漂亮。”季青琢不禁感慨。
沈容玉负手而立,不置可否,再美丽,不也是要被摧毁的么。
季青琢从毛毛身上放下行李,先将毛毛安顿下来。
沈容玉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一道古怪的声音从季青琢身上传来。
多少有些仙骨的修士,在玄云宗这般灵气浓郁的地方,还能依靠无意识的吞吐灵气来维持自己的体力,但是季青琢不行,她怀疑她那个世界的人和这个修仙界的人,根本构造就是不一样的,她不能修炼,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所以,一天没吃饭的她,现在肚子咕咕叫,其实也不是特别丢脸吧?
她希望沈容玉不要发现这声音,毕竟他是修士,又是什么东山皇族的后裔,所以他应当从未体会过挨饿的滋味吧?
季青琢打算等沈容玉离开之后,就自己拿出干粮来弄点食物吃。
但很快,沈容玉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饿了。”
季青琢整理东西的手僵住了,她努力吸紧自己的肚子,让它不要咕咕叫。
“好像是有点了吧,不过没关系。”季青琢说,她觉得自己的吸紧肚子策略好像有效果了,因为肚子好像没叫了。
但她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又“咕”了一声,好像有点不争气。
“白水岛上没有吃的。”沈容玉抱剑靠在一旁,他抬眸看了一眼季青琢。
“我待会儿自己做点。”季青琢将自己行李里装着米的竹筒拿出来。
结果她因为紧张,手一滑,这装满米的竹筒直接翻了,落到水里,掉落的米粒引得水里的鱼儿争相游过来抢食。
沈容玉:“……”真的会有这么笨的人吗?
这是季青琢最后的干粮了,她低头看着散落在水里的米,感觉有些惆怅。
等沈容玉离开之后,她就勉为其难再捞起来吃吧。
但是沈容玉偏不走,他在等季青琢自己问何处可以吃饭。
他不说,季青琢也不会主动去问。
直到夕阳的余晖都要消失了,季青琢饿极了,这才挽起了袖子,她想,丢脸就丢脸吧,就算沈容玉也没有离开,她也要想办法把米捞上来吃。
在她打算和鱼儿抢食的时候,沈容玉按住了她的手。
“白水湖旁段秦长老的洞府有做凡间的食物。”沈容玉说。
在玄云宗内,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长老的洞府里会准备吃食,毕竟修为尚未到金丹的弟子,还是需要进食的。
沈容玉不需要,因为他入门之后不久,就是金丹修为了。
“好的,小玉师兄,我过去。”季青琢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从白水岛到岸上,可没有任何交通工具。
她走在前,沈容玉就跟着她走,直到季青琢来到白水岛岸边,发现了没有交通工具这个事实。
说到底还是一个凡人,她压根没有适应修士的生活。
此时暮色已至,沈容玉身侧别着的剑闪烁着雪光泠泠的光,在黑暗的树林里显得尤为耀眼。
季青琢站在岸边,看着湖中月亮,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沈容玉多少猜出了一些季青琢的心理,她的心思并不难猜,如果他不开口,她就会在这里等到天明——又或者是跑回去,将溪水里散落的米捞回来。
沈容玉没猜错,季青琢正打算这么做,她其实早就要这么做了,只是沈容玉一直守着她,让她不方便做这种丢脸的事,她也是要脸的。
“走吧。”许久,沈容玉的声音响起,他走上前来,走到季青琢身侧。
“啊?”季青琢扭过头来,以她的高度,视线略微上移
他是完美的,就连衣物上也几乎没有一丝不该有的褶皱,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他像是精心扮演的一个形象,他仿佛是由自己亲自操控的傀儡。
“带你去吃饭。”沈容玉说。
“我一天要吃三次哦。”季青琢说。
沈容玉:“?”难道正常人一天吃四次吗?
“晚上的话,有的时候可能还要再吃一次。”季青琢老实回答,“夜宵嘛。”
“我会领你去。”沈容玉又轻描淡写说道。
他倒要看看,季青琢这块朽木,什么时候能活过来。
季青琢点了点头,她又被沈容玉握住了手腕,有无形的气流再次流转。
他们飞上天际,季青琢还是想捂住眼睛,但是沈容玉却拦下了她的手:“既然要修仙,要驰骋于天地之间,又为何要畏高?”
季青琢眨了眨眼,她不想修仙,畏高也只是她自己怕而已。
她闷着气儿,没说话,要不是因为沈容玉,她也不可能到这里来。
“不说话?”沈容玉又开口了,这几乎是他说话最多的一天了,因为季青琢比他更闷,要引得她说话,他几乎要扯上三五句。
“我……”季青琢不敢低头看,因为皓月当空,将整个玄云宗照得皎洁明亮,她一眼就能看清自己究竟是在怎样高的天空之上。
她的手脚抖着,只紧紧闭上了双眼,有迎面的风吹拂而来,带着些许舒服的凉意。
沈容玉确实不是善人,他的掌心之下,感觉到了季青琢的颤抖,他总算是感受到了她恐惧的情绪。
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季青琢一时之间失去了重心,她当真是怕极了,这玩意比站在顶楼往下看还可怕,因为他们脚下踩着的飞剑那么细。
又是一阵劲风吹来,季青琢的身形摇摇欲坠,她的身子一倒,直接栽进了沈容玉的怀里。
在风中,沈容玉的发丝拂过面庞,他看着远处的月亮,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