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疑已经在拔剑了。
牧鱼捏了捏眉心,“算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为顿饭打出去。
于是留下师无疑和谢必安在原地互瞪,牧鱼爷俩去处理食材。
老牧头儿没想到小徒弟给弄得这么隆重,感动之余,难免有些手痒。
他意思意思挽起袖子,“这些日子光替孟婆熬汤了,也不知手生没手生。”
牧鱼才要说话,那小无常就一溜烟儿跑过来,谄媚道:“两位大厨,我来我来!”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菜。
牧鱼还没消气呢,“不用你!”
小无常:“……”
孩子看上去快哭了。
他哽咽道:“求求了,让我干吧!”
那边两位爷的杀人视线可谓一路火花带闪电,你来我往的,他夹在中间瑟瑟发抖,着实打熬不住了。
牧鱼:“……”
老牧头儿到底有了年纪,心软,慷慨地分给他一头猪:
“你把大骨头剔出来。”
等着熬汤呢。
小无常:“……”
不是洗菜吗?
剔骨什么的,我不会啊!
牧鱼望向他的眼神中就带了鄙夷:
“你说说你除了吃,还会干点什么?”
小无常看着鱼爷一顿庖丁解牛,刚还完整的两头牲畜立刻骨肉分离,顿时陷入自闭。
就您老这刀法,不去地狱主刑罚着实可惜了。
十八层地狱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牧鱼准备先把两副骨头架子焯水熬汤。
谁知那纸扎店老板以前没接过扎锅的活儿,弄得尺寸不大对付,他一个人摆弄起来有点费劲。、
“那边戴高帽的,”他朝谢必安抬抬下巴,“想吃饭就过来干活。”
谢必安顿时来了情绪,指着师无疑道:“凭什么不叫这扎蝴蝶结的干啊。”
来者是,有让人干活的吗?
死小孩儿懂不懂规矩!
还有,你一个老棺材瓤子扎蝴蝶结,要不要脸?
牧鱼回怼,“你懂什么!”
今天早上快递到了,牧鱼把给师无疑买的那套衣服烧给他,这会儿正穿着呢。
大红的卫衣,水洗蓝牛仔裤,被阴间滤镜弄成莫兰迪色系,顿时十分高大上。
配着简单的运动鞋,越发衬出宽肩细腰大长腿。
师将军捐躯时也不过二十郎当岁,正值青春年少,如今一打扮,越发英俊了。
走秀的模特有这么帅吗?
没有。
看着被打扮一新的师无疑,牧鱼突然感受到给玩具娃娃换装的乐趣。
嗯,以后可以再试试其他风格。
就是一头黑长直有点碍事,牧鱼又给他烧了根头绳。
这头绳还是不知什么时候食拉下的,放了很久也没人来取,应该是不要了。
黑色头绳上带着个拇指大小的蝴蝶结,黑白波点的,复古闷骚款。
作为曾经在荒野边境跟野兽抢饭吃的鬼,师将军对一切都接受良好,给了,就顺手扎起来。
牧鱼观赏一番,心满意足。
嗨,蝴蝶结果然是猛男必备!
师无疑眼神柔和,刚想过来帮忙,就听鱼爷霸气四射道:“不许动!”
于是师将军就乖乖坐回去了。
嗯,小鱼说不许动。
谢必安:“呵呵!”
小样儿,还有两幅面孔呢。
有人撑腰的牧鱼抖着腿冷笑,“你就说还吃不吃吧。”
有外人,干嘛使唤自家人?
谢必安沉默良久,屈辱地:“……吃。”
小无常眼中瞬间泛起一种名为“崇拜”的情绪:
瞧瞧,这位可是敢使唤七爷的主儿。
以后万万不敢得罪了。
师无疑到底没忍住,还是过来帮忙了。
牧鱼就递给他一扎青菜,“把梗儿掐了,等会儿咱们涮着吃。”
师无疑嗯了声,把青菜一颗一颗分开,特别认真地掐菜梗。
小模样贼乖巧。
牧鱼就夸奖,“看看咱们小师,做得多好。”
人长得好看,果然干什么都养眼,摘个菜也跟拍电影似的。
师无疑两排长睫毛抖了抖,摘得越发认真了。
正蹲地上刷锅的谢必安磨牙。
你特么怎么就不让他过来刷锅?
现场各司其职,顿时一片井然有序的繁忙景象。
牧鱼环视四周,粗粗一算,现场五位,问有几个活人?
答案是一个都没有。
就连他自己也为了做菜方便,主动魂魄离体,此时的状态也算不得活人了。
说起做菜,牧鱼不禁想起之前跟张敞去过的菜市场,就问谢必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阴曹地府有菜市场什么的,听上去就很分裂啊!
七爷正因为刷锅生闷气,装没听见。
哼,下次一定再带个“替死鬼”!
那倒霉催的小无常就主动承担起解说的职责:
“说来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的人哪怕死了,到地下照样能把买卖扯起来……”
那菜市场老板生前是个菜贩子,原本死了之后也老老实实等排队投胎。
可中国太大了,一天死的人也忒多,如今生育率下降,投胎的名额就更紧俏了。
死了之后,阴间得核算你的阳间功过,看能不能轮回,轮回什么道,什么时候轮回……
手续一道道办下去,格外慢。
听说有的鬼资历不够,熬死了好几个皇帝,如今还在奈何桥上风干呢!
小无常看向牧鱼的眼神中带着昭然若揭的怂恿和煽动:
“所以说优秀人才哪儿缺口都大,像鱼爷您这般资质,合该就是我们中的一员猛将呐!”
牧鱼:“……”
我可谢谢您的赏识哈。
这份见缝插针拉壮丁的敬业,阳间hr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小无常越说越上头,“也不差这几十年了,要不您先过来,咱把好位置占下,省得日后排队。”
牧鱼:“……”
怪贴心的。
但我还真就差这几十年。
师无疑拔剑,“闭嘴。”
小无常:“嘤~”
牧鱼难免好奇,“你生前干什么的?”
小无常咧嘴一笑,露出上面一颗小虎牙,“管家。”
见牧鱼没有因为赞扬而欣然决定当场改行,那小无常遗憾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讲述起来:
那菜贩子一口气等了六、七年,投胎的事儿连个影儿都没有,难免焦躁。
正好前年他儿子发了财,给他照自家小超市烧了一座过来,他灵机一动,就给托梦,让顺带着烧点纸扎的食材。
当时他儿子就半夜懵逼了:
这托的哪门子梦?
媳妇儿问他怎么了,他结巴道:
“我梦见老爷子了,说在下面闲得慌,想重操旧业开个超市。”
儿媳妇:“……”
睡前喝假酒了吧?!
不过那儿子是个孝子,儿媳妇也贤惠,虽然觉得这梦荒唐,还是老老实实找人扎了点食材烧了……
一向不爱主动说话的师无疑听罢,不禁感慨:“真乃孝子、贤妻。”
牧鱼深以为然。
儿子不用说,那儿媳妇肯定也是真爱,不然谁跟着干这种不靠谱的沙雕事?
鬼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功夫,汤底熬好了,蔬菜和肉片什么的也都收拾出来,众“人”便围坐一团,开始毫无生气地涮火锅。
师无疑主动去给自己和牧鱼师徒拿了碗筷。
嗯,就三副。
谢必安:“……”
扎蝴蝶结的没一个好东西。
牛肉卷是老牧头儿切的。
老爷子宝刀未老,一片片菲薄,筷子尖儿提着悬在热汤里上上下下走几遍,薄薄的肉片便陡然变了颜色,羞答答卷了起来。
这就能吃了。
师无疑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动作却飞快,一口气涮了大半盘子。
对面的谢必安看了冷笑,把无常服袖子一卷:抢!
师将军报之以冷笑,使出生前耍枪砍人的功夫,筷子都飙出残影了。
火锅上空,立刻弥漫起刀光剑影。
牧鱼:“……”
不至于,真不至于,我烧了足足一头牛、一只猪啊!
然后师无疑就把抢到的肉卷都堆在他碗里。
那么老大一个碗,愣是堆得冒了尖儿。
牧鱼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干得漂亮!”
老牧头儿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碗:“……”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到底谁的周年祭?
管家出身的小无常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当即举起汤碗致辞。
“感谢鱼爷的热情招待……”
牧鱼心道,分明就是你们死皮赖脸跟来的。
怎么的,当无常的前提是不要脸吗?
话说谢必安不是“白无常”机构的大中华区总代理吗,怎么还不离开康城!
小无常慷慨激昂说了一通,最后对老牧头儿举杯示意,“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举起汤碗一饮而尽。
要不是喝的大骨汤,真的就非常豪迈了。
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细细一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正吃着,江澜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老爷子的忌日,还专程打电话慰问。
牧鱼赶紧还阳,用肉身接了电话,“谢谢澜姐,我们在这吃席呢。”
江澜:“……”
自从丈夫死后,这世界越来越魔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