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上打算咋承包?”看完资料,思前想后,李耒还是决定试一试,提前进入化肥市场的机会着实难得,要是错过这次,说不定就得等到1997年了,那时候很多事情就有些晚了。
“和马胜利一样,你报个利润,每年给县上上缴一定数额的利润,厂里的事就由你做主了!”邢书望说得很含糊。
李耒笑了,“领导,你这也太简单了,就没个条例文件啥的?这样就算我想承包也不放心,你们也担心吧?”
“现在除了马胜利,全国也没多少例子,你让我们拿条例文件,我们也拿不出来!”邢书望一摊手。
这种事情在改革过程中很常见,所谓改革就是打破惯例,而打破惯例之后又该怎么办,谁也说不清楚,要不怎么有句话叫“摸着石头过河”呢。
李耒漏了一丝口风,这对邢书望来说已经足够了,只要他愿意,那么我们就创造条件让他答应,“你有啥顾忌?咱们当面说清楚,我能给你解决的肯定解决,我解决不了的,拉上班子其它成员开会商量!”
“马胜利当时说的是:承包厂子后将实现利润翻番、工人工资翻番,达不到目标,甘愿受法律制裁!这话听起来有气势,但是只要稍微想下,问题就来了,搞得好皆大欢喜,搞不好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会功夫,李耒依旧整理好了思路,你提马胜利,那么我就从马胜利说起。
“造纸厂那么大的摊子,每年的亏损都是六位数,他马胜利有几个钱?能承担得了这么大的损失?至于接受法律制裁,那就更是笑话了,现在那条法律规定,厂里的负责人把厂子搞亏了要坐牢?”
“要真有这样的法律,全国上下得有多少厂领导进去?所以他搞好了名声是自己落了,搞不好,损失还是厂里的!压根就没办法处理!”
所以,日后等马胜利的承包神话破灭、SJZ造纸厂濒临破产的时候,他也没受到什么处罚,仅仅是免职退休而已。
“我能想到让你承包化肥厂,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你只要愿意承包,肯定亏不了!就算万一失败,县里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邢书望还以为他担心这个,于是连忙宽慰道。
“领导,我知道您这么说是为了让我放心,但要是这样的事情形成惯例,那就不好了,要是谁说几句大话就能承包一家厂,哪成什么了?”李耒想要的可不是几句宽泛的保证。
“那你说怎么办?”邢书望意识到,李耒可能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先听听吧。
“前一阵去首都的时候,听一位浙江来的观礼代表说了他们当地的新鲜事,他们哪儿有个叫鲁冠球的农民,去年的时候,鲁冠球想承包镇上的农机维修厂,主动提出用自家价值两万块的苗木做抵押,要是厂子亏损,就把这些苗木卖了赔偿,我觉得这个办法可以借鉴下。”
邢书望用马胜利做例子劝说李耒答应承包化肥厂,而李耒则搬出鲁冠球来谈条件,“县里要求每年上缴多少利润?我先估算下能达到不,要是能达到的话我就从养鸡场划出同等金额的资产做抵押,要是没达到,就卖了赔县里!”
邢书望万万没想到,李耒竟然主动提供抵押,他到底要干什么?一时间他竟然有点摸不清楚了。
不过邢书望毕竟是日后经常上新闻联播的人,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摸清楚了李耒的意思,“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让县里让步的地方一定不少吧?”
“领导英明。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自己刚起了个头,邢书望就明白了,他索性把自己的顾虑都说了出来,“我担心的地方不少,首先是厂子自主权的问题,我处理自家工厂的事物,不用向任何人请示,自己就能做主!”
“要是承包了化肥厂,还得早请示晚汇报,相关单位的领导还是动不动就能给我下命令,那还是不如算了,我继续安安心心搞自己厂子不好么?”
别人都是空口白话拿到承包权,鲁冠球为啥要提供抵押呢?他可不是傻子,有了抵押就能拿到完全自主权,这对一名企业家来说可是千金不换。
“你想要自主权没问题,要是承包了还有这么多公公婆婆压在头上,确实不像话!”李耒拿出了真金白银,邢书望也不小气,“只要你能按照要求上缴利润,厂里的人事权、财权都归你,你别把厂子卖了就行!”
“这个需要明确下,-人事权和财权的范围有多大?我要是把原来的中层干部下放到车间,县里会不会干涉?我要是想用厂里的利润发奖金、引进设备,需不需要报县里领导批准?”李耒没提开除职工的事儿。
现在工人们手里握着的是实打实的铁饭碗,只要不犯法就能领一辈子工资,他想动这个,别说邢书望了,再上面的领导都不敢答应。
“你把你的要求全说出来,我拿到会上讨论!”邢书望翻开了笔记本,准备记录。
“企业自主权无非就是人事权和财权,人事权方面,首先我要求把厂里原来的领导调走,他们在我没办法施展手脚。“
“其次,我要有对所有职工实施奖惩措施的权力,干得好,我能提拔他们的职位、给他们发远超基本工资的奖金!干得不好,就算原来是车间主任,我也能让他当基层工人,而且只能拿基本工资!”
“财权方面,除了上缴的利润,其它资金归我支配,我可以提取一定比例的利润作为我的奖励,剩余部分也能用于发放奖励、购置设备。”李耒要是说自己啥也不图,县上的领导也不信啊。
“我希望能和县里签署长期合同,总不能我刚把厂子搞好,县里就要把我赶走吧?而且在上缴利润的额度上,也该提前约定好,比如今年先五万,以后每年增加百分之五,不能今年五万,明年看厂子形势好了就要二十万.......”
邢书望在笔记本上记了好几页,李耒才把话说完,他又翻回去认真看了好几遍,“这么多要求,看来必须得上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