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时。
东伦敦,白教堂区。
随着一辆辆马车驶入,这条阴暗的小巷变得无比热闹。
“让一让,都散开!”
“我们会在必要时通知各位,并向社会各界进行案情公示,现在请不要聚集在此处,阻碍办案。”
隔离线外,十几名警员挥舞涂成红色的警示棍,示意那群举着速写本的报社记者不要靠近。
而不远处,小巷正中位置,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老头正在吩咐下属如何展开调查:“派几组便衣去附近干下流勾当的小酒馆问问,昨晚有谁失踪了,身高在英尺左右,戴一顶丝绸软帽。”
话落,他顿了顿,盯着死者补充道:“生前喜欢穿一条放荡的黑色内裙。”
“收到,文森特先生。”
“老爷子,快下雨了,您先回办公室喝咖啡吧,我们几个绝对把事情办妥。”
三个级别不低的警官抬手朝老人行礼,神色恭敬,因为,眼前这位老先生是苏格兰场的重塑者——
十一年前,某些高层人士勾结罪犯一起设赌坐庄,遭到揭发。其中,五个警探部门中,就有四名主管上庭受审。
为修补受损的警方声誉,哈佛·文森特重组了苏格兰场,并一手建立起刑事调查科,专门处理重大案件。
最终,苏格兰场重新获得了伦敦市民的信任,而作为议案的提倡者与执行者,文森特先生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尊敬。
不过,随着年纪增长,这位老人越来越暴躁,面对众人的讨好,他直言不讳地数落道:“混账东西,回什么办公室,我早该把你们的头塞进马桶里,好好清醒一下。”
“当初上报时,不是跟我说案情复杂,找不到突破之处吗?为什么陆离先生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查到了线索!”
老爷子越说越气,愈发觉得自己有必要辞退一些家伙了。
然而,对于站在不远处发呆的陆离来说,他并不在乎别人的吹捧,毕竟一个只能在此停留五天的过客,没必要在意什么名声、钱财。
除了破案,一切都是浮云。
滴答滴答……
阴霾终日笼罩着这座城市,天灰蒙到看不到阳光,而浓雾酝酿了一上午,终于在中午时分落下了雨。
“爵士,这件事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苏格兰场又要瞎折腾一段时间,才能进入正轨。”
这个时候,交代完正事的文森特撑着伞,快步走了过来。
“您过誉了。”
陆离没兴趣跟一个陌生老头打交道,哪怕记忆中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可他依然感觉很膈应。
“一起去吃个午餐?”
“抱歉……没什么胃口。”
三言两句之间,陆离成功杀死了一个话题。
而这个时候,文森特也看出他谈兴不浓,温声说道:“好吧,如果案件有什么进展,我会派人跟你联系,外面雨大,把这柄伞拿去吧。”
“还有,别忘了多少吃点东西。”
“嗯,劳您费心了……”
陆离含糊其辞了一句。
看到这么恶心的场面,谁还有心情吃饭,至少他已经打定主意,未来几天都不吃带血的牛排。
不多时,文森特乘着一辆马车远去,根据方向判断,应该是白厅街。
毕竟,身为一个部门的首席长官,老爷子不可能将全部精力放在一件凶杀案上,若非此案影响恶劣,加上该区警长宣称无力破案,估计他连邀请信都不会写。
……
时间慢慢过去,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不仅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愈加猛烈。
而污泥与血渍一起被冲入下水道,难言的臭味让陆离不禁掩鼻。
“稳一点!”
“快,再加一层。”
这时,温斯里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此刻,他正组织人手,将女尸用油布牢牢包裹住,看样子是打算将其带回警局,请医生帮忙解剖。
“侦探先生,您打算去哪里?一起去警局,还是我派人送您回贝克街?”
其实,温斯里一直在关注陆离,见他把视线投过来,立刻作出了回应。可惜,这家伙声音有些大,让守在警戒线外的报社记者听到了。
一时间,喊声不断。
“远东巫师,过来聊两句吧!”
“爵士,我最多问你两个问题,回去能跟主编交差就行。”
远东巫师、苏格兰场的救世主、鹰眼勋爵……这些极度中二的称号,全是这群无良撰稿人给原身取的绰号。
事实证明,一个巴掌拍不响。
记忆中,原身是个极具表演欲的家伙,渴望被追捧,所以每次帮警方破案,都会主动接受访谈。
不过,这与现在的陆离无关,他扫了一眼朝自己招手的报社记者,懒得理会,径直朝警方所在的车队走去:“去白教堂区警局,你们那里有地方安置闲人吗?”
“当然,警局前年刚扩建,房间多的是。”
温斯里迎了上去,不过,说话间,他偷偷朝守在警戒线旁边的同事比了个手势。
领头者瞬间会意,带领十几名下属一字排开,并转身背对着小巷,用身体阻挡住报社记者的视线。
毕竟,侦探出名,就意味着苏格兰场无能,道理很简单,若他们真有能力,何必请求场外援助。
更何况,记者总喜欢夸大事实,利用噱头去赚钱,对于苏格兰场苦心经营的名声,则毫不在乎。
几分钟后,一切都准备妥当,尸体被裹上两层油布,装进了最后一辆马车之中。
而队伍前方,陆离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低头钻进宽敞的车厢,看着温斯里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派遣便衣警察去打探死者的身份,将尸体送给信得过的医生解剖,明确死亡时间、原因。”
温斯里摊了摊手,他同样很心急,迫切希望能早日逮捕凶手。
但令人感到无奈的是,接下来的工作十分繁琐,虽然不用特意吩咐什么(警员知道该怎么做),但必须熬时间,耐心等待。
送给医生解剖?
陆离一愣,满脸诧异地问道:“白教堂区没有法医官吗?”
“原本有一个,可惜,前段时间辞职去大西洋城开诊所了。”
“好吧,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杜克教授,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目前在国王学院担任医科教授。”
话落,一个寸头男的身影浮现在陆离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