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一口气解决的全厂工人表决,因为有人的插嘴,最终没有立刻就能表决出来。
市政厅的人感觉到今天好像是没有机会完成这项工作,就主动表示要离开。
他们还有其他工作要做,没时间耗在这里。
当然他们也告诉了大家,给他们一段时间的讨论商量,如果三天后他们还拿不出决定,那么就按照之前的决定,直接将工厂投入到拍卖环节中。
工人工会的人,也主动离开了。
厂里的工人们吵吵闹闹的,今天的确是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
老约翰要走,却被几个关系不错的工友拉住了。
“去喝一杯,我们得做点什么!”,工友这么说。
老约翰犹豫了一会之后,答应了下来,其实对他来说谁给的多,谁给的少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情,他就是一名工人,谁当管理者,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答应了一下,这是一种人类的本能。。
在对未来无法把握的时候,人们就会成群的抱团。
本来他们一行人打算去工人俱乐部的,工人俱乐部的食物和啤酒非常的便宜,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便宜对底层人民来说显然比味道重要得多。
也许是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整个俱乐部已经挤满了人,就连能让人站着的位置都已经不多了。
一行人换了一间廉价的酒吧,还提供脱衣服服务,当然别指望舞台上的女孩有多漂亮。
一群人直接进了酒吧,底层的民众不需要兑换零钱,因为他们一口袋都是零钱。
他们一人买了一大杯九十九分的啤酒,然后要了一点切碎的烤肉。
说是切碎的烤肉,其实就是超市里廉价的碎牛肉,这种牛肉不成型,大多都是大拇指头大小的,不过价格很便宜。
两盘烤肉,一人一大杯啤酒,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坐着。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共有十来人,他们都在同一条流水线上工作,关系自然也混得比较好。
组织这场聚会的是他们这个流水线上的生产组组长,一名四十七八岁的中年男性。
他有强壮的体魄,但身上的肌肉和粗壮的手臂遮掩不住他发白的鬓边。
还不到五十岁,他的两鬓就已经变得花白,沉重的劳动力和生活压力让他喘不过来气,实际上这种重体力劳动的流水线上的工人,都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财富。
这样的工人大多只能活到六七十岁,寿命很难再延长。
他抿了一口啤酒,啤酒沫将他的胡须染成了淡黄色,他舔了舔胡须上的泡沫,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
“之前……说得很对,没有道理我们拿同样多的钱,他们可以管着我们,而我们只能在最脏最累的车间干活!”
这句话引发了大家的共鸣,就连老约翰都觉得这句话是没有问题的。
组长继续说道,“首先我们要在这个问题上进行统一,谁想要更多的权力,谁就要掏得比别人更多!”
大家纷纷点头,随后他拿起了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嚼了嚼。
这种廉价的酒吧并不会提供什么专业的美食,都是很随便的烧烤,他拿起的这块略微有些焦糊,咬起来不那么容易嚼碎,但有一股很特殊的焦香味。
这也是两盘烤肉就能应付他们这十多个大块头的原因,他们未必能那么容易的咽下去。
“另外我有一个想法,如果你们有谁的条件允许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多掏一些,这样我们之中有可能能出现一个车间主管。”
“万一现在的主管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被我们车间里其他小组抢到了位置,对我们很不利!”
其实同一个工厂的车间里,并不是所有工人都是一条心的。
他们之间也有竞争。
资本家在压榨工人极限劳动力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办法,生产车间里的每个生产小组之间就存在竞争。
谁更优秀,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奖金。
而谁落后了,谁的奖金就更少。
这些奖金并不是资本家自己补贴给工人的,而是从工人身上剥削下来的。
比如说本地《最低时薪法》中规定最低时薪是三百四十块钱,工厂就按三百四十块钱给你算工钱,然后再拿出一部分说是奖金。
实际上这些奖金本来就应该属于工人,但它被换了一种方式,用来更大限度的激发工人们的主观能动性!
资本家不会让任何一分钱没有意义的流入工人阶级的口袋里,哪怕是一分钱,它也得在生产中发挥出它的价值!
而且如果只是单纯的拼生产效率,这也只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良性竞争。
可它不可能这么公平,比如说老约翰他们这个生产组有两个“抢料手”,他们也是工人,但同时他们也负责从材料仓库抢生产材料!
想要在生产速度上超过别人,或者不落后别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囤积大量的生产材料。
这样能规避生产材料用完重新申请时中间的间隔问题,能让生产小组始终保持着高效的生产节奏。
但想要多得到生产原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比如说有时候工厂得到的订单就是生产一百台产品,生产车间里一共有五个生产小组,按道理来说,每个生产小组只要生产二十台产品就足够了。
但是有的生产小组生产的速度快一些,有的生产小组生产速度慢一些。
生产得慢一些的小组想要一次性获得二十台产品的生产原料,这样就算他们速度慢,至少他们不是垫底的。
而生产快的呢,他们可能想要一次获得三十台产品的生产原料,这样他们就能拿到更多的奖金。
于是这里就存在了矛盾,那就是原材料到底应该给谁?
大家都更多的申请原材料,但是真正能落在谁的手中,不是仓库说了算!
而是看哪边负责运输材料的工人更强壮,速度更快!
这也是资本家们乐意看见的!
组长的话说得很明白,如果其他小组的人多掏了一点钱,成为了车间主管,就有可能利用他们的身份,对这些规则进行干涉。
这种可能并不是不可能出现,而是非常有可能出现!
大家在同一个流水线上一干可能就是几年十几年,甚至是一辈子,有时候工人之间的关系比他们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更亲密!
那么稍稍的倾向于和自己关系好的生产小组,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说完之后,大家却都沉默了下来。
很明显,想要拿到这个位置,就肯定要多掏一些钱。
现在均摊每个人就要一万块,如果想要拿个主管什么的,怕不是要掏个十万或者更多?
有人说话很直,心里藏不住事,直接就说自己没钱。
老约翰也表达了自己同样拿不出更多的钱来的事实,即便是现在的一万块,对他来说他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去弄。
组长没有打断大家的发言,等他们都说得差不多后,他才开始开口。
“我没有要求你们谁一定要拿出这么多钱来,我们完全可以团结发力,就像我们的工作那样!”
“每个人只需要多那七八千块,我们就能多凑出来十万块,然后谁愿意去当,谁就补齐剩下的。”
“如果有人愿意多掏一些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按照市政厅和工会那些人的说法,我们等于买下了自己的厂。”
“等到了年底,我们就能分钱。”
“去年我们为老板赚了多少钱?”,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有人接着就说,“我听说去年厂子赚了五十多万!”
一年能赚五十多万可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随后组长给大家简单的计算了一下,多掏的人,实际上也能从这笔盈利中多瓜分一些钱。
这句话让工友们都有些心动起来。
他们在工厂里干了这么久,很清楚这家工厂其实非常的赚钱,每年都能保证在按时发放了所有工资后,还能赚到不少钱。
即便是最不景气的那几年,就算工厂盈利不多,但至少能把大家的工资都发下来!
老约翰不知道怎么的,也突然有些心动起来。
“这件事我们还得请工人工会那边的人,给我们好好的说说……”
晚上回到家里的老约翰连最喜欢的电视都没有看,直接回到了房间里,躺在床上。
看出他情绪不太对劲的妻子主动来到了他的身边,抚摸着他干枯的头发,“怎么了?”
老约翰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还是没说。
第二天,大家又来到了工厂里,这次工人工会的安排了律师和会计过来,在工厂很多人的要求下,他们要给大家做一场“科普”。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告诉大家花多少钱,可以得到多少的股份,以及年终的时候能分到多少钱。
每个人都非常的认真,因为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不少人还带了笔记本和铅笔。
这可能是他们从高中毕业之后的几十年里,第一次主动买这些文具用来记录一些东西。
老约翰也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