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的时候只有雕版的雏形,也就是拓印。
之所以有了拓印,还离不开蔡邕。
因为蔡邕当时的熹平石经轰动全国,许多人不远千里敢来,就是为了获取熹平石经上的经过校正的经书,因此也就出现了摹拓之法,后来就变成了拓印书。
但是雕版这个玩意,一个是因为汉末到五胡乱华,再到隋朝这段时间都比较乱,另外一个是因为纸张未能够大批量的普及,因此一直到了唐朝,才算是正式的出现。
至于活字印刷,那就是更晚的宋朝的那些事了……
本来活字印刷的这个技术要经过木活字和泥活字,才进入金属活字的行列,但是既然斐潜知道这个东西,就直接让黄月英用铜铸字了。
并且刚好现在的斐潜,具备了所有应该具有的条件。
泥活字和木活字,当然比不上金属活字,但是金属活字当中,又是以铜为最佳也是最便利的材料,而不管是在之前还是之后,铜还是一种货币,而刚好这一段时间因为市面上因为通货膨胀,铜钱形同废物,大量的恶钱毫无去处,所以斐潜便直接拿了一部分融化做成了字模……
至于铸造的工匠,这个就更加简单了,汉隶本身就是具备很强的美感的字体,用来铸造雕刻再合适不过了。
活字印刷说白了其实并没有多少的高精尖的技术含量,因此黄月英没过多久也就研究出来了,只不过因为是实验品,所以也没有选字数多的,便只印了这个《连山残章》出来。
书自然是蔡家的藏书,而蔡家的藏书其中有有很多都是蔡琰默写出来的,因此虽然铸模的时候略有走样,但是书法笔迹却依稀可辨,蔡邕自然是认得出来。
有了竹纸,便有了相对比较廉价,也比较优质的纸张,再加上有了活字印刷,书籍的大量生产才成为了可能,这样斐潜之前想的那些事情,才有了实行的基础。
虽然现在到学宫来的人都还是世家士族子弟居多,但是随着这一批人的不断扩展,也会将书籍这个东西不断的辐射开,最终也会流向更多的人,更广泛的层面……
斐潜朝着蔡邕讨好的笑着,然后说道:“鼯鼠五技之章正在印刷之中,不日可得,当为学宫初学之书……”
蔡邕慢慢从方才斐潜的言语当中反应过来,旋即露出了一些笑容,虽然没有说些什么,但是显得心情十分的愉快,读书人最希望的就是著书立作,传承千古,原来以为除了雒阳城中的熹平石经之外,蔡邕以为自己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像熹平石经一样传承后世了,没想到到现在又有了新的机会。
更何况劝学篇完全是由蔡邕一人所著,和熹平石经那种集合众人之言又自然是有很大的不同。
蔡邕又摸了摸在书卷扉页上标明了是蔡氏藏书,虽然并没有直接写上是蔡琰抄撰的,但是有心人稍微了解一下恐怕也能得知,如此一来只要这一册册的书卷刊印天下,也就等于是斐潜替蔡邕和蔡琰父女两人扬名了……
况且
斐潜方才言及蔡氏藏书传于天下,还诸子之书的本源,对于求一书而不得的人来说,恩同再造也不是过分的话语。
“此事……谢过子渊了……”蔡邕略显得苍老的面容又焕发出了一种难言的光泽,看着斐潜,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斐潜做这个事情,完全可以不用蔡氏的名义,或者根本不用蔡琰写下来的字体,那么自然名声什么的会落到斐潜的头上。
要知道纵然是孔子,当初也不过是收了千百人作为弟子,而现在学宫一开,这些蔡氏的藏书一推广,那么受到蔡氏恩惠的人将何止千人?!
这样一来,等于就是给蔡邕和蔡琰加上了一层无形的保护层,甚至只要不是陈留蔡氏家族的人自己作死,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敬仰三分!
当然,斐潜在面对这样的一个事情的时候,也有心动,但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将蔡邕捧上去更好。
一个是因为蔡邕是自己的师傅,也是北方公认的经学大师,而自己在经学学术这一块土地上还没有任何的建树,就算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冒充大瓣蒜,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也不会有多少公信力……
第二,虽然蔡邕说过要留于平阳守山学宫,但是如果说陈留蔡氏有了一些什么变故,然后需要蔡邕的时候,蔡邕会选择家族还是学宫?而这样一来,基本上就等于是将蔡邕和学宫捆绑到了一起,也同样将陈留蔡氏捆绑到了学宫的战车之上,学宫的事情自然也就成为了陈留蔡氏的事情……
第三,这些书当然不可能完全无偿送出去,一些粗浅的认知认字的书籍,比如像蔡邕的识字篇是近乎于免费的,但是其他的书卷就可能会要达成什么样的标准,才能借阅,这样一来也就可以不知不觉当中,利用一些条件,将这些学宫学子们拉上自己的战车……
而斐潜手头上是没有多少书籍的,唯独只有全大汉私人藏书可以媲美国家藏书的蔡邕才能做到,更何况现在雒阳的东观遭到焚毁之后,虽然当时李儒派人送了一部分书籍过来当成是斐潜平定白波的奖励,但是和蔡邕藏书数量上依旧不能相比较,所以不管怎样,这个名头让给蔡邕也算是名至实归。
再加上蔡家的人形图书馆,嗯嗯,这个……
饭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点点做,斐潜现在等于就是布下了一个极大的局,就等着天下的学子们入坑了,当然,这些后面的事情,是不能让蔡邕知道的。
见蔡邕没有反对的意思,斐潜自然也就向蔡邕告辞。
蔡邕看着斐潜离去的背影,面带笑意,满意的微微点头,感觉自己当初收斐潜当弟子真是再恰当不过的主意了,然后甩这袖子准备到学宫议事堂再去看看其他的人怎么样了,走了两步,忽然停顿了一下,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了上来:“这个子渊……莫非于雒阳之时,极力劝阻吾离都,莫非当时就计算着这藏书?”
蔡邕左右晃了晃脑袋,皱眉想了想,随后又哑然一笑,摇了摇头,在内心当中排除了这个想法,毕竟这两年世事变幻莫测,就连他都有些应接不暇,斐潜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长远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