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在祝凌脑海里发出一声小小的、紧张的尖叫:
【她在看我们这边!】
【我们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对啊,被发现了。”祝凌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今天晚饭吃得挺高兴这种小事,“刚刚起风了,有风顺着我划开的口子进到了帐篷里,香炉上的烟气乱了一瞬,应该是被她看见了。”
燕国名不见经传、在情报里寥寥数句的公主燕轻歌,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小圆球吓得在意识空间里一蹦三尺高:【那那我们跑吗?她会不会喊人来抓我们?】
透过木雕之间的缝隙和层层缠绕的刺绣飘带,在技能的加持下,祝凌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脸上还带着些许彷徨纠结的神色,但却有一双与之不符的、冷静淡然的眼睛。
祝凌笃定:“她不会。”
因为燕国公主燕轻歌晚上到燕国大皇子的住处来,本就是一件秘密的事情,若是她高声叫嚷招来了人,她便要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谎言稍有不慎,便有被拆穿的危险。
而且她若是点出帐篷上有人,万一帐篷上的人见自己暴露,将她灭口怎么办?要知道,为了这次密谈,这间帐篷周围的人都暂时支出去了。
燕轻歌既然能发现她,想来也不是个蠢人,只需稍加思索,便能知道祝凌的目标并不是她。
更何况,她在和燕焜昱的交流中,并未透露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全程都是燕焜昱在鼓动她,诱惑她,在向她展示自己的狼子野心。她一开始就回绝过了,哪怕最后燕焜昱摆出种种有利的条件,她也只是说了要思索几日的推托之词。
无论祝凌是谁派来的人,她的话语明面上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果然,燕轻歌朝这边看了一眼后,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系统在祝凌的意识里长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地瘫成了一张小圆饼:
【吓死我了!!】
【你还要继续去找燕国五皇子吗?】
“不去了。”祝凌将今天得知的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选五皇子出手本就是迫不得已的下策,我现在倒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燕国大皇子与四皇子一母同胞,而五皇子因为应天书院的原因,与四皇子有些龃龉,两边闹得很是不愉快。
这不愉快之间,可是大有文章可做。
“走吧,我们现在回去睡觉,明天再来。”
虽然燕轻歌没有揭穿她,选择了视而不见,但祝凌也担心后面会出现什么不可知的变故,虽然她应该能处理,但终归是一桩麻烦。
祝凌运着轻功离开了聚集区,回到了她拴马的地方,她在树上睡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晨光破晓时,才慢悠悠地从树上起来,她用包袱里带着的用具做了个简单的洗漱,然后啃了点干粮垫了垫肚子,又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那件经过一夜后,已经在晨露下被浸湿了,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湿印,作为一个天光破晓之后才从客栈到秋狝的学子,她的衣服上只能有一层薄薄的湿气,而不能有大量的露水印记。
祝凌又把马和其他的行李依次处理了一番后,才骑着马直奔聚集区。
等她看到了聚集区的轮廓时,属于燕国范围的、应天书院的帐篷那里,已经有几个先生等着了。
祝凌翻身下马,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曾烈大步上前,一拍祝凌的肩膀:“臭小子,你果然是第一个到的!”
“还好这次我没和兰亭打赌!”他庆幸道,“上次那么好一个暗器,就被他给拿走了!”
祝凌:“”
她没敢说曾烈输掉的那个暗器她,现在就在她腿上绑着。
宋兰亭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拿了几块牌子?”
祝凌转过身,从马鞍旁的暗袋里掏出一根绳子,上面串着十来个木牌,她把木牌拎起来晃了晃,笑道:“这些要交给哪位先生?”
严夫子教导主任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给我吧。”
他接过来数了数,又认真看了看,语气里有点惊奇:
“怎么大部分都是‘武’字牌?”
祝凌笑了笑:“我出身寒门,为了讨生活,学了些防身的功夫。”
【你真是时时刻刻不忘立人设。】
祝凌在意识里回复系统:“谢谢夸奖。”
“乌子虚第一个到。”曾烈倒是没在意那么多,他兴致勃勃地望了望祝凌来时的方向,“也不知道谁是第二个?”
由于前年他们改了规则,坑了不少来的早牌子少的学子,如今应天书院的学子们即使两日能到,也要拖到第三日晚上,就是为了在路上多收集些牌子。
严夫子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我猜第二个是惊鸿。”
“对你的宝贝徒弟这么有信心?”曾烈调侃道,“万一不是呢?”
严夫子但笑不语。
宋兰亭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他看祝凌身披朝露,面色略带疲惫,不由道:去应天书院甲字帐篷,你是第一个来的,可以先挑。”
“这可不行———”曾烈故意提高了声音,压着笑道,“万一乌小子的木牌数量不够甲字间呢?”
宋兰亭一脸无奈:“发放了多少枚木牌,我还不清楚?”
严夫子也在旁边帮腔:“五个甲字帐篷,子虚必有一个名额。”
“马给我吧。”宋兰亭伸手替她接了马缰,催促道,“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的,这几日恐怕累得不轻,早些去休息。”
祝凌得意地睨了曾烈一眼,笑道:“还是老师关心我!”
“就你话多!”曾烈翻了个白眼,“去去去,赶紧滚去休息!”
祝凌笑着走了,她包袱里确实有些东西要趁着人少的时候处理一下。
她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祝凌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正骑着马奔向这个方向———是和她在藏书阁里有过几面之缘的洛惊鸿。
严夫子拊掌笑道:“看吧,我就说惊鸿是第二个!”
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祝凌脚步微顿,她看了看洛惊鸿的马,若有所思。
或许她应该防患一下未然了。
一个娇小的人影悄悄地接近了应天书院的马厩,她来到属于学子的那块位置,最前方的那间关着一匹马,正在悠哉游哉地吃草料。
应天书院培养出来的、给学子用的马都是极其温顺的,那个娇小的人影直接上手摸了摸马的鬃毛。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匹马厚实的鬃毛只有表面有些湿漉漉的水汽,而内部基本是干燥的,如果这匹马在露天呆了一夜,鬃毛绝对不会是这个模样。
她微微皱了皱眉,难道是她猜错了?那个名叫乌子虚的学子只是凑巧来得这般早?
又或者她的目光转向洛惊鸿那匹马所在的马厩,却突然和附近的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本来应该早早去休息的乌子虚正站在她的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顺柔公主是不是走错位置了?这可是应天书院的马厩。”
燕轻歌一惊,她根本就不知道乌子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乌魁首的马,长得极像我曾经的爱驹。”燕轻歌无比地镇定,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些悲伤,“所以我情不自禁地想过来看看,如有冒犯,还请原谅。”
“无妨。”她听到那个名叫乌子虚的士子说,“公主若是实在难过,也可以骑着在下的马出去走几圈。”
燕轻歌:“”
她还真不敢骑。
若是被人发现她一个未婚的公主骑一个未婚士子的马,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不必了。”她委婉地谢绝了祝凌的提议,“多谢乌魁首好意,我只是想来看看,如今既已看罢,我也该离开了。”
她朝祝凌施了一礼后,便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系统在祝凌的意识里惊奇道:【她居然真的怀疑到了你的头上!还过来查证了!】
“怀疑又怎么样?”祝凌脸上露出一点无赖的笑容,“她又没有证据。”
短时间内,燕轻歌不会再来第二趟了,因为应天书院本就是燕国秋狝被关注的重点之一,她第一次来还勉强有个借口,第二次便太引人注目了。即使派人前来,若被问起,也是很难圆回去的。
而这个时间差,足够马的鬃毛慢慢干了。
祝凌从自己的马厩里牵出了马,然后和洛惊鸿的进行了对换。
她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
“还说像极了曾经的爱驹,连爱驹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