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一,还有不朽神王······”
楚牧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发出一声嗤笑,“空死得还真应该。”
空有楚牧这强敌在交手,还有虚无一和不朽神王在窥伺。不朽神王虽未出手,但他那等粉碎真空的强者,哪怕只是泄露出意志,都足以分空的神。
又有虚无一偷袭,楚牧正面攻杀,空不死,谁死?
这猴子以为虚无一是来帮他的,可事实上,虚无一的目标就是他。虚无一要杀空,夺空的血肉作为资粮,助其向着粉碎真空前进。
而不朽神王,也乐意帮他这个忙。
不朽神王已经老了,他的寿元对于普通人而言依然庞大,但相较于其漫长的过往而言,剩下的那点时光也就是一个小憩的事。
他迫切需要血食,需要一个增长寿元的大药。
虚无一,就是他的药。
如果可以,洪玄机等有望粉碎真空的人仙,也可以是他药。这位太古神王已经到了不吃人就活不下去了的地步了,他需要吃血食来续命。
这一点,虚无一也清楚,但这一位为了求道,可杀祖杀父杀母,他会将所有的善与恶都视作虚妄,尽数斩杀,只为一个真我。对死亡的恐惧,也是虚妄,也被他所斩杀。
为了踏足粉碎真空,便是与虎谋皮,虚无一也在所不惜。而且最后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想来不朽神王也清楚虚无一的性情,所以从未想过隐瞒。
这两方都在明着打牌。
阴阳五行之气在楚牧思索之际不断提炼,一颗奇形果子正在努力从虚无中浮现。
一颗颗微粒化作微小的猿猴,向着楚牧发出咆哮,却难堪楚牧之压制,只能被那阴阳五行之气不断熔炼,化作长生道果再现的土壤。
到了这地步,便是空死而不僵,也是无法诈尸了。四成的微粒被虚无一抢走,有不朽神王的相助,那部分微粒注定被炼化,而剩下这六成也无法在楚牧手上掀起什么波澜。
这太古第一妖,已是注定败亡。
一颗又一颗虚幻的道果被抽取出来,长恨、幽怨、裂天、逆魔、噬魂、血神、玄阴、狂心、天邪、天妖,魔道十大道果也都被具现出来。
原本,这十大道果皆是空以自身拳意拟化,并不似长生道果那般挂在婆娑宝树上吸收真气,乃是虚妄。但楚牧如今已是隐隐把握住虚与实的界限,原本虚妄的道果被他所具现,又经由混沌之气转化魔气填充,顿时便让这十大道果化作了实质。
汇集妖魔一道之邪、魔、恶、毒的道果在楚牧身前呈现,向着中心一聚,便化作和自身同样身高的道人。
身着黑白道袍,有面而无相,只有一双汇聚世间阴毒、邪恶的眸子在闪着邪光,原罪古魔再度出世。
祂向着楚牧发出冷笑,无相的面庞上倒映出深深的邪异,陡然先前一扑,就要融入楚牧体内。
这原罪古魔想要与楚牧融合,让他以原罪古魔之姿重生。
楚牧见之,亦是一笑,然后张嘴一吸,那黑白道人便化作一缕风,一道流水,被楚牧一口吸入嘴中。
杀伐、毁灭、末日,楚牧的过往在天道之轮上一一闪现,无边的虚无吞噬了入口的原罪古魔。
在那破灭诸界的杀伐之前,便是汇聚了生灵之恶的原罪古魔,又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呢。楚牧曾经毁灭过的世界中,那些因其而亡的生灵在临死前所爆发出的恶念和绝望,比原罪古魔的魔念更为存粹,也更具冲击力。
上一个世界中代表罪恶的神,还是楚牧亲手所杀的呢。
“魔道十大道果,皆入我身,原罪魔轮。”
楚牧悠悠长吟,身后天轮转动,十大道果在其上一一呈现,本来被混沌庆云笼罩的天轮化作了魔轮,转起一重又一重的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长生道果终于在楚牧的手中现形,伴随着一声惨烈的怒嚎,太古第一妖在这世间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失了四成力量的长生道果自然无法助人踏入粉碎真空之境,但通过这道果,楚牧却是可以进一步的了解虚实界限,接近那一层瓶颈。
他既是已经确定自身功法的统一,道途的统一,那么阳神和粉碎真空,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是就算我成就了阳神和粉碎真空,还是会弱长生大帝一筹,我还需要更多,更多······”
更多的资粮,更多的本源,唯有如此,才能助楚牧战胜强敌。
天轮转动,一道清风陡然出现在这破碎的世界中,伴随着淡淡的涟漪,混沌巨神凭空消失在九渊神域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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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初春,春寒料峭,玉京城中却是一片喧哗。
街道上有御林军行走,呼喝叫喊,努力维持着秩序,玉京的贡院大街上,天还未亮便满是马车行走,一眼望去,人群,灯笼,马车,轿子,熙熙攘攘挤成一团。
之所以如此,只因大乾朝廷的科举,便在今日举行,大乾九十六州的读书人皆要在今日一展多年所学。
洪易身穿一件银黑色的绫罗,戴银冠,脚下穿的是踏云履,一副王公子弟的模样,身周围着一和尚,两壮汉,几个精通武艺的奴仆,虽有马车却选择步行,在一众赶考的读书人相当显得颇为引人注目。
“好多人啊。”
身后的马车里微微探出一只大大的金蛛脑袋,发出感叹,然后又有一只素手伸出,将这脑袋给按了回去。
“金训儿,把脑袋缩回去,这玉京城中藏龙卧虎,当心被人发现。”
洪易回头道。
“那你还夜入皇宫······”大金蛛嘟嘟囔囔,但也没有淘气,老老实实缩进了马车。
“正是因为入过皇宫,才知道玉京的不祥啊。”
洪易低声轻叹道。
他回到玉京,本意是要找那生父洪玄机讨个交代,问问他为何要坐视生母身死,但在那武温侯府之外,洪易敏锐感觉到了些许不祥,权衡之下,终于退去。
他从小在侯府长大,因为庶出而受尽丫环奴才在暗中的刁难,但也因此而对侯府暗地里的龌龊熟悉至极。可那一日他去侯府,却不见那些丫环和奴仆勾心斗角,整个侯府都呈现一种昂然向上的气氛。
这等气象相当不正常,洪易当即选择退去。
而在之后,洪易本意是要入皇宫,去寻那曾经认识的元妃娘娘问问玉京的变化,可在刚刚翻入宫墙之后,他就发现了和武温侯府一样的气氛。
向来是明面堂皇暗地龌龊的皇宫大内,竟也是如侯府一般祥和昂然,这让洪易认识到发生在玉京城的变化,已是超乎了他的预料,便是连皇宫大内都沦陷了。
“洪易,”马车内传来渺渺之声,一个女子的声音似远实近,在耳边清晰响起,“这玉京城已是落入梦神机的掌控中,便是那皇帝和洪玄机都可能被梦神机掌控,你回返玉京,并非好事。”
洪易闻言,微微沉默之后,沉声道:“我不是不信飞虹姑娘所言,但我有不得不回玉京的理由。”
这飞虹姑娘乃是他在靖海军之时于海上偶遇的高人,彼时若无她与那神风国禅银纱相助,洪易怕是还没那么容易度过难关。
他自然是相信这姑娘的,但没法的是,洪易的过往在玉京,他必须回来做个了结,同时他也不能缺席这一次的科举。
这时,贡院大门打开,众人蜂拥而入,在入门之后的广场上排队等待搜身。
洪易带着文房四宝入内,正好看见一个八岁孩童神色坦然地接受着搜身,一派宠辱不惊的气度,胜过在场九成九的考生。
‘八岁考生,是恒州方家的那个五岁中秀才,七岁中举人的神童方圆······’
洪易闪过遐思,目光往前,去看今年主持科举的主考官。然后,他便与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对上了。
身着黑色儒袍,头戴黑冠,不着官服,却站在代表科举主考的正中。
‘是他!’
这人,分明就是当初在那西山上送他一场机缘的邪儒——邪说沦语。
他竟是这场科举的主考官。
如此说来,这玉京城,确实是在梦神机的控制之下了,便是代表朝廷择士的科举都交由这邪说沦语主考。
“他果真是来了,”与此同时,邪说沦语亦是喃喃说道,“可惜宗主自从进入虚空之中就没了音讯,不然宗主应当也很愿意见见这易子的。”
自从去年楚牧去玄天馆和那暗皇道人一战后,就进入了虚空,至今未回,只在最后给梦冰云传了一道消息。
如今到洪易返回玉京了,楚牧还是音讯寥寥,这让邪说沦语开始担心起下一步的计划该怎么进行。
不料就在这话语落下之际,邪说沦语身旁的副考官眼中突然闪现了红芒,轻声接道:“我已经回来了。”
“宗主。”邪说沦语惊诧莫名。
“是我,”那考官面无表情,但那语气却是和楚牧如出一辙,“入了一趟九渊神域,因为内外的时间流速不同,使得我耽搁了点时间。不过好在时间并未超出把握,我回来得刚刚好。”
楚牧的目光透过那考官的双眼看向四周,神念扫到贡院之内供奉的诸子百圣之像,敏锐察觉到那寄托在百圣之像中的信仰念力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洪易乃是诸子选择的同行者,他融合了百圣的部分智慧,而这一次科举,则是他彻底踏上百圣之路的开端。
“十几年前,我与百圣照过一面,那时以儒家之弊赢了儒圣一手,逼得百圣退让。这一次,我想与百圣再论教一番,也看看这寄托百圣希望的易子有何高论。”
来自于冥冥之中的视线既落在百圣之像上,也落在洪易身上,一道无形的天轮在空中旋转,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皆在其中。
第八劫——“八卦劫”,便落在洪易身上了。
科举士子前后共等了两个时辰才结束了搜身。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洪易循着编号,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每个考生都有属于自己的小房间,接下来三天他们都将在这小房间内度过。并且贡院上锁,便是里边死人了也是不得出入。
洪易在凝神静气一刻钟后,便有考官亲自给他送来试卷,那黑色的儒服和冷硬的面庞,令洪易心中微起波澜。
“很吃惊?”
邪说沦语将试卷递给洪易,低声道:“接下来,还有更吃惊的。”
说罢,他便神色诡秘的离去。
“我等着你们。”
洪易微微吐出一口气,打开试卷,赫然就见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卷纸上——“子曰”。
“嗯?这是个枯题。要做得大气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
洪易见状,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提笔便要开始答题。
但就在他将要落笔之际,原本的两个字陡然出现了变化,字迹扭曲,变化成三个大字——“平天下”。
“儒家学说,以修身而始,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很好奇,在你的眼中,这天下该如何平定,如何治理。”
看起来不过十八岁左右的少年,身着一袭道袍走入房内,沿途维持秩序的衙役皆对其视而不见,全无阻扰。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人性本恶,若要平定天下,治理世事,便需处理人性之恶念。洪易,你来回答,如何治恶。”
楚牧在书桌前停步,遗世独立的身姿带着明显的不真实感,那莫测的气息更是让洪易感觉念头运转都变得晦涩。
梦神机!
天下之大,唯有梦神机才有此风采。
有的人,只要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该是何人。眼前这人,就该是梦神机,就该是天下第一人。
非如此身份不足以冠名其身。
“若让我满意,这科举状元,便是你洪易的了。”
“好。”
洪易微微屏息,斩除心中杂念,笔落之际,字字光明。
“人人如龙。”
他所书写的,便是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