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和段绝一前一后出了帐篷,在流沙集里随意逛了起来。
然后,在走了半圈之后,他们就直接前往了流沙集之外。
没办法,实在是没什么好逛的。万里黄沙一片荒芜,在其他地方的集市里还可以尝试着捡点漏,在这里······
只能看到菜市场一般的场景了,大家谈来谈去,不外乎是谈论类似辟谷丹、灵晶等普通的物资买卖。
想要在这里捡到漏,还不如试着去青楼找处子。
二人出了流沙集,渐渐远离了后方的光明。
清冷的月光洒在沙漠上,一道黑影踏着银霜般的地面悄然跟了出来。
“这位道友。”来者轻声唤着,两只苍白的手掌缓缓捏出了个道诀手印。
这是属于上清道脉的道诀,而来者,赫然正是之前出言的那黑袍女子。
“道友为何要刻意破坏佛门之事?我上清道脉现在和佛门乃是盟友,此举有碍我等联盟。”
这黑袍女子一捏出道诀,便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回应她的,是楚牧久久未言的静默。
“道友?”黑袍女子见状,本就凛然的声音更是拔高几个分贝。
“别吵,”楚牧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只是在想,你是单纯的蠢,还是真的坏。”
“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不是趁机收回诛仙四剑吗?我倒是想着,你为何要替佛门说话。”
黑袍女子先前提及佛门会破坏萧恩的生意,看似在说佛门对萧恩的威胁,实际上却是在借机给萧恩做思想铺垫。
他人不知玉清道脉的计划,也许还会以为当真是佛门有心占据万里黄沙,实际上若非迫不得已,谁想来占据这等不毛之地啊。
佛门为何要占据万里黄沙,还不是被逼的,若非玉清、太清两脉相逼,加上现在佛统须弥藏当带路党,佛门如今也不至于面临这等窘境。
这些佛门中人之所以要拉拢度化帐篷中的那些个凶徒,实际上并非是要为占据沙漠做准备,相反,他们在为不需要占据沙漠做准备。
这黑袍女子看似在点明佛门威胁,实际上却是在劝说萧恩相助佛门。
“你在替佛门说话,作为一个上清道脉的人却替佛门说话,现在又拿这来质问我,看起来,你是真的坏。但是······”
楚牧戏谑道:“我却认为你是真的蠢。”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看不透你在说反话?你那自以为是的操作只会暴露你的智商。你一开口,我就闻到了那浓浓的愚蠢气息。”
“正是如此。”在黑袍女子后方,两道身影突然出现。
“看起来,我要等的人来了。”楚牧看向来者,戏谑的表情有所收敛。
这后来之人,正是之前在帐篷中率先离开的萧恩,还有其侍从萧全。
此刻,萧恩慢慢走来,目光直接越过黑袍女子,看向楚牧,“阁下早就料到鄙人会来?”
“这女子开口,我就有一半把握确定你是知晓内情之人,”楚牧淡淡道,“现在她来了,你也来了,另外一半把握也有了。”
玉清道脉的目的以及佛门净土即将被打落在西方,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知晓的事情。
实际上,就连同行的十二派弟子也只有为首者知晓此事,若非不知何人泄露了消息,那可能事到临头,佛门中人才后知后觉吧。
在这种情况下,这女子会道出那般话语,萧恩会回应说“有意思”,这本身就是一大疑点。
一旦确定这二人知晓内情,他们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了。
而在此时,这两人的到来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阁下猜到了这么多吗?”
萧恩无奈叹气,并且对那黑袍女子道:“他说的没错,你确实是真的蠢。”
要不是这女人自作聪明的举动,她自身不会暴露,萧恩更不会被牵连着一并暴露。
因为这么点事情而失去了先机,饶是萧恩这等有城府之人,此刻也是无奈外加一点恼怒。
“你!”女子气急,“你们两个!”
萧恩接着道:“好叫阁下知晓,这女子确实是你们上清道脉某位大人物的棋子,虽不曾入上清门墙,但身份毫无疑问。否则她也不会这般有胆气地来此地和你叫嚣。只不过她的立场,却是莫名的很啊。”
“是被度化?还是受他人指使?”楚牧问道。
“这个鄙人却是不知了,”萧恩眯起眼睛,犹如一只眯眼狐狸,“毕竟你们上清道脉一直乱的很。还有一点,鄙人也是不知,那就是阁下是如何前来此地的。要知道,另外几位可都是受到我方相助,才悄然来到万里黄沙的,鄙人可是不知上清道脉还有人能够悄悄越过誓约,不惊动玉清道脉,越过大乾,来到这西方的万里黄沙中。”
‘誓约······’
楚牧听到这字眼,心中念头急转,总算是想到了何为誓约。
在三百年前,上清道脉战败后,那垂死的上清道首曾经代表道脉立誓,凡是上清道脉传人,皆是不得擅自返回神州。
楚牧当时从《天玄志》上看到此事,还以为这就是一个单纯的承诺。现在看来,若是上清道脉的人违背了此誓,返回神州,便会直接惊动玉清道脉这一方,进而受到神州霸主的搜天索地式追捕。
‘原来还有这一手啊。’楚牧心中恍然。
“很简单,”他表面上神色从容地说着,垂在身侧的右手缓缓运起真气,“只要来到万里黄沙之外再成为道统传人就行了。”
誓约针对的是上清道脉的传人,但只要未入道统真传之列,便是学会了上清道脉的武功,也算不得真传,随时有可能被逐出门墙。
既非道统传人,那自然不算违背誓约。
“原来如此,”萧恩也是恍然道,“原来当日那位在荒野上突破的上清道脉之弟子,便是阁下啊。”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简单,很多时候你不需要多说,对方就已经自动对上号了。
说的再多,也不如对方靠自己得到的答案。
当日在雍州以西的荒野上,出现三重惊天异象,彼时方圆百里之内皆可有所察觉,虽然无法测定具体方向,但看出那异象规格却是不难。
‘此人应当是一直按捺着不突破,有着深厚的积累,所以才能一朝突破便让三界通天剑出现,并且实力突飞猛进至此。’
自动脑补上的萧恩道:“当日荒野之时,三清道脉之异象齐现,那玉清道脉的天现九龙已经能确定为玉鼎宗的楚牧了,太清道脉的九重玄黄塔,则是被推测乃是当朝四皇子好友晏青奚,想不到这第三人,令三界通天剑异象出现的人竟是阁下。”
‘什么东西?’楚牧瞬间迷惑。
那一日三道异象的主人不都是他吗?他可是清楚记得自己就是在那一日同时脚踏三条船的,这晏青奚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楚牧从未认识什么晏青奚,他也能完全确定自己脚踏三条船的事情除非自曝,否则绝不会有人知晓当日晋升的三人都是他。
因为有昆仑镜护身,所以即便是当世最为顶尖的天机大能,也不可能算到这一点。
这也是有至宝在身的人所特有的福利。像是各道脉的道首,还有其他一些持有至宝的人也都是如此,凡是涉及到这些人,天机术算便会变得模糊不清,或者干脆导向错误的方向。
楚牧的昆仑镜还是以掌握时空变化所著称,在这方面的遮掩更是隐蔽,保证不会叫人发觉不对。
既然如此,那晏青奚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又是为何替自己冒认这异象?
楚牧心中下意识地闪过当日惊鸿一瞥的那道身影,又默默将其抛到脑后。
‘当真是一团乱麻,不过此事还是日后再说吧。眼下重要的还是此刻之事。’
“大人物的棋子啊。”
楚牧突然叹息一声,阐幽出鞘,幽蓝剑光划过瑰丽的轨迹,在那幽色之中又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杀伐。
“公子羽,你做什么?”
黑袍女子尖声惊叫,但在森然剑意的迫压下,她就如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所有的声音都是戛然而止,被堵在喉咙里。
恐怖的剑气似缓实疾,明明在她眼中极慢,却慢得让人反应不及,慢得她明明能看见,但动作却是极为迟滞,难以及时抵抗。
噗嗤——
剑光掠过脖颈,一颗头颅飞起,骤然失压的血液犹如喷泉般从脖颈伤口上喷薄而出。
极快又极慢的一剑,令人难以思考的剑势,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竟是让这黑袍女子当初毙命。
“大人物的棋子,也不能站错立场。”
楚牧施施然将未沾一丝血的阐幽剑归鞘,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我虽无门派,却有师承,哪怕是一散人,也要为道脉除这一害。”
“果然是纯正的《戮仙剑经》。”萧恩此时也是点头道。
这一剑之下的气机,让他确信了楚牧的身份。对方确实是上清道脉的真传弟子无疑。
至于那散人之说,也许是真,也许是假,谁知道呢。
反正萧恩是未曾打算深信,事后还是要调查一番。至于眼下,确定对方归属就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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