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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撂挑子

作者:酒徒字数:3816更新:2022-10-20 22:47

“折兄稍待,韩某正有此意。”韩青闻听,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将官帽摘下来丢在了桌案上,大步走出门外。

别人新官上任,积极努力干活,跟同僚打成一片,乃是为了步步高升。他连自己能做几天南院判官都不清楚,又何必太用功?

至于撂挑子,又有谁不会?把案子直接送到开封府尹王曙那边,看王曙发了脾气,会着落在谁头上!

“韩判官,韩判官——”书办李文忠见状,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劝阻。

哪里劝阻得住?转眼间,韩青就与折惟忠站在了一起,先相对见礼,然后并肩去了开封府供官员的休息的后花园。

左巡使杨文广和右巡使王炎,早已恭候在月桂树下的石头桌凳旁。看到韩青前来赴约,立刻站起身,双双拱手行礼,“见过韩使院。张巡使大仇得报,我左右两军儿郎感激不尽!”

“两位军巡使客气了,查案乃是韩某分内之事。”韩青笑着侧开身子,然后以平辈之礼相还,“更何况,那严、杨两家作恶多端,即便不是韩某,早晚也有人会把这两家的罪行追查清楚,替张巡视讨还公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恐怕我们全都白了头发,都未必看得到。”杨文广笑着摇头,再度站正了身体,长揖及地,“这一礼,是替张文焕的妻儿所施,还请韩判官不要客气。”

“这一礼,乃是为了开封府左右两军的将校。”王炎再度躬身下去,长揖相拜,“张文焕遇刺,两军将校,恨不得插翅飞过去,把幕后主谋揪出来,大卸八块。只是耐着朝廷法度,大伙无令不得离开京畿,才,才只能对着灵牌扼腕流泪。”

韩青在另一个时空,曾经入过伍,理解这种袍泽之情。所以,便不再闪避,站直了身体,受了王炎和杨文广两人的拜谢,然后又拱手还了个半揖。

“韩判官,在下也曾经入太学就读,所以,今日就高攀,称你一声师兄。”杨文广颇为健谈,拜过之后,立刻笑着介绍,“师兄请坐。今日秋高气爽,恰好王炎家里,做了一些桂花糕。我们便斗胆,以茶代酒,给师兄接风。”

“末将族中长辈,在大相国寺那边,开了一处点心铺子。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过得去。所以,今日特地拿一些来,给判官品尝。”王炎接过话头,笑着介绍。

“原来你是王记的少东!”韩青记得自己在太学读书之时,最喜欢吃的几样点心,便出自大相国寺附近的一家名为王记的老字号。立刻眼神发亮,笑着恭维了一句,然后拉着折惟忠,一道落坐。

那杨文广乃是杨延昭的孙儿,与他非但是太学的师兄弟,还同属于大宋将门之后,所以彼此之间,天生就多了几分亲近。

右军巡使王炎乃是已故武胜军节度使高怀德的亲外孙,也算半个将门之后。

再加上折惟忠这个折家军的嫡系后裔,四个人,倒也不缺共同话题。边吃边聊,很快,气氛就变得其乐融融。

“师兄莫非信佛?”茶过两轮之后,杨文广忽然看了看韩青的脑袋,笑着询问。

“没有啊?我是读书人,不言怪力乱神。”韩青被问得满头雾水,皱着眉低声回应,“师弟为何有此一问?”

“师兄,师兄今日,既没带官帽,又没带儒冠。”杨文广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

“天热,嫌捂得慌,刚才摘下来放桌案上了。”韩青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顺口回应。

话音落下,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受另一个时空习俗的影响,一直留的是寸头。而眼下,却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了和尚和行者,正常人轻易不会吧头发剪得如此之短。(注:行者,也是僧人的一种。)

“师兄果然洒脱。”杨文广没想到,韩青连官帽都可以随便乱丢,忍不住抬手拍案,“怪不得季明师兄对你推崇有加,世人只嫌官帽的帽翅不够长。像师兄这般,嫌官帽不透气的,天底下恐怕找不到第二个人来!”

“师弟不要笑话我,出来跟你们喝茶,我再带着官帽像什么话。”韩青被他夸得脸红,赶紧笑着摆手,“你看折判官,他也只戴了顶软帽。”

“不要饶上我!”折惟忠闻听,立刻笑着把软帽摘了下来,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和一个干净整齐的发髻,“我可没你这般胆魄,为了图凉快,将三万烦恼丝削得干干净净。”

“全汴梁,有哪个剃头匠,敢剃你折驸马的头发?”王炎不愿让韩青觉得势单力孤,笑着在旁边给他帮腔,“公主得知,不派人把他叉出城外去,也得封了他的店铺,让他下半年都甭想再开张。”

“折兄做了驸马都尉?什么时候的事情,韩某都没来得及恭喜折兄?”韩青的立刻抓住了会,果断转移话题。

凭心而论,另一个世界所流行的短发,比这个世界长发在头顶束髻,要利索得多,也卫生得多。

所以,他才不愿意,让大伙把注意力继续留在自己的寸头上。以免哪日被王曙和寇准得知,又要叮嘱他入乡随俗。他无论听与不听,都是一场麻烦。

“早就定下来了。只是太后疼爱公主,所以拖到三个月前,才准许她出宫与我成亲。”折惟忠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幸福,笑着低声解释,“当时你在黄河边上,正带着六千乡勇硬撼辽国东路军。所以,愚兄就没敢让你分神。”

“哪是硬撼,是靠着黄河天险和船舶之便,拖耶律隆兴后腿。”韩青素来不喜欢胡吹大气,笑着谦虚。“乡勇也不只是六千,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有一万四五千人。而辽国东路军虽然来势汹汹,里边真正的契丹兵,也就是两万出头。”

“两万出头,却攻城拔寨,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就从真定杀到了黄河边上!沿途文臣武将,要么望风而逃,要么开城迎降。”杨文广接过话头,低声感慨,“若不是你带着乡勇,迎头顶了上去。这会儿辽军恐怕已经饮马金明池了!”(注:金明池是汴梁名胜,有皇家别院。座落于外城与内城之间,紧邻着内城的大门。)

“杨巡使言重了。当时李继和老将军,还带着镇戎军顶在封丘!而汴梁城内,也有上四军,和开封府左右两支禁军。”韩青闻听,愈发不敢贪功,再度笑着摆手。

“如果辽国东路军只有两万多战兵,镇戎军的确有实力与他们一较高下。”唯恐杨文广再说出什么让朝廷难堪的话来,折惟忠赶紧在旁边打岔。“对了,刚才我去喊佳俊,却看你眉头紧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有,不妨说出来,我等即便帮不上忙,也能给你出出主意。”

“也不算什么大麻烦,就是没想到,南司使院需要管的事情如此之多。”在同龄人面前,韩青不想失了脸面,笑着轻轻摆手。

尽管他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摸样,折惟忠仍旧从他的话语里,抓到了一些端倪。想了想,试探着询问,“可是有人故意偷奸耍滑,试图考校你这个新上任的判官到底有几分成色?你不必生气,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汴梁城内勋贵多,是个官员都觉得自己有靠山。见你年纪青青就做了南司使院,有人心里不服,就想给你一个下马威。“

”怪不得你连官帽都丢到了一边!”杨文广恍然大悟,笑着抚掌。“莫气,莫气,这种事情,我们都遇到过。你找机会狠狠收拾他们一顿,保证他们今后就服服帖帖。”

“杨巡使说得对。你找机会收拾他们一顿,他们就不皮痒了。”王炎抬起手,将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可惜南司主文,不能动拳头。否则,我们倒是可以帮你把人拉到校场上,拳头下见输赢。”

“还是免了吧,佳俊是百战之将。不小心没收住手,恐怕就得把对方直接给打成残废。”折惟忠看了王炎一眼,笑着说道。

“我倒是忘了,韩判官虽然是文官,却曾经杀到辽军身后,斩下了萧摩柯兄弟俩的脑袋。”王炎立刻放下手,讪讪地改口。”不能打,的确不能打。不小心打倒一个,还得跪下来求他千万不要死。”

“哈哈哈……”韩青、杨文广和折惟忠,被逗得拍案大笑。笑过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又亲近了许多。

“本想帮师兄一个忙,然而,我这做师弟的,书读的一般,有心无力。”抓起茶壶,主动给韩青和自己都续了一杯水,杨文广收起笑容,将话头再度岔回正题,“但是,在下这边有件事,却不得不请求师兄指点迷津。”

“你尽管说。指点谈不上,如果恰巧我熟悉,倒是能帮你出出主意。”韩青早就料到,杨文广今天不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喝茶,笑着轻轻点头。

对方是杨延昭的亲孙儿,而杨延昭和杨嗣,是辽国入侵以来,两个始终顶在最前方的将领。(注:按照正式历史,杨文广是杨延昭的儿子。但传统戏剧和评书中,杨文广是孙儿,所以这里就按照传统将错就错了。)

并且,直到今日,杨延昭仍旧率部坚守在河间、沧州一代,与辽军反复拉锯,让耶律隆绪始终无法集中全部力量南下。

就冲这两条,杨文广有事相求,韩青便会竭尽自己所能。

“是这样的,师兄。”杨文广稍作斟酌,低声求教,“我听季明说,你曾经率领船只深入到了历亭一带,并且从容来去。而历亭往北没多远,便是永静军。目前,河间城,沧州城和永静军的治所东光城,还掌握在我祖父手众。所以,我想请教师兄,如果从水路运送补给和援军去东光,成功的可能性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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