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弥勒教徒奋起抵抗,只是双方的训练程度和作战经验,根本不在同一层面。
每一伙弥勒教徒扑上去,都仅仅能给武又的枪锋,增添一抹血迹而已。跟在武又身后的几名镇戎军伙长,则枪挑刀劈,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对武又造成夹击之势。
后续跟过来的其他镇戎军老兵,则以武右和几名伙长为前锋,在疾驰中形成一个锐利的楔形。
高速移动的马蹄,将楔形阵的攻击力不断放大。
区区八十几人,像一把巨大的钢楔子,不断朝着红衣弥勒教头目靠近,靠近,沿途遇到任何阻挡,都无情的碾碎。
“保护佛子,保护佛子!”弥勒教的护法和堂主们,被突然杀出来的骑兵,吓得魂飞魄散,丢下各自的部曲,不顾一切向“红袍子”靠拢。
红袍子姓马,名秋实,乃是五台山方丈马光德的亲生儿子。也是大辽南面行人司安插在弥勒教的话事人。(注:正史上,五台山的和尚,曾经多次替辽国刺探军情。给宋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如果马秋实战死,弥勒教在黄河以南的“百年大业”要遭受重击不说。辽国那边曾经许诺下的荣华富贵,这些护法和堂主们,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兑现。
所以,他们只能不惜代价,保住马秋实。至于其他弥勒教徒的伤亡,与他们的荣华富贵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呜――呜呜――呜呜”号角声婉转凄厉,仿佛野兽垂死之时发出的哀鸣。
然而,嘴里不停高喊着“斩妖除魔”的弥勒教众们,听到保护“佛子”的号令,非但没有努力向红袍子马秋实靠拢,反倒将各自的脚步放得更慢。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真的相信有什么弥勒转世。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加入弥勒教,是贪图入教之后可以仗势欺人,可以保护自己不被其他教徒欺负,可以在打官司之时,令差役们不敢趁机敲诈勒索。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今天肯跟着“佛子”一道来攻打水寨,是听说官兵不堪一击,水寨空荡荡的不会有几个守军。
而现在,不堪一击的官兵,却杀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空荡荡的水寨,却有成百上千的羽箭射出。
他们不立刻转身逃命,已经是念在弥勒教以前曾经给大伙带来许多好处的份上。
让他们舍命去抵挡官兵,替“佛子”争取“施法”时间,怎么可能?
“跟我来!斩将夺旗!”距离红袍子马秋实等人五十步处,武又丢下已经滑得无法握紧的长枪,抽刀在手,向着弥勒教的帅旗斜指。
八十三名镇戎军老兵,数量不及弥勒教徒的三十分之一。然而,他却坚信,此战自己必胜无疑。
镇戎军是大宋二十四路禁军里,唯一能跟党项鹞子正面作战,且不落下风的部队。
骄傲早已经刻在了每一名将士的骨头上。
武又和身边的老弟兄们,即便到了韩青麾下,并且各自有了官职,也未改本色。
今天既然韩青将“守住水寨,以防贼人趁虚而入”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他们就要打出自己的威风来。
所以,发现有弥勒教徒趁着韩提刑过河救人之际,偷袭水寨。武又等人立刻开始整队。
不带领任何新兵,新兵没经过严格训练,也配合不了镇戎军的战术,留在寨墙之后开弓放箭,就已经足够。
这次,他们这群老家伙,要重操旧业。不再管大伙现在的官职如何,仍旧组成一队,听从原来上司武又的指挥!
武又在李继和麾下之时,只是个亲兵都头,没认真学习过如何指挥作战。唯一擅长的,就是冲到敌将面前,一刀将对方砍死。
今天,敌我双方众寡悬殊,他本能地就采用了自己最喜欢的招数。
“只诛首恶!不想死的退开!”挥刀扫起一片血浪,武又大喊。双腿同时狠狠磕打了两下马肚子,将战马的速度压榨到极限。
“只诛首恶,不想死退开!”镇戎军老兵们齐声狂呼,一个个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如痴如醉。
一队不知所措的弥勒教众,眨眼间,就全都被镇戎军老兵们砍翻在地。战马踩着尸体继续前冲,马蹄下腾起一团团红雾。
一群慌不择路的弥勒教众,又在战马前出现。武又挥刀砍过去,将其中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砍倒。其他镇戎军老兵迅速跟进,刀光带起一道道血浪。
冲起速度来的骑兵,对上严重缺乏训练的步卒,简直就是克星。
后者即便挡得住从头顶劈下来的钢刀,也挡不住陆续踩过来的马蹄。而马背上的骑兵,只要将刀挥落,借着战马的奔行速度,就能将枪杆连同持枪的人,一并切为两段。
除了冲在最前方开路的武又和几名伙长之外,其余镇戎军老兵,大多数都不挥刀劈砍。而是俯身于战马的脖颈处,手臂斜着下探,手腕翻转,将刀刃横着对向前方。
这是一种更有效的攻击战术,借着战马的奔行速度,横过来的刀刃就像一把把巨大的飞镰。
凡是有弥勒教徒,被刀刃沾上,其身体立刻被切开一条巨大的伤口。
伤口不深,顶多一寸,却在刹那间,将受伤者的生命力和血浆全部抽干。令受伤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圆睁着双眼死去。
“保护我,保护我,我要做法,我要做法!”没想到韩青在水寨之中留下了一支精锐,更没想到这支精锐居然是骑兵,弥勒教佛子马秋实被吓得魂飞胆丧,惨白着脸,一边大叫,一边努力将身体偏离骑兵们的刀锋所指。
然而,无论他多努力,从水寨里杀出来的那支骑兵,却距离他越来越近。
带队那员老将,就像长了一双鹰眼般,总能迅速发现他的位置,然后带领骑兵调整方向,又发起新一轮冲击。
“保护我,保护我,我要做法,我要做法杀了他!”马秋实欲哭无泪,声音都变了调。
先前带队偷袭水寨,他唯恐自己这边人马不够多。此刻转身逃命,他才发现,无论自己朝着哪个方向逃,都有数不清的教徒挡在自己身前,推都推不开。
“给佛子让路,给佛子让路!“冲过来护驾的护法和堂主们大急,挥舞钢刀,冲着周围的教徒们乱砍。
血腥的杀戮,让周围乱作一团的教徒们,头脑迅速恢复清醒,纷纷尖叫着向左右逃散。
身体看起来最强壮的弥勒教左右护法,趁机各自架起马秋实的一条胳膊,拉着他加速向远处狂奔。
“长矛手,长矛手过来列阵,官兵没多少人!”一名堂主忽然转身,用钢刀逼迫教徒们,在马秋实身后结阵,阻挡骑兵。“只要让他们速度慢下来,咱们就是一人一口,也能将他们活活咬死!”
声音喊得响亮,他自己,双腿却继续快速后退。四周围,总计没经过几天训练的弥勒教徒们,也不肯听他的吩咐。一个个,以更快速度向两侧闪避,唯恐阻挡了骑兵的道路,被马蹄踩成肉泥。
“只诛首恶,余者不问!”武又骑在马上,将弥勒教徒们的反应看得真切,立刻又挥舞着血淋淋的钢刀高呼。
他曾经受伤多次,脸上疤痕纵横,模样看起来原本就颇为狰狞。此刻又溅了满身的血,更是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弥勒教徒们,一个个嘴里再也喊不出“斩妖除魔”四个字,撒开双腿,拼命远离“恶鬼”的刀锋所指。短短几个弹指功夫,竟然在“恶鬼”和自家“佛子”之间,让出了一条完整的通道。
轻甲骑兵作战,最怕的是失去速度。有了完整的通道,胜利就已经近在咫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武又猛地将身体贴近了战马脖颈,同时用力狠踹马镫。
从西夏带回来党项枣红马与自家主人配合默契,立刻咆哮着腾空而起,“唏嘘嘘——”
阳光照在人和马的身上,将巨大的阴影投向地面。
地面上,凡是被阴影笼罩的弥勒教徒们,全都吓得丢下兵器,双手抱头,不敢再将身体挪动分毫。
佛子马秋实天天说佛法无边,却从没施展过任何正经法术,只会在碗里变鸡蛋。
而“恶鬼”,却飞在了半空中,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钢刀!
鲜明的对比,让大多数弥勒教徒,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已经逃远的努力逃得更远,来不及逃走的干脆丢下兵刃,抱头求饶。
只有少数十几个狂信徒,在走投无路之际,又选择了顽抗到底。
然而,他们却连武又的兵器都没碰到,眼睁睁地看着枣红马再度腾空,从自己头顶上一跃而过。紧跟着,更多镇戎军老兵,骑着战马冲至,将他们淹没在一片刀光之中。
“保护佛子!”两名护法和一名堂主,停止逃命,举着长枪试图阻拦再次落于地面的枣红马。
他们的勇气非常可嘉,然而,已经冲起了速度的骑兵岂是区区三个勇敢者所能阻拦?
武又只是轻轻一拨马脖颈,就躲开刺过来的第一杆长枪。随即,钢刀借着战马的速度横扫,将持枪者的手臂连同枪杆一并扫上了半空。
“唏嘘嘘——”枣红马咆哮着抬起前蹄,踢飞另外一名弥勒教护法。
第三名负隅顽抗者迅速失去勇气,倒拖着长枪转身逃命。武又连多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没有,策马抡刀,再次追向弥勒教的佛子,脸上的笑容好生不屑!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佛子,我知道弥勒教的所有秘密,我可以戴罪立功!”听到身背后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红衣佛子马秋实猛地挣脱了两名护法的拉扯,先横向跨出了半丈远,然后快速转身,举手高呼。
这个动作,可是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策马追过来的武又微微一愣,举在半空中的刀,立刻砍不下去,被坐骑带着,从马秋实身边急掠而过。
那两名先前拼死架着马秋实逃命的弥勒教左右护法,则双双瞪圆了眼睛,痛心疾首。
下一个瞬间,他们嘴里同时发出了一声大骂,各自转身,分头夺路狂奔。
根本来不及。
武又虽然已经将他们甩在了身后,跟过来的镇戎军伙长们却没错过他们。
轻轻一拨马头,两名伙长就脱离队伍,追向了弥勒教左右护法。随即,钢刀带着风声下扫,从背后将二人扫成了滚地葫芦。
被钢刀扫过之处,血淋淋的伤口长达一尺半。弥勒教左右护法的身体在翻滚中,喷射出大量鲜血,很快,就趴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别杀我,别杀我!”红衣佛子马秋实被吓得脸色煞白,直挺挺地跪倒于地,双手抱着脑袋继续高声求饶。
陆续冲过来的镇戎军老兵们,不屑地收起刀,用战马将他团团包围。
四下里,其余弥勒教护法和堂主们,谁都没有勇气来救自家的“佛子”,趁着镇戎军老兵们光顾着俘虏马秋实,没功夫继续追杀其他人的机会,扯掉头上的白布,丢下兵器,直奔河边不远处的高粱田。
“许乐,王双,你们俩带着弟兄,继续追杀弥勒教徒,避免他们又扎起堆来,死灰复燃!”武又在八十步外,拨马而回,不看被大伙团团包围的“佛子”,第一时间调整战术。
过河救人的战舰,还没有返回水寨。弥勒教徒虽然首领被俘虏,人数却仍旧占据优势。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继续追亡逐北,不给弥勒教徒重新集结的时间,才能彻底锁定胜局。
“遵命!”被点了将的两名老伙长,答应着,带领老兵们,对弥勒教徒展开新一轮追杀。
只要看到有教徒开始聚集,就策马冲过去,将其直接冲垮,不问他们聚集起来的目的,到底是想要结伴回乡,还是垂死反扑。
武又自己,则策马走到已经吓瘫了的弥勒教佛子马秋实面前,一探身,将钢刀架在了此人的头顶上,“站起来,去河岸边,告诉契丹人,你们失败了。让他们不要继续做白日梦!”
“别,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戴罪立,啊……”马秋实吓得连声求饶,根本听不见武又在说什么。直到武又侧转刀刃,用刀侧面儿狠狠抽了他一个大嘴巴,才惨叫着停止了哀求。
“去河边,别耍花样,告诉契丹人你已经一败涂地!”武又干脆跳下枣红马,用刀刃蹭着马秋实的脖颈,再度吩咐。
“去河边,否则,把你剁成肉泥!”四名留下来保护武又的镇戎军老兵,也齐齐翻身下马,瞬间堵死了马秋实逃命的可能。
“哎,哎,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马秋实被吓得浑身发软,原本也没力气再逃。抬手捂住被抽肿了的嘴巴,一边回应,一边缓缓站起身,踉跄着朝河岸边走去,每走一步,都有滴答答的尿液,顺着裤腿缓缓溅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