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别让他跳水逃了!”韩青的视线被跳水女子的身影吸引,本能地以为此人才是战舰的指挥使,刀指水面上的涟漪,高声命令。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的眼睛就牢牢地盯上了连盔甲都没穿整齐的皇甫恭,“你会说汉语?你是何人?”
“将军圣明,在下的确是船上的舌人。唐言是以前经商之时学的。刚才跳水那个是前锋分舰队都指挥使崔荣!”皇甫恭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一边跪倒磕头,一边顺着韩青的话往下溜。
“先把他舌头割了!免得他以后再撒谎!”迅速意识到此人没说实话,韩青不怒反笑,再度高声吩咐。
据马庆云、王俊等高丽俘虏供述,在高丽,只有官宦和商人之家,才有钱学得起汉语。
眼前这个没披铠甲的家伙,非但汉语说得非常流利,里衣还是价格昂贵的丝绸。怎么可能是一个寻常舌人?(注:舌人,即翻译。)
”是!”跟在韩青身边的张帆和刘鸿两个,大步上前,将皇甫恭的脑袋按在甲板上,提刀作势欲往其嘴里插。
“饶命——”皇甫恭吓得魂飞天外,立刻哭喊着改口,“我不是舌人,我不是舌人。我是这艘战舰的指挥使皇甫齐。我自幼仰慕天朝文教,苦读诗书……”
“砍掉左手大拇指!”韩青没耐心听他继续扯谎,皱着眉头吩咐。
这回,张帆可没再虚张声势,答应一声,手起刀落,就将皇甫恭的左手大拇指齐根切下。
“啊——”后者嘴里发出杀猪般惨叫,抱着手掌在甲板上乱滚。才滚了两圈,便又被刘鸿一把扯住了头发,再度拖回了韩青面前。
“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指挥使对韩某没用。想活命,官职必须是在都指挥使以上!”韩青低头看了皇甫恭一眼,继续沉声发问。
他刚才冒险跳帮作战,就是因为发现了这艘高丽战舰的形制,比附近其他高丽战舰长出一大截,也高出了一大截。
而分析前几天在登州焚毁的那批高丽战舰残骸,他早就得出了结论。官职越显赫的高丽将领,座舰就越庞大。
果然,听了他的活命条件,先前还自称指挥使的皇甫恭,迅速改口,“将军饶命!在下是皇甫恭,在下是高丽水师左翼分舰队都指挥使皇甫恭。在下的父亲是高丽尚书右仆射。高丽王是在下的表哥!在下的姑母就是当今高丽太后!”
就在此时,几个手脚麻利的大宋健儿,也用钩子和绳索,将跳水自尽的高丽美姬给捞了上来。
那美姬目睹皇甫恭的丑态,顿时心中愈发绝望。低下湿淋淋的头,先朝着皇甫恭脸上狠狠啐了一口。随即,又将脑袋狠狠撞向了张帆手中的刀锋。
“啊!”张帆反应迅速,惊呼着收刀。紧跟着,倒转刀柄狠狠砸在了美姬的后脑处,将此女打晕了过去。
“在下无意冒犯将军虎威,只是军令难违背。蔡仁愿那厮是南唐余孽,一心找大宋报仇。求将军高抬贵手……”眼睁睁地看着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美姬倒下,皇甫恭却毫无反应。快速抬手擦掉脸上的吐沫,继续摇尾乞怜。
“闭嘴!”韩青厌恶地看了皇甫恭一眼,沉声吩咐,“你给你麾下的所有指挥使下令,让他们放弃抵抗。想活命,就在船上挂起白色旗帜,然后把船停靠到岸边去,带着船上的人下来投降。否则,人和船一起烧掉,尸骨无存!”
“将军明鉴!”皇甫恭嘴里,立刻又发出一声悲嚎,“不是在下不想下令,是,是在下的命令,需要传令兵吹响海螺,才能传到……”
“及时投降都没杀!”韩青皱了皱眉,迅速打断。随即,就给出了解决方案,“张帆、刘鸿,押着他去俘虏里头找传令兵,如果找不到,就把他的手臂和大腿都切了,做成人棍,绑到咱们那边桅杆上去,让其他战舰的高丽将领看看,不投降的下场!”
“饶命!我投降了,我投降了啊!”皇甫恭再次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瘫倒在甲板上。
张帆和刘鸿两个,却对他的辩解声充耳不闻。先拱起手,向韩青回答了一声“是”。随即,一左一右,像架死狗一般将皇甫恭架了起来,带着他去俘虏里搜寻活着的传令兵。
正应了那句俗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皇甫恭是个软骨头,他座舰上,也没几个宁死不屈的勇士。
先前韩青带着张帆等人跳帮作战,从高丽战舰的船首向船尾推进。沿途对主动放下武器投降者,基本都没有伤害。
此刻,张帆和刘鸿架着皇甫恭去俘虏中搜寻,很快,就找到了七八个高丽传令兵。
先前在慌乱之中,被扔到血泊里的海螺号,也都被重新捡了起来,塞回了其中三名传令兵之手。
皇甫恭害怕被切成人棍,不用张帆和刘鸿逼迫,就赶紧把韩青刚才交代给自己的命令,重复给了传令兵。
见主将如此,传令兵们即便心里不情愿,也只能认命地举起海螺号,奋力吹响。
拜蔡仁愿以前的努力训练所赐,传令兵能够利用海螺号,将命令的意思表达出六成以上。
而周围海面正在仓皇逃命的各位高丽指挥使,通过当下的形势和身后紧追不舍的纵火船,又果断补全了其余四成。
一艘走投无路的高丽战舰迅速降下船帆,扯起了白旗。
紧跟着,就又是一艘。
随即,是第四艘,第五艘,第六艘……
“再找一艘大船过来,把皇甫将军和传令兵押上去。带着他们继续传令。直到海面上看不到高丽战舰!”发现皇甫恭的命令好像很快就见了效果,韩青想了想,又快速做出了调整。
为了确保韩青的安全,登莱水师都头张守忠原本就指挥着一艘七十料的战舰,在附近警戒。
张帆接到韩青的命令,对着海面吹响了画角,很快就把张守忠的座舰给喊了过来。随即,又在两艘战舰之间搭上了跳板。
刘鸿带领几名登莱水师的老兵,押着皇甫恭和高丽传令兵,迅速转移到了张守忠那边。紧跟着,海螺声就再度响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张守忠指挥战舰,快速在胶湾内穿梭,将皇甫恭的命令,尽可能传到更多高丽将士的耳朵。
原本就已经在做困兽之斗的高丽将士,听到了海螺声,又隐约看到皇甫恭穿着里衣,站在大宋战舰的甲板上,立刻丧失了继续挣扎的勇气。
一艘战舰接一艘战舰,降下刚刚升到一半儿船帆,打着白旗,缓缓靠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海岸。
而韩青花费重金征募来渔夫和少部分登莱水师儿郎们,则满脸惋惜地操纵着渔船了舢板,紧紧跟在高丽战舰之后。就等着高战舰突然反悔,他们才好将渔船和舢板点燃了撞过去,再立奇功。
“提刑,这个女子怎么办?”被俘虏的高丽战舰上,张帆忽然俯下身,用刀尖指着早已醒来,却仍旧努力装作昏迷的高丽美姬,低声询问。
“给她一条舢板,放她走吧。难得是个有骨气的。”韩青低头看了一眼,回应声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感慨。
“她,她好像身手不俗!”张帆犹豫了一下,低声提醒。不是因为舍不得高丽女子的美色,而是担心放虎归山。
“连堂堂都指挥使,都像只丧家犬一般。她身为女子,再有本事,又能怎么样?”韩青笑了笑,叹息着摇头。
他上辈子记得有句古话,士大夫无耻,是谓国耻。
皇甫恭身为高丽太后的嫡亲侄儿,在高丽,当然是如假包换的士大夫!危难关头,其表现,却不如一名营妓!高丽这个国家,怎么可能兴盛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