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一样危险
其时的唐朝早已经召开过邺城最高军事会议,分派好攻打邺城的种种任务,坐镇中军,静静等待夜晚的降临。
唐朝端坐中军帐,忽然心有所感,命舍瓦随行,潜入这邺城之中。
以唐朝现在的武功,即使孤身一人,也足以面对任何危险而无性命之忧,带上舍瓦,那是万无一失。唐朝身上即使没有穿防身保命的金麟藤甲,单单是他绝世无匹的轻功,就可以自在的驰骋于世间任何危境。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一种对世事玄妙的感知,使得唐朝感觉到机会的来临。
修炼武功,达到明劲的中期,已经可以为将,更不用说达到明劲巅峰的高手,一个个都可成为世间的英雄,可是,要达到化境,一百个明劲巅峰的高手,顶多有五根手指之数。
世上本来绝少有人武功可以抵达化境,但是乱世却不同——乱世催生强者。
兵越战越勇,人越练越强。
往往战争中会出现强者,只有更强的人才能活下来。
自身武功平稳修炼到化境的,除了孙思邈、李白、李隆基、铁幕容、李南靖、房遗山和于杰等寥寥数人之外,都是在战争中催生出来的,唐朝、舍瓦、安禄山、史思明、霍伤、狼正轩、李格桑、高仙芝、郭子仪、专信、隆多、章仇兼琼、柴荣、郭瑷、李亨、陈玄礼、鱼朝恩、马正章、牛僧儒、安庆绪、安庆恩、史朝义、史朝清、安守忠、田承嗣、孙孝哲、蔡希德、崔乾佑等人,莫不如是。
后世熟读达尔文进化论的唐朝十分清楚,唐朝乱世,法则毁坏,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发挥到极致,不杀别人就自己灭亡,对武学修为的提升,有强大的驱动力。
尤其是在战场上,更是如此,弱者死亡,强者生存。
往往一次真正的战役,惨烈的战役,可以催生出不少的高手,尤其是武功已有根底,只差临门一脚即将突破境界的人,往往能够取得突破。而能够在多次战争中屹立不死的高手,则极有可能武功越来越强,甚至达到化境的层次。
果然是一个好机会。
唐朝和舍瓦隐身在一片屋瓦之中,眼中有欢喜之色。
舍瓦之于唐朝的感应能力,有一种盲从的信任。换了是郭子仪或者是李白,绝不会随唐朝一起到邺城“冒险”。
兄弟争位,正是自己出手对付史思明的绝好时机。
唐朝清楚,这样做,未必光明磊落,可是战争非是江湖上的决斗,早一日夺取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却是更大的收获,即使用上一些手段,也说不得啦。
“你们都退后。”史朝清下达了命令,他身后的家将武士立即退后一射之地。
崔乾佑白皙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喜色:“多谢殿下信任。”
史朝清就有点不耐烦的说道:“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说实在的,他很想蹂躏一下崔乾佑,这人以前对他羞辱过,现在找到机会,本想好好的整治他一番然后杀死,想不到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了活命,竟然肯投靠自己,那又另当别论啦。
“殿下,您现在身为老三,想做太子,大大的不利。”崔乾佑语出惊人。
此时的史朝义躲在一处宅子中,虽然将功力提到最高,却是丝毫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因为史朝清身边将士退后一射之地,他也只得相机退走,不然很可能会被发现。
只有唐朝,绝世内功,虽然所处之地比史朝义更远,却也依稀能够听到史朝清和崔乾佑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个崔乾佑厉害,嘴巴上像是抹了油。”唐朝微笑。
舍瓦什么都听不到,赫然看着唐朝:“陛下耳力,惊世骇俗,我竟然什么也听不到?”
唐朝竖起中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听到史朝清的声音远远传来:“是是,崔先生,为也知道,那为该怎么办?”
他靠近了崔乾佑,两人小声交谈。
崔乾佑睁大了一双吊眼睛,郑重无比的说道:“实不相瞒,殿下,如果不是您对我有活命之恩,我也不会选择辅佐殿下,因为在我看来,跟随殿下,十分危险,甚至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殿下该不会怪我危言耸听吧?”
“不会。”史朝清迟疑的摇头,脸上有恐惧之色。对于自己的兄长史朝义,他是深知的,武功才略,都不在自己之上,他深深忌惮。
“不错。殿下是个明白人,自古以来,帝王都立长不立幼,想必当今圣上也是这样做,殿下排行老三,想要登上太子之位,将来掌握大燕国朝政,本来难如登天,可是事在人为,就看清殿下是不是有这个野心啦,殿下,您有吗?”
史朝清看着崔乾佑的眼睛,久久的不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那就危险啦。殿下,您不仅将来有性命之忧,即使现在,说不定也有看不见的危险,我是过来人,辅佐过先帝安庆绪登上大燕皇位,那可是腥风血雨,不堪回首。”
崔乾佑的眼中显现出强烈的恐惧之意。
史朝清本来一副大局在握,掌握一切,决定人生死的模样,可是听了崔乾佑的话,脸色也变啦:“你不用吓我,我史朝清不是吓大的,什么样的人我没有杀过?哼,杀我?害我,谁敢?”
他翻了翻自己的白眼,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
远处的唐朝点头:“从面相看,史朝清此子鹰视狼顾,有反叛之相,典型的白眼狼,这种人危险。”
舍瓦道:“面相之说有些荒诞,有何依据?”
唐朝苦笑:“我自然没有依据,可是诸葛孔明当年观魏延脑后生反骨,此子相貌,像极了古之魏延。”
舍瓦笑:“是否应验,我们或许能看到。”遂不再言语。
“殿下不必生气,您心知肚明,史朝义敢的,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史朝清不答,沉默良久,颔首说道:“崔先生所言甚是。可就算是这样,难道我大哥,他现在就要对付我?”
他本来还有点不相信,可是崔乾佑笃定的眼神告诉他“是的”。
“清殿下,您觉得呢?”崔乾佑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史朝义。
“我——我不知道——”史朝义很空虚,空洞的支吾着。
“殿下,您知道,您知道的,您父皇今日登基为大燕皇帝,可是他今日显然来不及立下太子,究竟是谁做这个太子,史朝义,殿下您,还有您别的兄弟,都有可能的。殿下,您连我也瞒不过想做太子的野心,难道能够瞒得过你大哥史朝义?”
史朝清踌躇,陷入了沉思,回味。
良久之后,史朝清摇头:“瞒不过,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何必瞒他?”
崔乾佑竖起了大拇指:“殿下好气魄,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君临天下,小人我看好殿下您,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您大哥史朝义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您,因为世上打击政敌最好的方式,就是——”
崔乾佑做了一个歌喉的动作。
史朝清的脸上显现出残酷的神色:“不错,他可能会这么做的,哦不,他——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原来——原来我和你一样,我也很危险。”
崔乾佑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而得意的笑容,随即无比郑重的说道:“殿下,事情正是如此,换句话说,即使殿下不起杀史朝义之心,他也不会放过您的,我在大燕日久,对史朝义的了解,远远超过了了解殿下您,实不相瞒,殿下,当时在先帝安庆绪的眼中,史朝义也是眼中钉,我们重点关注的人物。”
“是吗,在你看来,我大哥史朝义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坚强隐忍,心狠手辣。”
崔乾佑用了诵读一般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
“不错,完全正确。据我所知,他经常在父皇和我的面前鬼鬼祟祟的做事情,我和他虽然时常见面,可是竟然对他所知甚少。”
崔乾佑就不断的点头:“不错,史朝义就是这种人,殿下有这种感觉,那就说明,即使您父皇不是今日在邺城登基,他也早已经把你看成是敌人,是对手,以前倒也罢了,您父皇不过是安禄山手下一个大元帅,即使封侯拜相,你们兄弟争的最多也就是个公爵之位,而且先帝安禄山残忍好杀,谁都保不准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落地,功名爵位的争夺要淡得多,可是现在,争的是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能不争破脑袋吗?”
“崔先生,我先前对你失敬啦,请受我一拜。”史朝义真的拜了下去。
崔乾佑颔首,接受了他的礼节,充满感情的说道:“多谢殿下看重,小人感于殿下的再生之德,决定肝脑涂地,为殿下效死,绝无贰心,请受我三拜。”
崔乾佑三拜九叩,投身史朝清门下一事遂成定局。
当下,史朝清亲自给崔乾佑松绑,神色欢喜。
“谢殿下大恩,请收下这个东西。”崔乾佑一得自由,就从裤裆下面摸出一个水晶瓶子,郑而重之的交到史朝义的手中。
“这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千香百味散,也叫迎面一阵风,摧心断肠红丸,我本来以为随着我的死,这种绝世药物就要在世上失传,想不到殿下饶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报,现在献出来,以表永不背叛的忠心。”
“什么?”史朝清将药瓶抢在自己的手里,眼里射出贪婪无比的光芒:“这就是传说之中,从新唐皇帝唐朝手种流出来的红碳,即使是化境的高手,百毒不侵的人,也会不知不觉着了道儿的东西?”
史朝义的脸涨红,激动到极点。
刹那之间,他知道自己拥有决定任何人生死的东西,这种激动,难以言表。
崔乾佑静静的看着史朝清:“正是,殿下,您以后不仅随时可以决定小人的生死,也可以让你大哥史朝义——”
崔乾佑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神之中有一种残忍的快意。
史朝义大喜,狂喜,却忽然冷静下来,抓住崔乾佑的肩:“你有这种东西,刚才为什么不悄悄的用出来,帮助自己逃出去?你不想离开邺城这个是非之地?”
崔乾佑叹息,深深的叹息:“殿下,看来您是高估了这种药物的厉害,其实,它的作用虽然强大,但是也有弱点。”
“什么弱点?”
“这种药物虽然无色无味,制人于无形,可是他不是毒药,而是麻药和致幻药的结合,不能立即致命,而且,对付武功越强的高手,所用的时间要更多,释放这种药物,需要在上风口,以免波及到自己,在密闭的空间之中,效果最好,今日即使小人我释放这种药物,在空旷之地,根本就伤不到你们分毫。”
崔乾佑郑重的说道。
“不管怎样,你的忠心,我史朝清绝对相信,以后,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的兄弟。”
史朝清这几句话倒不像是假话。
“多谢殿下,不知殿下想过没有,回去怎么向父皇交待,您本来是来杀我的?”
“是啊,这——倒是有点棘手——”史朝清抓耳挠腮,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殿下,您只需要回去告诉您父皇,就说崔乾佑真心投降,愿意将安庆绪秘密私藏的宝藏献给他,想必皇上会赦免我的。”
“你——你真的知道宝藏?”
崔乾佑摇头:“哪有什么宝藏,不过要保全性命,总要找个理由。”
“可是——可是欺君之罪当诛,那可怎么办?”
“殿下,您在史朝义的身边,他肯定会随时暗算你,不如趁取宝藏的这个机会,殿下带着我去北方,以殿下手中的实力,杀人抢劫,金银珠宝还少得了吗?”
“逃?我为什么要逃?你不是说帮我夺取太子之位吗?”
崔乾佑叹息,深深叹息:“殿下,并非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邺城注定会失守,潼关也守不住的,新唐的强大,难道我们还不清楚?所以,先保住自己的命,先保全自己手中的将士,才是夺取太子之位的基础,别的,都不用去管他。”
“你要我走,到北方去招兵?”史朝清踌躇不已。
“是啊,孙孝哲厉害,当初招揽了十万精兵在关外,驻扎在木阳城,可是他还来不及使用这支精兵就已经死啦,木阳城靠近突厥,天竺,正是我大燕国的后方,我以人头担保,陛下抵挡不住唐朝的进攻,最终还是会回到那里的。所以,只有在那里,才是你和史朝义争夺太子的主战场,何不捷足先登呢?”
“离开,真的要离开?”史朝清忽然有点举棋不定。
崔乾佑赶紧下说辞:“殿下,您手中的兵力,不过是五万人,留在邺城,就算不阵亡,也会损兵折将,木阳城的十万精兵可是群龙无首,一旦我们掌握在手中,您父皇就算不看重您是长子,也会对你另眼相看的,最重要的,史朝义伤害不到你,我们可以找机会悄悄的杀了史朝义,哼,到时候,史朝义一死,您不就是大燕国天然的太子了吗?”
“崔先生好计谋,只是,我们既然已经远离了邺城,怎样才能杀得了史朝义?”史朝清好生难以决断。
“这就是我们的高明之处,如果这种时候我们派人杀了史朝义,谁也不会起疑心;就算我们的刺杀不成功,也可以等待机会,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这个道理。不管怎么说,殿下,做不做太子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保住性命。到了北方,天高皇帝远,自立为王,也无不可,我们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不去做呢?”
“多谢崔先生。”史朝清终于下定了决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