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且慢!”
就在李隆基挥舞手上的笔,准备写下退位诏书的时候,臣相韦坚大为惊恐的摇手。
这老家伙一直在等,看是不是有人反对,但想不到的是,连牛僧孺这样的人,也只是做做样子劝阻,实际上也不十分反对李隆基逊位。
“爱卿,你为何阻止朕呢,”
其实,此时李隆基的心中,也是万分的不情愿,就这么轻易的将皇帝位让给这小子了,实在有点不甘心,他倒不是贪恋这位置,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被唐朝这样的打破长安,若不是由自己报仇,则心里毕竟十分的不爽。
他心中一直想的就是先报了仇,重新稳定住天下局势,随即将天子之位传给李亨,事实上,他当了这么近五十年的大唐朝皇帝,也的确是有些厌倦了,若是将唐朝末年的五代拿來相比,他则算是一个老妖精一般的帝王了,他一个人在位的时间,居然比得上五代时所有皇帝在位的时间之和。
当然,像李隆基这样在位时间长的皇帝,自将做皇帝当作理所当然的事情,也难保他不会继续做下去,直到死,太子李亨也正是明白自己老父的内心,所以才在这个时候上表。
这孽子,难道就这么不明白自己的心吗。
骂归骂,他毕竟还是清楚的,此时的唐朝朝廷,再也经受不起董卓那样的叛乱了,自己一个处置不当,就会将太祖太宗的基业毁弃,不祧之祖眼中,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回禀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您想想,现在太子手中只有四十万兵力,就已经敢上表威胁父皇退位,微臣知道,您传位于太子,此事天经地义,不过令微臣担忧的是,一旦太子正式称帝,则天下的官员将领,将不再以陛下为重,到时候,一陛下现在的处境,势必不会到灵武去做太上皇,滞留蜀中在所难免,试问皇上,以我们现在手下的这点兵力,又沒有像郭子仪、李光弼那样的大将,到时候,一旦安禄山或者唐朝派出一旅之师袭击于陛下,则势必危险之极,”韦坚说完,伏地大哭,“皇上,臣誓死效忠皇上,说这些话要是被太子知道,他一定会杀我头的,陛下,您一世英明,什么样的危险不能度过,像当年武三思、上官婉儿、太平公主这些人,只要和您作对的,无不一一的死在您的手中,唐朝乳臭小儿,陛下您一时大意,所以受了他的暗算,马巍那样的危险都沒有把您吓住,您现在到底是怎么啦,您可要知道,一旦您做了太上皇,以后不仅沒有皇帝的尊严不说,还很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
李隆基停笔不写,脸上的神色也是越來越凝重。
韦坚说的这些,他当然考虑过,不过,经过韦坚的提醒,他倒是再次的陷入了沉思。
“爱请,您是我的老臣了,我知道您忠心,依你看來,李亨是不会派人來要我的命的,”
“微臣不敢言,皇上请恕罪,”
“好,我恕你妄言之罪,那你说说看,李亨会不会派人來要我的命,”
此时李隆基的身旁,除了牛僧孺之外,还有几名将领,都是新近來投靠他的武功高手,韦坚全身颤抖,看了看四周,示意李隆基是不是该单独和他谈这件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事情。
但此时的李隆基,忽然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我朝廷的忠臣,爱卿您但说无妨,”
“皇上请过目,”
韦坚见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终于取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李隆基不接,只是看着韦坚的脸。
“回禀皇上,微臣冒死相劝,若陛下一旦传位,则我大唐朝危如垒卵,您看过一定会重新再考虑的,”
李隆基这才取出了这封用油漆封好的书信,上面的火印丝毫未损,显然这封信连韦坚自己都沒有读过。
信撕开,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出现在李隆基的视野。
“唐朝,这是唐朝小儿写给爱卿您的信,”
“不错,皇上,正是如此,”
李隆基的心中,在刹那之间出现了一种无助,一种甚至绝望的感觉,面前的这虽然只是一封信,但是却显示出写信之人高绝的功力。
行云流水。
客观的说,他手中这信上的字本身并非已经达到了最高的境界,但是在李隆基的眼中,这些字却透露出一种空灵的味道。
写这封信的人,惜墨如金,简直连一丝多余的笔画都沒有,却还是精确无比的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來。
看到这信上的字,就可想像到书写者一定是个简捷的人,而且将简捷运用到每一个笔画之中,锋芒内敛却又妙用天成。
信上的内容很少,说得也很明白,李隆基很快的看完,就看到信封上的落款,居然是“不才驸马唐朝”这么六个字。
韦坚一直在注意皇上脸上的表情,见他此时似乎很痛苦的咬紧了牙关,很缓慢,很缓慢的将这封信交在韦坚的手里。
韦坚一看,顿时傻了眼,声音再次的颤抖:“皇上,唐朝这是在虚张声势啊,”
信上的内容简单明白:半月之中,他将亲率手下将士再次与李隆基会猎于蜀。
这明明是战书,却为什么不直接投递到中军,却交给韦坚。
“我不管这书是真是假,但是唐朝一直想杀了朕,这一方略到是从來沒有改变过,我不能理解的是,这信怎么会在你手中,”
“会皇上,微臣昨晚上睡觉之前什么异常也沒有,但是,今天一早,这封信就出现在我的被窝里,若不是陛下这里有了突然的情况,微臣早已经将这封信交到陛下的手中啦,”
“好,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有人潜入了你的卧室,”
“我想是的,陛下,老臣风烛残年,死不足惜,只是我剑门关守卫森严,驻扎了数万大军,就算是以唐朝的武功,他要杀我不难,但是要这么悄无声息的这么进來,我觉得也十分困难,”
“不错,韦相爷言之有理,”
牛僧孺也赞同他的看法,好几个臣子都齐声附和。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军中,有唐朝这逆贼派來的奸细,”
“皇上,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啊,两国交战,即使下战书,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下,何必这么偷偷摸摸,而且以臣之见,这信封上有伪朝的玉玺之印,很可能出自唐朝这小儿之手,他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呢,”
“错啦,”李隆基下了判断,“唐朝这逆贼,做事情一向狡猾,不到特殊的时候,他是不会暴露他在我军中有奸细这回事的,看來,他这是在提醒我,你们想想看,这奸贼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皇上,依臣之见,这奸贼是在故弄玄虚,他现在最希望的结果,肯定是希望陛下因为太子请求为帝这件事情而从中破坏,想使陛下和太子互相对峙,到时候他要从中取利,况且,这仅仅是一封信,还不知道是不是唐朝所写,不要中了敌人的反间计,”
笑了,李隆基一笑:“韦爱卿,你把信给牛爱卿看一下,不会有错的,这肯定是唐朝的亲笔信,天下之间除了这逆贼,谁也沒有这份内功,”
牛僧孺接过一看,顿时也露出惊诧之极的表情:“皇上的判断沒错,这封信果然是这奸贼亲手所写,他到底想干什么,”
“回禀皇上,如果确实是这奸贼所写的信,那肯定是要嫁祸于微臣,让陛下您产生微臣就是奸细的错觉,以图混淆视听,”
“有这种可能,”李隆基颔首,不过他随即摇头:“唐朝明明知道韦爱卿是朕最信得过的人,不可能如此愚蠢,依我看,他这是在警告我,一旦我将帝位相让,他就会派兵先进攻剑门关,直接杀了朕,”
“这奸贼好狠毒的心肠,”牛僧孺咬牙切齿的骂了起來,但在心中却是暗暗叫绝,这小子现在是越來越厉害了,如此一來,李隆基势必顾及到自己的安危,而不将大唐朝皇帝之位尽快传到太子的手中。
若此,则李隆基父子的矛盾加深,唐朝的内乱在所难免,他此时自然可以尽快的部署好兵力,说不定真的再次进攻剑门关,坐收渔翁之利。
其实,稍微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唐朝自此大乱之后,元气大伤,再也经受不起大的折腾了,若是答应太子的请求,反而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明智归明智,一旦连自身的安危都不能保证的时候,就算是李隆基这样的人,心中也产生了恐惧,他知道的,也许一纸退位的诏书过后,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帝位,还有尊严和性命,韦坚说的不错,不能让这臭小子得逞,得派人到灵武去稳住太子。
“韦坚听令,”
“臣在,”
“着你和李和田连夜赶到灵武军中,将朕的诏书颁布,记住,务必好言相劝太子,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当下一挥而就,写下了一则诏书,大意当然是会传皇帝位给太子,不过需要他证明自己的能力,而且在诏书中明白的写着:一旦平定天下叛乱,则立即获准他即位。
他当然不会将自己的皇帝位那么快的就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