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唐朝和李莲促膝长谈,将这一段时间分别的事情说了个清楚,虽偶有心情激荡热吻亲密之事,却不及于乱,心中大畅,虽是一夜未睡,但精神健旺,丝毫也沒有疲态。
走出窑洞,专信笑着道:“唐贤弟,我这个守门人,当得可好,”
唐朝哈哈一笑:“谢谢专大哥,小弟这厢有礼啦,”
说着就要行礼。
专信赶紧拦住:“唐贤弟说哪里话來,你可知道凶险,”
说到这里,脸色立即凝重了起來。
“什么,”唐朝吃惊的问。
专信就道:“贤弟,昨夜激战,你可知谁胜谁败,”
唐朝的心中一紧:“不知,”
“告诉你,当然是我大师兄败了,但说起來真的丢人,”专信摇头。
“为什么丢人,”
“这还用问吗,我大师兄凭一人之力,将金良和古度两位捕头击败,追到了我这里,我,我当时真的吓傻了,”
“什么,”唐朝的手心立即出了汗,“大师兄追到了这里啦,”
“是的,”专信就郁闷的点头,接着道:“我知道,金良和古度就算沒有死,但也一定已经逃走,凭我专信一人,是万万挡不住我大师兄的剑的,”
原來,舍瓦之武功,非金良和古度所能想象,看似平平无奇,但却能在平凡中见功夫,化腐朽为神奇,比如当时使到“金针度劫”这一招的时候,金良和古度分从左右夹击,按理说舍瓦必须得使“分水娥眉”这样的招式才能攻守兼顾,想不到舍瓦竟在这一刹那间脱手放剑,手腕从绝不可能的角度击在金良的“肩贞穴”上,然后顺势握剑挡开了古度铁尺的致命一击。
这一招看起來十分凶险,其实十分巧妙。
对于一个剑客而言,手上的剑就是自己的生命,大多数的人都宁肯身上被刺一个洞也不愿意放开剑,因为他们都觉得,放开了剑就意味着任人宰割,殊不知舍瓦就是利用了人们认识上的这种误区,脱手放剑,伤了金良。
二人都是武状元,战斗经验又是丰富,其中任何一人的武功,其实和舍瓦差不了多少,二人合击,即使不能取胜,但要自保,应该是沒有问題的,但一招不慎,立即陷进了舍瓦的圈套中,金良受伤,肩头剧痛,战力大减,二人合围的优势已经当然无存,只得逃走。
舍瓦也不追击,冷笑一声,顺着唐朝等的足迹追來,他知道,小师弟专信武功平平,自己定可以对付得了。
果然,舍瓦很快的看到了专信,心中冷笑,想不到师弟竟然已经找到了我藏身的山洞,倒也不简单,也不去惧他,迎面而出。
专信大惊:“大师兄,你,你來了,”
他知道,现在的形势,自己是死定了,颇有些后悔当时沒三个联手杀了大师兄。
但奇怪的是,舍瓦的脸上并沒有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种对任何事情都厌倦了的神色,微微的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专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良久,舍瓦才说道:“师弟,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杀你的,你知道吗,我舍瓦并不是什么人都杀,”
专信摸不清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应道:“是,”
“你知道就好,大师兄是要你明白,我的仇人只有李格桑一人,其他的人,都不是我的仇人,只要不伤我,我是不会伤他的,这其中当然包括你,也包括谢莲,甚至包括唐朝,”
“你,大师兄,你,你连唐朝也原谅了,”专信喜出望外。
他知道,现在的形势,不仅自己死定了,唐朝也不能幸免,但忽然听他说自己两人都不死,不由得兴奋起來。
“是啊”,舍瓦的眼神很落寞,看着终南山远处黑黝黝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凭吊一样的感情:“唐朝是个人才,他当初抓住我的时候就该杀了我的,结果,他发慈悲,沒有杀我,这才让我在临死前见到了阿意,不说别的,就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感激他,他恐怕想错了,以为我一直想杀他,其实不是的,后來,阿意向我吐露了心里有我舍瓦这个人的秘密,然后死了,我,我就更感激他了,要不是他带我回南诏朝廷,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阿意的心意的,我现在活着,比以前什么时候都幸福,我的心很平静,我只想,将谢莲好好的交给唐朝之后,我就离开,现在,我的心愿怕是能达成了,”
专信越來越是吃惊,不知道大师兄是不是受的打击太大了,以致于胡言乱语。
只听舍瓦继续道:“其实,唐朝这孩子,他不必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來抓我的,因为我本就要将谢莲送回给他,我掳掠了谢莲,其实并不是想伤害她,也不是想伤害唐朝,我只是要使李格桑着急,暴怒,让他亲自追出南诏,只要他出了南诏,离开了他那个老窝,我就有办法杀死他,想不到他竟这么沒种,我在南诏的探子告诉我,他这一大段时间都在南诏朝廷里,处理朝廷事务,居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掳掠去的事情忘记了一样,我忽然觉得,他是一个残酷的人,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无比的强大,我想,我只有想其他的办法,才能够报得了阿意的仇,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一看到谢莲,就想到阿意,她,她似乎也很信任我,将什么话都向我说了,我,我还做了她的义父,”
“这,大师兄,这是真的吗,”
“呵呵,是啊,天下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奇怪,我做她义父之后,忽然觉得要全心全意的为这个义女好,所以才将你们找來,想不到你们竟以仇敌待我,”
“这,大师兄,我们都错怪了你,”
舍瓦就轻蔑的一笑:“专师弟,我现在要杀你和唐朝,那是举手之劳,不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和唐朝都对我有过恩德,我不会杀你们的,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和唐朝答应我,以后,不管我和李格桑之间的事情,两不相助,”
“这个,我我当然可以答应,可是唐贤弟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说完,脸上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
舍瓦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师弟啊,你果然是个老实的人,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立即就代唐朝答应了,正因为这样,我才信你的话,好吧,大家都饿了,我去找点吃的,等唐朝他们出來,我再亲自问他,”
这样的话出现在杀人不眨眼的舍瓦嘴里,专信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又确信自己沒有听错,只得大呼活见鬼了,回心一想,舍瓦大师兄本可以立即将我们两人杀了,斩草除根,不就什么问題都沒有,他又何必说这些话來骗我们。
再一想,顿时觉得大师兄说的话是真的。
心中隐隐觉得,看來大师兄真的是一个情种,除了谢小意之外,他是什么事情都提得起,放得下的人。
但专信随即有些恐惧,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李格桑一生有一个这样的敌人,真的是件头痛的事情。
专信当然不敢走,守在窑洞边上,看着舍瓦高高瘦瘦的身形消失在暮色里。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的这个时候,舍瓦还是沒有回來,所以专信才感觉到害怕。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烤肉的香气传來。
众人都饿了一个晚上,一闻到烤肉的香气,食指大动,口中唾液分泌量大增。
但除了李莲,专信和唐朝却一下子沒有一点食欲,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又看到了舍瓦,这个高高瘦瘦,秃头和一脸苦瓜相的人。
舍瓦很自在的样子:“都饿了,这只獐子,我抓了很久才抓到,开膛破腹之后,烧烤,用了不少时间,大家将就着吃吧,”
“谢谢义父,”见专信和唐朝不接,李莲奔了过去,从舍瓦手上将獐子肉接了过來。
只见她先撕下一只腿,交在舍瓦的手里:“义父,这是给你的,是因为你烤肉给我们吃的奖赏,拿着,”
舍瓦不善言辞,微微一笑拿住了肉。
然后,李莲在将另外两只獐子腿撕下,给了专信和唐朝一人一只,自己撕了一小片肉,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來,看來,她以前和舍瓦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过的就是这种生活,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这样习惯了。
但李莲忽然不吃了,看着三人道:“怎么啦,你们都不吃,”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看着三人。
唐朝就轻轻的摇手,示意李莲不要说话,看着舍瓦,苦笑道:“舍瓦,恭喜你,练成了绝世武功,我们现在已经是俎上之肉,你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给我个痛快的吧,”
到了这个时候,唐朝已经是毫无斗志,因为,他身上的“一阵风”麻醉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身上最后的一件重武器沒有了,他就算想挣扎一下,却又不知该如何挣扎,真的是无所适从。
但舍瓦忽然一笑:“唐朝,我该说的话,已经全部向师弟说了,我一直等你出來,为的就是亲口问你一句,你答不答应将來不管我和李格桑之间的事情,要是答应两不相助,我就不杀你,”
唐朝刹那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这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竟然为了让自己和李莲在窑洞里叙旧而自己去烤獐子肉,更想不到他会放过自己,而答应这样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这使他吃惊得都说不出话來了,他绝不相信,有什么能使舍瓦发生这样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舍瓦就一笑:“信不信由你,反正,我问的就是这句话,你快回答吧,”
唐朝心中连拜了九次佛祖保佑,二话沒说:“好,我一定答应你,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心想,皇上武功高强,身边又有那么多臣子,你舍瓦武功再高,难道皇上就对付不了,又何必管他们之间的事情,这样一想之后,顿时觉得不帮李格桑沒什么大不了的。
舍瓦就微微一笑:“我早知道你会答应的,不过,我知道你诡计多端,要是不得你的许诺,我还是觉得杀了你比较好,”
唐朝的心再次抽紧,赶紧道:“舍瓦前辈请放心,我一定会严守中立,不过,我还是劝舍瓦前辈一句,”
“你想劝我,劝什么,”
“我想,谢小意前辈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住口,你再说一句,我立即杀了你,”
唐朝立即住口,不知道什么地方错了。
只见舍瓦的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突起,“睛明穴”上下不住的跳动:“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答应不要管这件事,为什么立即自毁誓言,”
唐朝心中大叫我的妈妈呀,幸亏收口得快,不然,这几句废话顿时送掉自己的一条命。
“是,前辈,我错了,我以后绝不说这件事,也不管前辈和陛下之间的事情,”
“这就很好,你记住了,要好好的待莲儿,不能让她受委屈,告诉你,要是我查到你欺负她,我不会饶了你的,”
“是,我一定会的,”听他这样说,唐朝真的想向他膜拜下去。
舍瓦就微微一笑:“这就好了,你在修习《括苍山武经》上的武功吧,”
唐朝愕然,他想不到舍瓦连这个也知道,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是,陛下见我有功,传了我一点,”
这样一说,舍瓦就信了,他当然不知道,那本《括苍山武经》在唐朝的手里,但舍瓦知道,李莲不传他的话,李格桑也会传的,所以对唐朝的谎话一点也沒有疑心。
就听舍瓦道:“你修炼的时候,务必要体着怜悯苍生的念头,才能武功大进,不然的话,你容易误入邪途,”
“我,我全身经脉大损,只是随便练练的,我知道,我这一辈子是休想练成舍瓦前辈你这样的武功的,”
“不然,”舍瓦反驳道,“武功讲究的是悟性,你的资质虽差,但你聪明无比,或许能另辟溪径,练成高深武功也说不定,我刚才说练武功的时候必须要存着体恤苍生的念头,就是我从以前的教训中体会到的,我当年为了练功,只求勇猛精进,不存体念苍生之念沒,结果,身上唳气大作,杀了我自己的师傅,我,我现在想來,就算是为了阿意,也是不应该的,师傅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亲人,把我养大,传我武功,我现在一点一点的想來,真的是愧疚得很,”
一旁的专信听了,脸上也现出怒色。
舍瓦忽然一笑:“也罢,看在莲儿的份上,我传你三招,以后,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变成寡妇了,”
李莲大羞,但却急切想舍瓦传授唐朝武功。
殊不知唐朝一听立即说道:“舍瓦前辈,谢谢你,不过,小子已经说过,我全身经脉受损严重,其实,学不学武功,都是一样的,”
舍瓦就道:“不,不仅是武功,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要掌握这三招,你给我听好啦,”
唐朝肃然起敬,说道:“请说,”
舍瓦就道:“世间多纷扰,不管是因为美色、金钱、权势、地位还是利益,都会发生‘战争’,只不过,有些战争并不像真刀真枪的那样來得血腥,不过,激烈的程度却是一样的,所以,你要练好三招,第一,练好明劲,”
“何谓明劲,”
“就是要充实自己,使自己的能力达到最佳的状态,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要把外功练好,”
“这我明白,那第二着呢,”
“第二招就是要由外而内,除了把外功练好,还要苦练内功,由外而内,练成暗劲,这样才能在战争中取得优势,杀人如剪草,”
“我还是不懂,”
“我举个例子,你想打败一个人,是在他身上打出一些伤口呢,还是直接进攻的心脏重地,一举摧毁他呢,”
“那当然是摧毁心脏地带了,”
舍瓦就点头:“这就是了,暗劲就是一击摧毁敌人的力量,任何人,不管他武功再好,只要沒有这种一击就杀死敌人的能力,那他就不能算是内外兼修,”
“我明白了,这是第二招,那么第三招呢,”
舍瓦就缓缓的道:“第三招是化境,将第一和第二招混合使用,随心所欲,杀人于无形,这才是武功中的化境,”
“太深奥了,我不懂,既然要伤害别人,又怎么能做到无形呢,”
“这很简单,就是要敌人摸不清你的虚实,而你对他却是了如指掌,在明劲和暗劲之间随意的转化,等敌人还沒有明白危险的时候,你已经掌控住局势,虽然有些时候看似凶险,但敌人已经不敢轻易的向你启衅,因为你随时有剪杀他的力量,这样的话,你才能长足的发展你自己,养成深厚的功力,无敌于天下,”
“我有些懂了,可又好象沒懂,”唐朝讷讷的回答。
舍瓦就微微一笑:“你慢慢悟到此理,他日必可称雄天下,我可不希望莲儿的夫婿将來是个懦弱而需要别人保护的男人,”
“是,”
舍瓦再微微一笑,飘然而去,李莲追了出去,喊道:“义父,”
但舍瓦的脚步好快,只听衣诀破风之声如裂帛,刹那间消失在山道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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