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句话很突兀, 白秋叶闻言问:“重新开始什么?”
容妄坐直了身体:“你连这个也忘了?”
白秋叶皱着眉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容妄作为一个在她梦里出现的人,有点太跳脱了。如果只是单纯在做梦还好,但是现在她在梦里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容妄总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难以回答。
容妄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难道是副作用......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白秋叶说:“容妄。”
“你还记得我......”容妄顿了顿,“这就更奇怪了。”
说话间白秋叶看见她负责的两个游客要下车,连忙对容妄说:“我去看着他们。”
她说完把那个女人交给她的孩子也带上, 往车门的方向走去。容妄见状,也跟了上去。
白秋叶转头:“你不管你负责的游客了?”
容妄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你是在什么地方第一次见到我的?”
“副本里。”白秋叶说, “如果你在现实中的性格也和现在一样烦人, 我一定不会来找你的。”
容妄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 问:“什么现实?”
白秋叶已经走下了车门口的小楼梯:“说了你也不懂。”
她不知道如果直接告诉容妄这里是她的一个梦境,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
白秋叶决定试探一下,或许容妄听到真相之后,这个梦境就会因此崩溃,她就能从里面清醒过来了。
白秋叶补充了一句:“这里是我的一个梦, 你是我梦里出现的人。”
容妄皱着眉头看着她, 就像在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你说什么?”
“游客是假的, 导游是假的, 这个副本也是假的,当然你也是假的, 你说的话,你提出的问题,都是我的脑子在睡梦中不知怎么编造出来的。”白秋叶说, “这样说你懂了吗?”
白秋叶说完,仔细地观察这个事实给梦境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然而除了容妄越发严肃的神情以外,其余一切照旧, 她负责的两个游客都快要走到缓坡的中段。
白秋叶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心道她刚才说的话,就跟电影里反派告诉主角他所在的世界是虚构的一般,容妄居然只是皱眉,这里仍然没有被她这句具有冲击性的话影响。
容妄因为要守着自己的游客,没有离开车门。
白秋叶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容妄站在那里,像一块望夫石般望着她离开的方向。
虽然双方的距离拉开了,但是白秋叶仍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心中不禁有些七上八下,复盘了一次从梦境中清醒后容妄和她说过的话。
‘他是我的梦境,他说的话也是我的潜意识。’
‘我为什么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之前和周嘉木聊天的时候,他说到过催眠和清醒梦还有潜意识之间的联系。’
‘我现在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也告诉了容妄,也就是直接和自己的潜意识对话了。怎么会完全没有影响呢?’
白秋叶想不通这一点。
除非容妄跟她的潜意识没有关系,她对容妄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这个梦境。
‘但是他为什么会和我的潜意识没关系?只要是我的梦境创造的人,肯定都和我的潜意识有关......’
‘难道......他不是我梦里的人?’
想到这里,白秋叶顿时浑身冷汗。
如果这个容妄不是她自己的梦衍生出来的人,而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那容妄的身份很有可能是让她做这场清醒梦的敌人。
‘就这样判定太武断了点,我再试验一下。’
白秋叶的目光落到了怀里抱着的小男孩身上,随后又看向了走在前面的两个游客。
她刚才跟容妄说话的时候,抱着这个小孩。小孩听到了他们的完整对话,然而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梦如果有正常的逻辑,这个小孩很有可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或者按照小孩的理解这并不是一件大事。
所以小孩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之后,才没有做出反应。
白秋叶把主意打到了前面两个游客身上。
她快步走上前,和他们并肩而行。
游客转过来问:“地陪,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白秋叶顺口说:“这里有个几百年历史的村子,村里都是古迹,我们可以去看看。”
游客高兴了:“那太好了,我们就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另一个游客问:“那个村子有没有什么历史典故啊?”
白秋叶说:“村子里没什么名人,但是故事倒是有一些。我就讲一个姑娘的故事吧。”
白秋叶将狗蛋儿告诉她的那个姑娘的故事讲出来,两个游客听得聚精会神。等她讲完之后,游客们还捧场地拍了拍手。
游客问:“还有其他的故事吗?”
白秋叶说:“其实你们看到的村子是假的。”
两个游客一愣:“什么?”
白秋叶继续说:“我们身后的那辆巴士也是假的。”
其中一个游客笑了笑:“别讲鬼故事啦。”
白秋叶说:“你们都是我梦里虚构出来的——”
她的话音未落,就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一痛,抬手摸了一下,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白秋叶将手放下来,摊开掌心一看,她掌心上竟然躺着一只冻僵后显得发蓝的耳朵。
白秋叶:“......”
两个游客尖叫起来:“那是什么啊!!!!”
随着他们的尖叫声,白秋叶感觉左手的小指有些疼。
她不动声色地说:“这是我为了显脸小带的假耳朵。”
两个游客的叫声停了,白秋叶左手小指头的痛感也逐渐消失。
她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刚才说的那些是开玩笑的,我比较喜欢营造惊险刺激的气氛。”
其中一个游客说:“下次别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了,真的很吓人。”
另一个游客也点头称是。
白秋叶将那只耳朵塞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又抬手将头发往脸前面捋了捋,挡住了耳朵的位置。
她何曾戴了假耳朵,刚才她拿着的是她的真耳朵。
刚才只是给两个游客稍微透露了一点真相,她的身体就被破坏了。如果她再多说两句,很可能会直接死在他们面前。
白秋叶不敢再尝试了,收好耳朵带着两个散步结束的游客回到巴士里。
‘只给游客们说了两句话,我的耳朵就没了。但是我给容妄透露了这么多,却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容妄真的是敌人。’
‘他还没有表现出恶意,暂时不用暴露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
白秋叶决定先探寻一下怎么从梦里醒来,知道办法之后再对付‘容妄’。
所以这个假容妄既然没有主动攻击她,她也乐得装作不知道。
维持着这样虚假的和平,等她手上的牌增加之后,再处理假容妄也不迟。
白秋叶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跟着游客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容妄看着她说:“你刚才说这里是你的梦,为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依据吗?”
白秋叶瞥了他一眼,认为假容妄在套她的话。
白秋叶说:“刚才是我在说胡话,跟你开玩笑呢。”
容妄说:“你不像在开玩笑,你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白秋叶说:“别说得咱们很熟的样子,我可不想沾上什么绯闻。”
容妄闻言,看她的眼神更加奇怪:“你觉得我们不熟?”
白秋叶说:“外面搭讪的人也喜欢说这句话。”
容妄还想再说什么,白秋叶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我想先休息一会儿,你别吵。”说完她便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假容妄一直在试图和她聊天,说明假容妄已经在怀疑她了。
再说下去就言多必失,暂时不能和假容妄继续说下去。
白秋叶知道一直拖延时间也不是办法,假容妄总能找到机会问她。
但她准备在这辆巴士开到目的地之前先保持缄默,以免被假容妄发现之后,对方直接爆发,那她将处于不利的位置。
容妄见白秋叶不愿意沟通,于是重新靠回了座位上。
白秋叶虽然一直闭着眼,但也能感觉到旁边的人时不时的打量着她的视线。
等所有出去放风的游客回到车上之后,司机重新启动了巴士,缓缓的在雪地中行驶。
白秋叶梦中这个副本里的雪没有现实中副本里的雪那么厚,巴士的轮胎上挂着防滑链,还是能勉勉强强开走。
过了大约10分钟,巴士重新停下来。
白秋叶睁开眼看到一座熟悉的村子就在眼前。
每家每户门口都竖着一根高高的旗杆,此时是白天,旗杆顶端正飘舞着儿兽皮制作的旗帜。
白秋叶的目光落到那些旗帜上,努力分辨这些是不是和她在梦外看到的旗帜一样。
容妄突然问:“你在看什么?”
白秋叶收回视线说:“随便看看啊。”
容妄说:“你刚才看的是旗杆上的旗子吧?”
白秋叶心想这家伙真难缠,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对啊,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在门口挂这种东西。”
容妄沉默了一秒说:“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
白秋叶说:“不是我想起来了,是你想多了。”
只怕她说她想起来的瞬间,假容妄就会瞬间变身,直接和她打斗起来。
能不能打赢是次要的,白秋叶就怕在他们打斗的时候,会影响到周围的其他游客。
她的潜意识如果因为假容妄出现了问题,她就很可能没办法离开这个梦。
‘难道这就是你的计划?’白秋叶看着容妄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