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击声终于停了下来, 陆羽倩将边兰娜推倒在桌上。
边兰娜仰躺着,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以前大方美丽的样子。
她强撑着想让自己站起来, 但是陆羽倩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这时,陆羽倩的脑袋靠近了她的,低声说了些什么。
白秋叶和齐刘海没有听见陆羽倩的声音, 但是却听见了边兰娜的惊呼。
“你,是你——”
边兰娜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就被陆羽倩硬生生的扭断了脖子。
陆羽倩明明细胳膊细腿,在此刻却拥有了令人无法反抗的力量。
边兰娜死了,在她饱受折磨之后,被陆羽倩以粗暴的方式杀死。
那张已经被血浸透的白纸, 紧紧的贴合在桌面上, 可以透过因为湿润而半透明的纸张看到木桌上的纹路。
陆羽倩将边兰娜的尸体扔到了一旁,自己坐回了座位上。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般, 平静地低头寻找着那支不知道掉在了哪里的圆珠笔。
陆羽倩找到那支笔之后,俯身将其捡起,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两只手交叉重新拿起了那支笔,笔尖在湿透的纸上画出了一个圆圈。
随后,陆羽倩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 转头看向了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满是的血迹,她的两个室友都倒在了地上。
陆羽倩吓得一下子扔掉了那支笔, 连人带凳子摔倒在地上。
只是她一倒下来, 就看到了侧躺在桌边, 刚才在她视野盲区的边兰娜。
只是陆羽倩最开始并没有认出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一直欺负她的边兰娜。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边兰娜的脖子处。
边兰娜带着一根银色的项链, 吊坠是一颗镶嵌在银色飞鸟中的钻石。
陆羽倩认出来这根标志性的饰品之后,似乎才意识到这具尸体就是边兰娜。
她打着哆嗦,忍不住伸手去抱自己的胳膊,余光却瞥见自己的两只手上全是血迹。
她摊开手掌,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这些血迹都来自于别人。
这个发现让她更加地恐惧。
她不敢碰边兰娜,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其中一个室友旁边。
她将室友的身体转过来,看到对方的正脸之后,陆羽倩尖叫出声。
这个室友的其中一只眼眶里一片血丝,眼珠子挂在外面,溢出来的血浆和脑浆已经隐隐约约凝结在脸上。
陆羽倩转过头吐了出来,但因为她今天根本没有吃什么,吐出来的都是一些清水。
陆羽倩不敢再碰这个室友,又去到另外一个室友旁边。
将室友转过来之后,她看到这个室友的额头上有一个伤头,但看起来伤势不太严重。
除此之外脸上没有其他受伤的部分,这让陆羽倩松了一口气。
她小声地叫道:“你还好吗,快醒醒,她们两个都死了──”
陆羽倩一边说一边哭,只是她的时候突然摸到了一些滑腻腻的液体。
仔细一看,被她抱住的这个室友的耳朵里,有混着血液的脑浆流出来。
陆羽倩彻底崩溃了,她尖叫着跳到了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不断的瑟瑟发抖。
齐刘海见状说:“她好像真的有些崩坏啊。”
陆羽倩的表现印证了白秋叶之前说的话。
她可能不是被笔仙杀死的,而是因为清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室友都被自己杀死了。
作为一个健康长大的女孩,陆羽倩很难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白秋叶说:“我们想个办法让她平静下来。”
齐刘海说:“要不我们也在纸上写点字,让她知道还有人帮她。”
白秋叶说:“她看到突然出现的字后,会被吓死还差不多。”
白秋叶的话音一顿,表情变得古怪。
齐刘海注意到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白秋叶说:“你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齐刘海一脸问号的重复了一遍:“我说的‘怎么了’。”
白秋叶说:“不不是这句话,是刚才那句。”
齐刘海懵逼地回忆了一下,说:“我说‘让她知道还有人在帮她’。”
“对!就是这个!”白秋叶说,“你忘记之前她上班的时候,有人说过可以帮她吗?”
齐刘海说:“难道是安乐医生?”
白秋叶说:“她现在肯定会去找安乐医生。”
果然,白秋叶的话音刚落,陆羽倩就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
她跑到卫生间里洗干净了自己的手和脸,又找了一件长外套裹住身体,不让衣服上的血迹过于明显。
穿好衣服之后,陆羽倩冲出了宿舍,往精神病院大楼的方向跑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精神病院第一层连服务台都没有人值守,陆羽倩畅通无阻的跑到了第三层。
白秋叶和齐刘海在陆羽倩冲出去的那瞬间便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她们两个在进入医院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墙挡住了步伐。
齐刘海说:“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在前面。”
白秋叶对她说:“快用力推,我们两个不能跟丢她。”
如果跟丢了陆羽倩,她和齐刘海将会进入她之前看到过的那些边界的黑暗中。
两人一用力,面前那道空气墙破开了一个口子,她们顺利地冲了进去,连忙跑到了电梯间。
只是在她们快要接近电梯按钮的时候,陆羽倩已经进入了电梯,并且那扇电梯门也只剩下一条缝。
白秋叶啪的一声按住了开门按钮,但是陆羽倩乘坐的电梯已经开始运行。
齐刘海惊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白秋叶转过头,看见她们身后的服务台已经消失了。
不仅仅是服务台,还有医院的大门,那根四四方方的柱子,通往右边走廊的路口,全部都不见了。
它们都被一片黑暗吞噬,并且那片黑暗仿佛一张巨兽的嘴,朝着两人的方向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逼近面前。
白秋叶对齐刘海说:“走楼梯,快点跑!”
齐刘海点了点头,连忙跟着白秋叶跑到了楼梯间。
两人推开防火门往上跑,上了第二层的转角后,齐刘海往下看了一眼,发现那片黑暗已经快要吞没到了她们脚下。
她心中一慌,突然崴了脚。
左脚的脚尖顿时被黑暗淹没,就像踩进了浓稠的沥青中,整条腿变得格外沉重,很难将其从里面□□。
正在这时,齐刘海的左手被握住,白秋叶跑在前面,拽着她的手,强行将她拖了出来。
齐刘海的脚尖一离开那片黑暗,身体变灵敏了许多,左脚也回到了正常的运作中。
齐刘海对白秋叶说:“刚才谢谢了!”
白秋叶看着前面的路说:“感谢的话等会儿再说,快点跑路吧。”
两人争分夺秒地往上跑,就在黑暗将整个楼梯都吞噬干净之时,白秋叶和齐刘海终于冲进了第三层。
那片黑暗停在了楼梯间,齐刘海一手扶墙一手叉腰,低着头喘息。
白秋叶环顾四周,陆羽倩工作时期的精神病院和她们进入副本的时间线中的精神病院没什么区别,大晚上走廊上都不开灯。
白秋叶并没有看到陆羽倩的身影。
齐刘海喘着气说:“她如果要去找安乐医生,肯定会去医生办公室吧,我们直接过去。”
白秋叶点了点头:“你还能跑吗?”
齐刘海说:“能,就是有点累。我刚才碰到那片黑暗之后,身上就开始脱力,如果不是你把我拽起来,我可能就像陷进沼泽的人一样,爬不出来了。”
白秋叶又问:“你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齐刘海直起腰说:“好多了,走吧。”
两人没有耽搁,径直朝着医生办公室跑去。
来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她们怕引起其他人都注意,于是放慢的动作,缓缓地将门推开,假装这是一阵风捣的乱。
可是推开门之后,两人并没有在房间里看到陆羽倩和安乐医生。
齐刘海说:“怎么没在这里?”
白秋叶说:“可能在这一层的其他房间里。”
白秋叶想到安乐医生给病人种下暗示,导致病人在活动室厮杀,以及让病人病情加重的事情。
她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边兰娜三人死于陆羽倩之手。陆羽倩无法接受自己杀人的事情,所以精神混乱。
但是这件事情可能并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羽倩发现自己杀人之后,还想到了安乐医生,想从他这里寻求帮助,就说明陆羽倩当时并非完全绝望,还想着自救。
所以她最后的死,很可能是因为和安乐医生交谈之后,才发生的。
白秋叶和齐刘海两人在医院的走廊上奔跑,通过每间病房的透明玻璃往里面打量,寻找陆羽倩和安乐医生。
终于,两人在其中一间病房里,找到了坐在病床前的安乐医生。
但房间里面,没有陆羽倩的身影。
安乐医生的背影和白秋叶昨天晚上夜巡时看到的背影重叠起来。
他仿佛突然听到了动静一般,转过头看向了门口。
白秋叶和齐刘海就站在门口,安乐医生的视线仿佛聚焦在了她们俩身上。
齐刘海咽了一口唾沫:“他该不会看得到我们吧。”
这时,安乐医生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两人面前。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个医院的人看不到这种状态下的她们,甚至有种安乐医生隔着一扇病房门,似乎正在与她们对视的错觉。
安乐医生只是在门边看了看,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继续跟那个病人说话。
齐刘海松了一口气:“我真以为他刚才会出来把我们抓起来。”
白秋叶说:“你看那边地上的,是不是血迹?”
齐刘海一愣,抬眼看过去,发现安乐医生坐的凳子旁边,真的有一小滴血迹。
齐刘海说:“会不会是从陆羽倩衣服上流下来的。”
“有可能。”白秋叶指了指她们面前那扇门的门把手,上面也留着一个血指纹。
“这颜色很淡,像稀释过后的血迹。”白秋叶说,“陆羽倩出来之前洗过手,但是她在慌乱的情况下,很可能没有洗得太干净,所以才会留下这种颜色的血迹。”
齐刘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既然陆羽倩已经进过这个房间,现在──”
她的话音未落,她们身后再次出现了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白秋叶这次直接抓住了齐刘海的手臂,拖着人往楼梯的方向跑。
两人冲到了电梯间,看到电梯已经开始下行,白秋叶连忙转身往楼梯间跑去,一跳三步跑下楼。
因为她花了时间去电梯间,看边陆羽倩究竟是往上还是往下,所以这次黑暗来的速度比上次还要快。
齐刘海被白秋叶拉着跑的过程中,好几次差点摔倒,又硬生生地被白秋叶提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随风凌乱的风筝,而引线正被白秋叶牵在手上。
等两人冲出了楼梯间来到第一层,身后的黑暗终于停了下来。
齐刘海惊魂未定的说:“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白秋叶说:“你确定?”
齐刘海顿时有些心虚,万一她又突然崴了脚,或者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白秋叶帮助,就会直接被黑暗吞掉。
但是被白秋叶拉着走,跟坐过山车一般刺激,随时有种自己会飞出去的感觉。
白秋叶说:她现在还在第一层,我们先找找。”
两人虽然说着要找,但也毫无头绪,只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看。
齐刘海说:“她会不会想到反正都杀了人,不如多拉几个垫背的,然后去把穆婷婷杀了。”
白秋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穆婷婷如果被杀了,给我们布置工作的人是谁。”
齐刘海用手捂住自己的头:“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太疲倦了。”
虽然白秋叶并不觉得陆羽倩会去护士长办公室,但还是和齐刘海一起过去找了找。
护士长办公室里只有穆婷婷一人,她手中捧着一本书,推了推眼镜看得很认真。
发现门自己打开了,穆婷婷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走到了门边。
穆婷婷探出头,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条走廊,随后又将头收了回去,沉默不语地把房门关上。
白秋叶说:“我说了她不会去穆婷婷的办公室。”
齐刘海说:“可惜了,只有继续找找。”
两人顺着这条走廊往前,将每间房间的门都推开看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陆羽倩的身影。
走到了药房门口时,白秋叶突然一顿:“我们进去看看。”
齐刘海说:“里面没人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见吗。”
白秋叶说:“我想确认一下,药房里的药是不是被动过。”
齐刘海闻言,立刻懂了白秋叶的意思。
两人从取药的平台翻进去。
这个药房的药全部都放在货架上,收拾的很整齐,一眼看过去所有的盒子都分门别类的堆叠起来。
白秋叶突然发现其中一个地方的药盒有些凌乱。
走过去一看,那个货架上明显少了许多药。肯定是之前有人放在这里,但是又被人拿走了。
齐刘海见状说:“这堆药都不见了,是不是陆羽倩拿走的,但是她拿的是什么呢?”
白秋叶低头在地上捡到了一盒被遗留下来的药。
她打开盒子之后,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她之前找过的镇定剂。
齐刘海也认出来镇定剂,震惊的说:“这里之前放着的镇定剂应该不少吧,她全部都拿走了,难道是想给自己注射镇定剂?”
齐刘海问:“过量注射镇定剂会死吗?”
白秋叶说:“是药三分毒,什么药过量了都会死吧。”
齐刘海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她现在又去哪里了。”
白秋叶说:“她肯定在给自己找一个迎接死亡的地方。”
“我以前看到那种风景很好的地方时,总说如果我死了,就希望自己能够葬在这种地方。或者在这种地方迎接死亡也可以。”齐刘海说,“我觉得一般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吧,在一个风景好的地方,或者在一个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意义的地方死去。”
“可是这个医院没有什么好的风景,更没有给陆羽倩留下好的回忆。”齐刘海说,“很难猜到她要去哪里呀。”
白秋叶说:“留下的回忆不一定是好的。我不知道安乐医生对她说了什么,但是安乐医生很可能让她认为自己背着沉重的罪孽,所以才产生的死志。”
齐刘海问:“你的意思是,陆羽倩想要通过死赎罪?”
白秋叶说:“如果是安乐医生,他很有可能会这样颠倒黑白。”
齐刘海说:“你对安乐医生,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白秋叶没时间和齐刘海说太多关于安乐医生的事情,她说:“我们先去医院大门口,以防陆羽倩突然去其他楼层,或者其他地方。”
齐刘海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跑去。
她们刚跑到门口,就像白秋叶说的那样,身后居然真的出现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齐刘海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提前过来了,不然我们两个都要栽在里面。”
她关注着黑暗的动向:“只是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
白秋叶转身看向医院外面:“黑暗是从里面过来的,外面没有被影响,陆羽倩很可能回宿舍了。”
齐刘海恍然大悟:“如果安乐医生让她产生了想要赎罪的心理,她真的有可能回宿舍,然后死在边兰娜她们旁边。”
想到这里,两人连忙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她们跑到一半的时候,背后的医院也被黑暗吞没了。
齐刘海一边跑一边说:“之前陆羽倩也从医院出来,但我记得当时医院还好好的,并没有这种完全陷进黑暗中的现象。为什么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白秋叶说:“我们两个现在处于陆羽倩的记忆中。她现在的状态和白天的状态已经完全不同。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对具象出来的环境产生了影响。”
齐刘海点了点头:“确实有可能。”
两人说着,已经跑进了员工宿舍楼里。
上到第二层后,楼下已经被黑暗吞没。
从走廊望出去,她们仿佛置身于一座孤岛上,旁边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海。
一切静得可怕,视野里只有这一星半点的空间。
一种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孤寂感,萦绕在两人周围。
齐刘海的表情变得凝重:“如果我们在记忆中迷失,是不是会永远看着这些黑暗。”
白秋叶的脑海中浮现出她在里副本里看到的那些画面。
每次死亡和新生交替的过程中,她也会经历一片绝望的黑暗。
白秋叶心中涌现出了一丝恐惧。
从她变成活死人之后,她的情绪起伏也似乎随着身体变得稀少。
就算是惊吓和恐惧,对此种状态下的她而言,也成了一种稀疏平常不需要大惊小怪的事。
就算有惊吓或者震惊的情绪,也只是轻浮于表面,并没有真正的影响到她。
所以此刻的这丝恐惧,让白秋叶心悸。
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她真正害怕的东西。
藏在盔甲和疤痕下的柔软,仿佛被强行扒了出来,赤I裸I裸的展示着。
齐刘海注意到了白秋叶低沉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南宫,你没事吧?”
白秋叶回过神,收起了外溢的情绪,对齐刘海说:“没什么,我们快点进去吧。”
她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了204门口。两人顿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再加上这栋楼是员工宿舍楼,有一小半的员工都在医院值夜班,恐怕204里的惨状早就被人发现了。
陆羽倩进门的时候没锁门,白秋叶轻而易举的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她发现边兰娜,以及其他两个室友的尸体竟然被搬到了床上。
她们在同一张床上坐成了一排,即使她们的脸上没有那些伤口和血液,大晚上走进宿舍看到了三个人用呆滞的姿势整齐坐在一起,也足够令人背后发凉。
更何况她们三人中,一人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样子。一人的一只眼眶眼珠外吊,血和脑浆流了一脸。还有一人的耳朵也溢出了同样的混杂液体。
陆羽倩并不在这个房间里,卫生间的门缝里洒出了一缕光线。
白秋叶走了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陆羽倩正站在镜子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面前的洗手槽里,堆着一堆已经用过的镇定剂。
陆羽倩手上还拿着一根针管,里面有未注射的液体。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白秋叶和齐刘海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低头将针管扎进了自己的手背上。
齐刘海连忙冲过去,将陆羽倩手上的针管拔掉。
白秋叶摇了摇头说:“没用了,她已经注射了这么多。”
齐刘海说:“我们难道会被困在这里了?”
“不。”白秋叶说,“你看。”
齐刘海发现陆羽倩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目光落到了她们身上。
齐刘海问道:“你看得到我们了?”
陆羽倩有些迷茫地问:“你们是鬼吗?”
齐刘海说:“别瞎诅咒,你才是鬼……”
陆羽倩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的身体好冷。”
她说完之后,突然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在了地上。
齐刘海原本以为陆羽倩死之后,她们就会被黑暗吞没。没想到走廊外面的黑暗竟然逐渐褪去,仿佛被拉大的视角,医院大楼重新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齐刘海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秋叶说:“我刚才忘了一件事,陆羽倩死之后就变成了鬼。虽然是鬼,但她仍然可以保留记忆。”
齐刘海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我真以为我就要这样没了……”
这时两人眼前一亮,仿佛有人在房间里又安装了几盏灯。
白秋叶转过头去,看到窗外的夜色已经消失,白日的阳光照进来。
但是让她和齐刘海感觉到刺眼的,并不是外面的阳光,而是站在卫生间门口,举着相机开着闪光灯不断取证的警察。
“你们再到这里来拍一下!”
“这个角度也拍一拍。”
“这个针头是证据,收集起来。”
白秋叶和齐刘海穿过忙碌的警察,走出来房间。
她们发现宿舍楼
有不少医院的工作人员站在警戒线外面,朝着楼上张望,或者彼此之间窃窃私语。
齐刘海说:“看来已经到第二天了,被其他人发现了吧。”
白秋叶在楼下的人群中看到了安乐医生,说:“我们先下去。”
两人刚走下楼,就听见警戒线外面传来了一声嚎啕大哭。
“兰娜啊,我的女儿,你死的好惨呀!!!”
两人看过去,发现一个穿着一身奢侈品,但是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在嚎啕大哭。
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边劝着,一边伸手抹掉眼泪。
那个女人还想冲进去,就被一个警察拦了下来。
“麻烦配合一下,我们还在办案。”
“死的人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上去!”
“孩子他妈,他们也是为了找到凶手啊。”
就在这几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又有几人从后面跑过来。
白秋叶看到其中一个男人,长得和陆羽倩很像。
这几个人同样被警察拦了下来,只能跪在警戒线旁边,一边哭一边捶地。
齐刘海被他们的哭声感染,叹了一口气说:“太可怜了。”
她转过头想从白秋叶那里寻求认同,却发现白秋叶一直盯着安乐医生看。
齐刘海也看了过去,发现安乐医生和周围的其他人不一样。
周围的人里,有惊魂未定的,一看就是发现案发现场的人。
有窃窃私语讨论的,眼底有一分恐惧,其余的都是八卦。
有焦虑不安的,或许是这个医院的领导层。
有黯然神伤的,应该是和几个死者有交情的人。
还有这几个死者伤心欲绝的亲人们。
安乐医生却面无表情,似乎对这几个同事的死毫无反应,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先不提边兰娜几人,和他已经有了几年的共事情谊。
昨天晚上陆羽倩死之前还找过他。
第二天听说一个昨天晚上才找过他的人死了,他居然没有任何情绪,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正在这时,后面又走来了两个人。
白秋叶一看,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杨兴山。
杨兴山和她之前见到的时候差不多,一副精明的中年人的模样。
而跟在杨兴山旁边的人,是现在的小杨院长杨兴海。
陆羽倩记忆中的杨兴海,比她们看到的杨兴海年轻的不少,身上有股浓浓的书卷气,看上去和才离开校园的学生差不多。
白秋叶说:“杨兴海年轻的时候长得挺帅的呀。”
齐刘海说:“他现在也不丑啊。不过陆羽倩记忆里,看着倒是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按照杨兴山的死亡时间算,陆羽倩事件应该发生在我们进入医院的十年前。”白秋叶说,“至于具体的时间,只有离开这里以后,去档案室查查资料。”
杨兴山走过来之后,一个警察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警察把他和杨兴海请到了一旁,然后噌噌噌的跑上了楼。
白秋叶和齐刘海见状,也跟着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这个警察带着另外一个警察走了下来。
杨兴海问:“请问你们调查的情况如何?”
警察看了一眼杨兴海,问杨兴山:“请问这位是杨院长的?”
杨兴山说:“这是我儿子,你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警察说:“我们刚才在上面搜集了证据,已经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是一起恶性杀人事件。”
杨兴山沉痛的说:“居然一下子杀死了四个护士,这个凶手简直穷凶极恶,请一定要帮我们抓住他。”
警察迟疑地说:“准确说来,被杀死的只有三个人。”
杨兴海插嘴道:“可是发现案发现场的人说,204宿舍的人全部都死了呀。”
警察说:“根据证据,我们判定其中三个人是被杀害的,但是还有一个人和那三个人的死法不同。”
杨兴海一顿:“什么?”
警察说:“还有一人属于自杀,我们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二十三支用掉的镇定剂。”
杨兴山表情凝重的说:“难道使凶手逼她自杀的?”
警察摇了摇头说:“我们暂时没有在那个房间里发现第五个人的痕迹,所以现在初步判定,是其中一个人杀死了另外三个人之后,为了逃避责任,所以选择了自杀。”
杨兴山向后退了一步,脸色越发难看。
杨兴海伸手托住他的肩膀:“爸,你没事吧?”
白秋叶见状皱了皱眉头。
她看了《随笔》之后,一直认为杨兴山是自己的儿子杨兴海杀死的。
而且她也在档案室找到了杨兴山的死因的确是因为谋杀。
虽然完全按照《随笔》来断定这件事,和现实的逻辑不通,但杨兴山的死,肯定和杨兴海有关系。
只是在陆羽倩的记忆中,杨兴山和杨兴海的相处方式,似乎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糟糕。
相反,杨兴海看上去非常关心杨兴山。
白秋叶不觉得杨兴海这个样子是装出来的。
她对《随笔》的看法是,细节可能和现实对不上,但人物情感一定能和现实挂钩。
杨兴海对杨兴山的态度,没有哪一点《随笔》相同。
那本书里的主人公,在面对父亲的时候,是害怕的,恐惧的,并且潜藏着仇恨。
杨兴海眼里可能有担心,有尊敬,但唯独没有害怕、恐惧,以及仇恨。
杨兴山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对面前的警察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心脏不太好。”
警察说:“杨院长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情本质上和你的医院没有关系,但是三人成虎,你得考虑一下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的舆论导向。”
杨兴山点了点头,对警察表示了感谢。
警察又说:“我们会继续调查,这几个死者在死之前接触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争执,希望杨院长多多配合我们工作。”
杨兴山说:“你们放心,我比你们更想知道真相。”
这时,齐刘海拉了拉白秋叶的袖子。
白秋叶回过头,齐刘海指着远处说:“你看那边。”
白秋叶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天际线,像出错的终端画面般,颜色不断变化。
渐渐的,她们周围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混乱。
围观的人瞬间消失,在下一秒又回到了现场,但旁边的人却没有注意到这种奇怪的现象。
白秋叶说:“陆羽倩的记忆开始消失了。”
她的话音刚落,两人面前不再是宿舍楼,变成了一张上下铺,看上去是204里的构造。
只是这个画面只持续了一秒,又恢复成了宿舍楼。
齐刘海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到了地上:“看来等会儿就可以顺利从这里离开了。”
白秋叶也点了点头。
两人眼前的画面又变化了几次。
正在这时,白秋叶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转过头,发现安乐医生正盯着自己。
这一次,白秋叶可以确定安乐医生并没有透过她,看其他的东西。
安乐医生看着的就是她和齐刘海两人。
安乐医生可以看到她们!
白秋叶意识到这一点后,连忙朝安乐医生走过去。
她刚要开口说话,面前的安乐医生突然消失了。
这一次,周围的场景彻底稳定了。她和齐刘海重新回到了十几年后的204宿舍中。
白秋叶和齐刘海的手上,仍然夹着那支笔。
白色的纸面上多了一个圆圈。
齐刘海说:“我们回来了。”
“但是还没有结束。”白秋叶说,“你问问陆羽倩,这栋楼里除了她以外的另外九个鬼里,有三个是不是边兰娜和她的人?”
齐刘海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两人的手臂再一次动起来。
她们低头一看,只见白纸上多了一个数字。
「7」
七个?